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書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獨自沉默半晌，長孫一夢緩緩轉頭，看著孫正義饒有深意道：“既然孫家已經獨立發展百年，那為何要卷入長孫氏的是是非非當中？這不合理吧？當年的一句承諾時隔數十年，而且還事關這麽重大的事，孫家當時的家主難道就沒多考慮一二嗎？”

  “王妃既然已經猜到了，微臣就不多說了，孫家確實卷進來了。微臣不知道當時的家主是如何抉擇的，但是事實就是這樣。”長孫一夢的話說的很尋常，但是卻讓孫正義苦笑不已，轉而歎了口氣道：“當初長孫氏劇變，老王爺出手，整個天下都在追捕長孫氏族人。那時候孫家接到了來自北方長孫族長的一封信，所以我們暗中出手庇護了一部分並未在祖地的族人，讓他們隱姓埋名，變成孫家的一員。”

  “這也是一個辦法。”蘇月倫微微點頭，轉而跟著自顧自道：“老爹當年應該確實放了你們一馬，至少你們孫氏可沒聽說過被朝廷盤問審查過，否則的話長孫氏分裂成兩支的事情未必就沒人清楚。這種謀反大罪，可不是這麽容易就放過的。”蘇龍城的性子雖然看起來慢吞吞的，但是蘇月倫卻知道自己這位老爹是不想管事，並不代表他沒有能力。相反，如果真是蘇龍城出手的話，孫家根本逃不了他的眼睛，更何況如今孫正義還跑到了朝堂之上任職一部尚書，這些底細他和皇帝怎麽可能不去查？

  “世子說的沒錯。”孫正義點了點頭，帶著一絲久遠的回憶道：“當初追捕的聲勢確實浩大無比，但是卻也很快就結束了，隻有北方長孫氏祖地的族人全部被處置，倒也沒有牽連其他人，孫家更是從始至終沒人過問，讓我們逃過一劫。老王爺處置完長孫氏和大軍嘩變一事之後，就回到了帝都，剩下的事也交給了其他人，並沒有繼續出大亂子。”

  “所以，你還是沒說你今日此舉到底所為何故啊。”蘇月倫聽完這段話之後，心頭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轉而目光帶著深意，盯著孫正義似笑非笑道：“這故事雖然說完了，但是孫尚書，你不會告訴我，我老爹當年放你一馬，所以你也打算帶著孫氏一族去複仇吧？”

  “世子您說笑了，微臣可沒有這個意思，而且微臣也做不了主，長孫氏的前途和決定也不該由我來做決定。”孫正義搖了搖頭，目光轉向長孫一夢，帶著一絲期待問道：“王妃，您是長孫氏的嫡係後嗣，而且有情毒花為證，這個連長孫晟都做不了假的，隻有長孫氏的族人才知道，情毒花是我們長孫氏至寶，是家族的族徽。擁有情毒花的人，才是長孫氏的當代族長，我們其實一直都在等待著您的回歸，也想知道您對這樁公案的態度，不知——”

  “我沒有態度。”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長孫氏的事前世根本就沒發生過，甚至於除了跌足道人是確定了紅樓樓主出現過一次之外，前世直到自己臨死之前，都再也沒有過任何關於長孫氏的傳聞，甚至於自己也沒從蘇月宸那裏聽到過關於長孫行布的一切。

  也就是說這件事是因為自己重生之後選擇了蘇月生才出現的，而前世自己嫁給了蘇月宸，難道孫正義這些長孫氏的族人就因此而放棄了嗎？

  前世沒有經曆過，這一世，她對於這種存在於故事裏的長孫氏的舊事也就沒有多大興趣。自己從小就是個棄嬰，光憑一個情毒花又如何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即便是長孫晟當時在皇帝跟前，不也是一樣不敢打包票嗎？她不想將自己，還有蘇月生和身邊的其他人都卷入別人的是是非非當中，更何況還是這種事關謀反的大案。即便孫正義說的是真的，自己確實是長孫行布的後人，事情也過去這麽多年了，她也著實不想參與其中，為了這種事而浪費精力，還可能惹來災禍。

  如今的日子是她一點點爭取來的，她不想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事而被打擾。即便是孫正義說的都是真的，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孰是孰非又怎麽能夠知道的那麽清楚？孫正義雖然說長孫行布是被誣陷謀反，最終被朝廷處決。但是十幾年前的事，他不是當事人，如何知道的這麽清楚？蘇龍城當年將北方的長孫氏族人全都處決了，這件事更是沒有了見證者，自己又如何去有什麽態度？

  “難道您對微臣所言心存疑義嗎？還是您不相信自己的身世？”長孫一夢的這種態度讓孫正義詫異莫名，對方的聲音冰冷無比，語氣也顯得很尋常，既沒有相信，也沒有懷疑，隻是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甚至於和她關係不大一樣。

