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回來了，怎麽樣？皇叔父沒事吧？”長孫一夢和蘇月生回到燕王府的時候，蘇月倫還沒走，一見麵就滿臉焦急。

  “先坐下，父皇無礙。”蘇月生臉色有些古怪，還是長孫一夢緩緩道出了今天的變故，轉而搖頭道：“陛下設的局，是打算試探蘇月宸，同時也給他最後的一次機會。”

  “這麽說，皇叔父其實還是對他有懷疑？”蘇月倫得出了一個和長孫一夢此前完全相反的答案，也讓後者一瞬間轉頭看著他。

  “看我做什麽？”蘇月倫搖了搖頭，繼續道：“這很明顯，當日的情形是，你和兄長剛剛返回帝都，什麽都不清楚，自然是將你們排除在外，而蘇月宸是這件事出現之後最大的受益者。畢竟一旦皇叔父駕崩，兄長根本無法與其抗衡，天寧的皇位幾乎是順理成章的落到他的手上。”

  “你這想法怎麽和一夢不一樣呢？而且父皇也說他有其他的懷疑人選。”蘇月生搖了搖頭，有些疑惑道：“你是不是想錯了？”

  “沒錯。”蘇月倫對於這種事情明顯很擅長，而且事情過去這麽久，該想的問題其實他早就想過了，所以毫不遲疑道：“皇叔父的心思不難猜，說是給蘇月宸一個機會，那就是在看他的表現，這可是個要命的關口。”

  “你是說，陛下雖然有懷疑的對象，但是對於蘇月宸同樣沒有放鬆警惕，所謂給對方一個機會，實際上是看他接下來的動作？”長孫一夢聽明白了對方那彎彎繞的話語中最終的意思，有些了然的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接下來確實是是個要命的關口，不光是蘇月宸，連我們都要小心為好，否則的話，可能也會落下把柄。”

  “確實如此。”蘇月倫點了點頭，臉色肅然道：“投靠兄長門下的官員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動，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摻和任何事，甚至於這個時候連往常的紛爭都要停一停。畢竟如今和當初也是一樣的情況，蘇月宸一倒，兄長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而陛下應該也在觀察兄長，所以才會和你們倆談心。索性，兄長有仁心，而王嫂也是機敏百變，皇叔父如今的視線應該都在蘇月宸身上。”

  他是難得臉色變得凝重，所以這一瞬間兩人幾乎是同時點頭。這才是真正的旁觀者清，將所有的事情全都考慮了進去，從而選了一條最正確的道路。

  蘇月倫連夜而去，幾乎是挨家挨戶通知了所有人，嚴令他們不得參與這場紛爭，甚至於在第二天，刑部直接投入到年底之前的評核稽考之中，渾然忘記了昨日冬節發生的那一幕情況。

  而反觀，這個時候，陳玄禮等人卻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在聽到蘇月宸在正陽宮外連跪一夜之後都沒有放回，而蘇月生卻被臨時授命主持中書省的會議後，更是直接闖進了奉天殿。

  其結果也可想而知，蘇月倫的分析幾乎是準確無誤，陳玄禮還沒開口就被趕了出來，而且怒不可遏的皇帝甚至於讓對方直接滾回去閉門思過，禮部的所有事全都被中書省臨時代理。

  這幾乎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整個帝都的世家豪門全都慌了神，蘇月宸是他們如今選定的人，代表著世家這一輪角逐權力的希望，而陳玄禮是世家在朝中的代言人之一，但是現在，一個被罰在正陽宮外長跪，不知道結果如何，另外一個則被罰回家閉門思過。這對於豪門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也傳出了一個不好的信號，讓整個帝都的人心都開始動蕩不安。

  無數的世家掌舵人開始了新的一輪集會，而且這一次根本沒有任何顧忌，直接闖進了柳橙的家，要求對方出麵去勸說皇帝，釋放蘇月宸。

  “現在朝局多變，你們就別添亂了成不成？”柳橙能夠當上中書令，自然能夠察覺出如今朝堂上的風向變化，尤其是他的頭頂上還有言起山這尊大神存在。對於這種事情他幾乎不需要什麽判斷，隻需要盯著對方就行。但是從冬節結束到現在，言起山卻根本沒理會這件事，指揮六部依舊按部就班的忙著年底的事情，這種態度本身就讓他起疑，又怎麽會在對方之前去找皇帝，重蹈陳玄禮的舊事呢？所以他朝著所有人搖頭道：“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寧王在祈年殿的舉動讓陛下生氣惱火，這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或許等陛下氣消了，也就沒什麽大事了。當務之急，你們別先亂了自家陣腳行不行？你去看看行不，看看燕王在做什麽？真要是出了大事，以燕王的性子，他會不管不問嗎？”

