楊晨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世民已經踱步走出去，而且還讓黃玉把那幫鬼哭狼嚎的人親自帶出宮，這樣李世民邊上就隻有楊晨一個人了。

  禦花園現在已經沒什麽景色可以看，冬日來臨，哪裏都是一片涼意。

  “你可知道朕現在在想什麽？”

  一句沒頭沒腦的問題，楊晨晃了晃腦袋：“不知道，不過，大概年紀大了的人都會有點傷春悲秋，尤其是這個時候，萬物凋零，總是會覺得自己離死不……那什麽，我說的是我自己。”對上李世民陰測測的眼神，楊晨有些哆嗦。

  “哼，朕懶得跟你計較。”李世民自認脾氣溫和了許多，若是放在早幾年，早就讓人把楊晨拖下去打一頓屁股，不把他打得嗷嗷叫，這事就不算完，但是現在，他已經沒那個心性了，甚至在麵對王家和蕭家各種作死的情況時，也有些懶得搭理。

  李世民有些時候會困惑，看看楊晨，仿佛和剛認識他時沒什麽兩樣，但是仔細看，又覺得哪裏不同。

  “陛下可是覺得累了？其實臣弟也有這種感覺，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回頭一看，孩子都老大不小了。”楊晨說著就想起小陽上樹掏鳥蛋，下河去捉魚的唯美畫麵，仿佛一個心酸的老父親。

  “治兒文韜武略雖不是最出眾的，但卻是脾氣最溫和的，這樣的君主，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是大唐最需要的，朕很放心。”

  楊晨腦子裏的小陽瞬間煙消雲散。

  這怎麽一下子就扯到皇位繼承人身上來了！

  “陛下眼光很好。”楊晨一本正經的附和，“太子的確是個好太子。”

  李世民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起來：“太子秉性良善，但卻婦人之仁，一旦遇上感情牽扯，就會變得優柔寡斷，甚至做出本末倒置的荒唐事來，如果如此登上皇位，將來大唐勢必還有一場動蕩。”

  楊晨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李世民眼神之毒辣，世間少見，不錯，若是沒有他插手，就會順應曆史出現武則天，大唐朝政動蕩，皇室血脈凋零，政變頻繁，這一切都是在李治死後發生的，如果李治能提前將苗頭掐死，也不至於出現一窩皇帝全是兄弟的奇葩景象

  而這一切，李治在世的時候不是沒有預感，可偏偏他還是沒下狠手。

  李世民一聲長歎將楊晨拉回現實，抬起頭時，李世民正兀自對天，不遠處黃玉已經回來，不敢靠近，隻能遠遠的候著。

  “陛下以為，應當如何呢？”

  性格上的缺陷是可以彌補的，但是感性這個東西，是從基因裏帶出來的，除非是跟李世民一樣沙場鐵血過來，殺人已經殺到麻木，所以弄死親兄弟的時候也沒多大負擔，這樣練就的鐵血心腸，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李治生下來的時候運氣好，自己老爹已經是皇帝了，而且老媽還是長孫皇後，頗得寵愛，所有條件都可以說的得天獨厚的，就像是老天爺自己閑著無聊自己投了個胎，給自己選了個最好的。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也沒受過太大的磨難，戰場也就去了一兩回，甚至都沒啥生命危險，這樣的成長環境，沒讓他養成瞻前顧後畏畏縮縮的性子，已經十分不錯了，但是要他有壯士斷腕時的魄力和果決，多少還有些勉強，優柔寡斷，少不得會阻礙他。

  李世民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每次朝堂上有事，他多少都會抱著讓李治曆練的心態，但是現在看來，還有些不夠。

  “朕有個大膽的想法。”

  “什麽想法？”

  李世民眼底閃爍著光亮，忽然衝著黃玉招手，黃玉屁顛屁顛過來，然後遞上一份秘密公文：“這是從乾州道送來的，昨日一早八百裏加急從碼頭送入宮中，朕還沒在朝堂上說過。”

  楊晨好奇的看了兩眼：“這裏麵寫了什麽？”

  李世民遞給他，楊晨毫不客氣的打開一看。

  公文裏寫的無非是乾州道目前的戰況，劉仁軌和張亮都已經抵達，依照他們的兵力，陸地上已經沒有他們的對手了，換而言之，那塊地，那塊大陸，大唐已經完全有能力收入囊中，而且他們也已經開始逐步將新的大陸變成大唐的大陸。

  人們在陸地上繁衍生息，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陸地，完全就是一個新的世界。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是一處全新的，規矩尚未完全形成的大陸，現在過去的每一個人，都將有機會嶄露頭角，貧苦的百姓能通過自己的辛勤勞作獲得雙倍的成果，將士們能通過占領一塊塊陸地獲得軍功從而變成家族的英雄。

  在人少的地方，總是能輕易出頭，而現在，澳洲就是這麽一個地方。

  “乾州道地廣人稀，但是物產卻極為豐富，從前你不是跟朕說過，若是能有足夠多的錢財，就能規劃出一個新的保障福利，這件事朕思慮過很久，想要實現並不困難，但難就難在需要大量銀錢支持，也需要大把的時間。”李世民神色格外認真，“但是大唐太大了，百姓太多了……”

  楊晨好像有些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先找個人少的地方試驗，等到這項製度成熟完善了，再搬過來到大唐使用，這樣就能減少發生不必要的社會麻煩？”

  “是極！”

  楊晨撓撓頭，所以這跟李治有什麽關係？

  “朕正在瞌睡，這枕頭就送上來了。”

  楊晨看了眼自己手裏的公文，揚了揚：“陛下是說乾州道？”

  “不錯，朕說的就是他！”李世民振奮了精神，不自覺的聲音裏充滿了年輕時的姿態，“朕要去乾州道！”

  楊晨腦子宕機了好幾秒。

  “不是，陛下你……你再說一遍？”楊晨使勁的揉了揉耳朵，覺得還不夠，用手指頭掏了掏，也沒掏出耳屎來。

  看他這副德行，李世民雖然鄙夷，但還是興奮占領高地：“朕想要親自前往乾州道，大唐，便由太子監國，這下你聽清楚了嗎？”

  楊晨僵在原地好半晌，腦子裏嗡嗡響著。

  如果他沒有弄錯的話，李世民想要去澳洲，然後留下李治一個人在大唐監國做代理皇帝，目的有兩個，一是想在澳洲試驗一下社會保障製度，二是想給李治一個上崗前實操的機會。

  雖然聽起來很有可行性，但是……誰特麽聽說過皇帝漂洋過海去別的地方浪，留下自己兒子當代理皇帝的？

  “陛下，臣弟覺得這件事你得好好想想。”楊晨其實比較想豎個大拇指給他。

  這種招數都能想出來，腦洞可以的。

  李世民絲毫沒有動容的意思，看著楊晨道：“此事朕心意已決。”

  “陛下，就算臣弟也同意了，那其他人呢？比如說房相和長孫大人，還有魏征，而且太子殿下估計也不會同意。”

  除非這幫人腦子秀逗了，才會同意讓李世民坐船去海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此事朕心中有數，朕隻問你，如果朕去了乾州道，你去嗎？”

  “我？”

  楊晨覺得這是個坑。

  你要說不去吧，顯得不夠義氣不說，還顯得自己不夠忠心，搞不好還要被懷疑別有所圖，但是你要說去吧，又好像不是很想去。

  哪個傻缺在家呆的舒舒服服啥都有，非要屁顛屁顛去海上浪？

  哦，李世民算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