  “我相不相信真的很重要嗎？”長孫一夢看著手中的情毒花，漠然自語，沒有回應孫正義的問題，隻是自顧自道：“我活了這麽久，都不知道長孫氏的任何事，難道僅僅是選擇不同和遇到的人不一樣，所以就多了這麽多事嗎？”

  她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顯示出了此時她心裏的那一絲迫切，她不是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問題，而是想知道，自己重生到底是因為什麽，跌足道人當初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自己前世是因為對方，遇到了蘇月宸，但是卻沒有後續的長孫氏什麽事。但是這一世，自己重生，不僅僅得到了千宿崖至寶毒經，而且還遇到了蘇月生，和前世截然不同。這中間的變故，跌足道人到底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他到底知道什麽，這些和自己的這個所謂身世到底有什麽關聯？

  這些問題，孫正義是回答不了的，事實上對方此時看著長孫一夢的神情，再聽著對方那莫名其妙的話語，隻覺得心頭一陣發寒，轉而情不自禁的提高聲音道：“王妃，微臣今日並沒有要讓您和燕王，或者皇家決裂的意思，燕王德才兼備，勇毅果敢，確實是良配，微臣對此並沒有意見，一心隻想著囑咐二位佳偶天成。但是，如今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難道對於家族的冤屈就沒有想法嗎？微臣隻是想讓王妃以長孫氏族長的名義向陛下陳述當年的案情原委，為長孫氏洗刷冤屈，微臣和其他人可不一樣，微臣深受陛下皇恩，沒有要造反報仇的意思，隻想還家族一個真相，難道這點事您也不願意幫忙嗎？這本就是您的責任啊！”

  “王嫂，你怎麽啦？”孫正義的話沒有得到長孫一夢的回應，對方似乎帶著一絲迷茫，眼神也有些渙散，渾然沒有將孫正義的話聽在耳中。這也讓蘇月倫有些奇怪，轉而忍不住呼喚了幾句之後朝著沈星洛示意了一下。

  “一夢你怎麽啦？快醒醒！孫老頭在等你說話呢！”沈星洛的這句話總算是將長孫一夢拉回了現實，轉而看著孫正義搖頭道：“說什麽？”

  “王妃您剛才神遊物外，是否是想到了什麽？”長孫一夢的異樣被孫正義看在眼裏，此時忍不住有些試探著問道：“是否是——”

  “和你無關！”長孫一夢搖了搖頭，轉而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看著孫正義一字一頓道：“孫尚書剛剛是說自己深受皇恩，所以隻想給長孫氏平反，其實並無他意是嗎？”

  “這個不重要！”孫正義搖了搖頭道：“微臣等長孫氏族人其實是在等王妃您的態度，如今加上孫家，長孫氏的所有族人都知道了您的身份，他們需要一個明確的答複。”

  “答複什麽？”長孫一夢目光落在孫正義身上，恍如流水一般波瀾不驚，聲音清冷，似乎更不帶任何的情緒波動道：“昔年的舊事，是真是假，孰是孰非，都已經沒人知道了，我能有什麽態度？我不想過問這件事，陛下和老王爺當年既然處置過了，而且過去這麽多年都未曾改變，其中必有緣故，你們若是想要態度，那這便是我的態度，聽明白了嗎？”

  “這是什麽意思？”孫正義呆了一下，根本沒有聽清楚長孫一夢到底在說什麽，這幾乎是以一種冷漠到了極致的態度在說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一樣，別說是答複了，這甚至於連一個結論都算不上。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長孫一夢卻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而是起身看著孫正義道：“但是孫尚書你的態度，隻怕還未說完吧？”

  “王妃，你剛剛的話如果傳出去，隻怕對你名聲不利。”孫正義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目光深深地看著長孫一夢道：“外麵的族人可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王妃，他們很多人都對您出嫁給燕王頗有不滿，認為您忘了家族仇恨不算，還屈身嫁給仇人，這——”

  “這才是真話吧？”孫正義這話一出口，直接引來了蘇月倫的一陣冷哼，不過長孫一夢卻目光陡然間變得極為淩厲，從孫正義和孫哲身上離開之後，那股冰冷的殺意也隨之毫不掩飾的從兩人身上一晃而過。

  “既然孫尚書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長孫一夢直接起身，朝著對方冷然道：“今日謝過孫尚書的好意，我也想看看，這長孫氏如今，到底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她沒有多停留，甚至於也沒給孫正義開口的機會，轉身直接往外而去，身後蘇月倫回頭看了一眼孫正義，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但是卻也沒多說什麽，隨即懶洋洋的跟了出去。孫正義或許是覺得長孫一夢說了句廢話，但是在他看來，這確實已經代表了長孫一夢的態度，而且說得異常明白，隻不過聽的人不一樣，理解也就不一樣而已。

  “父親，我早就說過，你這樣不會成功的。”孫哲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直到蘇月倫離開之後，才起身來到孫正義身邊搖頭道：“她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