  “燕王代表的是寒門的利益，他是巴不得陛下將寧王給廢了呢。”說話的是戶部尚書陳騫，在陳玄禮被罰之後，他就是豪門在朝中權位最高的人了，和柳橙不一樣的是，他旗幟鮮明，算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此時看到柳橙推脫，居然將蘇月生給抬了出來，頓時冷笑道：“你指望他？除非你想看著他入主東宮！”

  “他能不能入主東宮，那要看陛下的心思。”柳橙被噎了一句之後，也有些不耐煩，轉而直接搖頭道：“反正如今中書省的其他幾位同僚都是這個意見，不要胡亂摻和，否則的話惡了陛下，我們更加被動。”

  “那就眼睜睜的看著寧王在正陽宮外長跪不成？”陳騫帶著一絲憤怒道：“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陛下自己的身體都好了，都能去奉天殿了，卻不願意赦免寧王，隻怕心裏早就對寧王產生了動搖。這個時候如果沒有朝臣支持，那後果隻怕不堪設想。我們找你來，是讓你以中書令的身份勸諫陛下，不是來潑冷水的。”

  “我已經說過我的看法了，你們要是不聽那就自己去奉天殿吧。”柳橙霍然起身，直接甩著袖子離開，這個時候的他也確實心煩意亂。中書省是最接近皇帝的機構，他也想知道皇帝的態度到底是什麽，但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手，他承受不起皇帝的怒火，他必須要等，等言起山出馬，他篤定如今這件事發酵之後，對於朝局的影響太大，而對方是絕對不會允許出現更大的動蕩的。

  “這是最新的消息。”而此時的他並不知道的是，豪門的這次集會幾乎所有的信息都被人默默地看在了眼中，並隨即送到了長孫一夢跟前。

  “一夢，你覺得老皇帝這一次會不會真的給蘇月宸給哢擦了？”沈星洛沒管那麽多，對於她來說，何時看皇帝對蘇月宸動手那才是最好玩的，所以在蘇木離開之後，拉著長孫一夢興致勃勃的開口問道。

  “那隻怕你想多了。”長孫一夢搖了搖頭，這兩天她又進宮了一趟，但是在皇帝身邊，看到皇後的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之後，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皇帝隻怕不會對蘇月宸動手，至少不會現在就動手。否則的話，作為蘇月宸的生母，皇後不會什麽都不做。

  而事實上，在長孫一夢看來，皇後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隻怕也有要借此機會給蘇月宸一個教訓的想法，畢竟在祈年殿內對皇帝用那樣的口氣說那樣的話，這就是大逆不道，如果這一次不給他足夠的教訓，那麽將來等到對方闖出大禍的時候，那就難以挽回了。

  說到底，這才是真正的母子情深，得知皇帝的心意之後，索性讓蘇月宸一次性將這個教訓牢牢地記在心裏，避免以後犯更大的錯誤，這是一片苦心。

  隻是長孫一夢卻知道，皇後的這番心思隻怕注定是不會有結果了。蘇月宸的性子如果是那種吃個教訓就能夠改弦更張的話，那麽也就不會有前世謀害皇帝，最終讓自己背鍋的事情出現了。

  “那我們這一次不會真什麽都不做吧？”沈星洛聽著長孫一夢說完這一切之後，歪著頭有些不甘心道：“要不要我去催動毒蠱，讓蘇月宸提前出點毛病？”

  “這是個餿主意。”長孫一夢急忙搖頭，這個時候蘇月宸的身體出現毛病，隻怕會激發皇帝的舐犢之情，如此一來，豈不是幫了對方一把？

  不過雖然否決了沈星洛的主意，但是長孫一夢卻想了想之後，招來絮兒，在對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之後，讓其匆匆而去，轉而眼神之中露出一絲了然的神色。

  這個時候是不能出麵對付蘇月宸，但是皇帝的這種心思卻還是可以利用一下，至少還能夠順水推舟，既幫了皇帝，給他一個台階，還能為蘇月生掙得一份人情。

  所以等到忙碌了一天的蘇月生趕到奉天殿的時候，皇帝還沒來得及說話，前者就指了指外麵苦笑道：“父皇的氣該消了吧？”

  “你來為他求情？”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對方走到自己跟前，聲音低沉道：“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今天是第三天了吧？求情你該第一天就來啊？”

  “打量著父皇氣消了才來的。”蘇月生實話實說，幾乎是將絮兒轉述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道：“兒臣確實想求情，但是想了想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拖了幾天。”

  “你呀，還真是什麽話都往外說。”皇帝看著蘇月生的臉色忍不住笑罵了一句，但是心裏卻舒坦了不少，帶著一絲笑意道：“沒想好該說什麽就跑到朕這裏來，你怎麽不和夢丫頭商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