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因為……”

  他非常癲狂，好像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

  好一會兒，郭起並沒有追問，也沒有去管這個瘋瘋癲癲說著要殺自己的人，繼續照顧著自己身前的那塊小火堆。

  許久，那瘋癲男子似乎終於安靜了下來，他撓了撓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郭起皺了皺眉，在鼻子底下搓了搓。

  瘋癲男子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身臭味，而是眼神突然清澈了幾分，說道。

  “那人說，要是我殺了那平等王郭起，便告訴我我的女兒住在哪裏，可是他曾經騙過我，你說我要不要再相信他啊！要不要！”

  郭起這才恍然大悟。

  可憐天下父母心，盡管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瘋癲男子能被人委托去殺自己，想來也絕對不是什麽善茬，但是郭起卻也因此升不起來多少恨意。

  更別提他如今這個境遇，自己又何嚐不是為了女兒和兒子才從安陽城逃了出來。

  郭起心中知道，這個瘋癲男子多半是自己那個一生之敵獨孤仇知道他會在京城遇難，從而派來當炮灰試探試探用的，因為這人就如此當麵看著自己，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郭起並沒有回答這個瘋癲男子似問非問的話，而且身子朝著後頭靠了靠，微微閉上眼睛。

  那人也沒在問，一直呆呆看著眼前慢慢微小下去的火苗。

  整整一夜。

  郭起一夜未睡，隻是閉著眼睛，養養精氣神。

  一睜眼，便看見那瘋癲男子，依舊看著已經冒煙的火堆，在愣神之中。

  趙政起身，又丟給他一塊幹糧，笑著道：“老兄，我得回家了！祝你成功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那人不客氣，拿起大餅便啃了起來，說道：“你相信我會殺了那個王爺，還是相信那人回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哈哈哈！”

  郭起笑了笑，道：“我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我哪裏知道那千裏之外的安陽城中的平等王爺長的什麽樣子，有多難殺，也不知道老兄你是個多麽高的武林高手，殺不殺得了，更加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人，會不會騙了你以後還能守信用，所以這不是臨別了，說兩句好聽的話麽！”

  瘋癲男子冷哼一聲，咬了一大口手中的大餅，突然眼神一狠，隨手一掌拍出。

  昨夜二人躲在下頭擋風的塄堌，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給震的炸裂開來。

  郭起“一臉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瘋癲男子哈哈大笑，說道：“我的本事，比這還打！一掌將他安陽城的城牆震開都不是不行！你說我能不能殺了郭起！”

  那人越說越激動，儼然又像是犯病了一樣。

  郭起縮了縮脖子，歎息一聲：“唉！這地方原本還為你我二人擋了一晚上風呢！你這不是過河拆橋，不怎麽講究麽！”

  說著，他也未做停留，踏步朝著北邊走去。

  那嘴上一直喊著要殺他卻內心極為矛盾的瘋癲男子，一直嘴裏念叨著“我能不能殺他！殺了他能不能見到我女兒！我還能不能相信那人！”

  諸如此類的話，也漸漸沒了影子！

  ————

  如此走著，漸漸的跨過那距離白帝城最近的無名山丘，郭起望著接下來的開闊平原。

  一望無垠的視野中，那座屹立不倒的北方之城，是如此的突兀。

  郭起臉上露出幾分欣喜，進而又是落寞和暗淡。

  “終於是回來了！”

  他緩緩嘀咕了一句，便徑直朝著城門走去。

  城門之上，這幾日再也沒有去過任何地方的李信，正如同一杆大朔一般，挺立著看向遠方。

  草原上，那一點黑色的人影，緩緩靠近，直到最後越來越清楚，李信笑了笑，轉身下了樓台。

  門外，照舊如同往常一樣，一身紅色甲胄的將軍，騎著胯下那三十萬秦軍人人認識的赤燭馬，朝著那來的人疾馳而去。

  “義父，請上馬！”

  到了來人跟前，李信牽著自己的赤燭駒，示意郭起上馬。

  從安陽城到白帝城之間整整兩千多裏地的距離都是幾乎半路搭個順風車和全憑腳程的郭起，此時看著眼前這隻隻願意讓他和李信跨上脊背的駿馬，有些心中欣慰。

  解下身上的行囊，郭起手搭在馬鞍上，便直接騎上了馬，朝著遠處的城門走去。

  空曠的平原之上，隻剩下呼呼的微風聲音，和馬蹄踏在地上的嗒嗒聲音，清脆悅耳。

  良久，郭起低頭，看著為自己牽馬執蹬的李信，突然開口問道：“信兒，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頭，城中和軍營之中，可有出什麽事情否？”

  李信偏頭，看著馬上的郭起，說道：“沒出多少事情，隻是城中百姓自發的為蘭妹賀喜，為義父您去安陽城送行來著。還有就是，前些日子，我在前麵那無名嶺上，被人世間的四大殺手“魑魅魍魎”給伏擊了一次，不過沒什麽大礙。”

  “哦！”

  郭起驚咦一聲，說道：“那信兒你怎麽看這件事情呢？”

  李信點點頭，說道：“回義父，孩兒覺得，這大概就是那獨孤仇見您離開白帝城，前來想搗亂搗亂來著，不過也真是下了血本。”

  郭起嗬嗬一笑，說道：“信兒，我知道你聰明至極，自然不可能隻猜到這些，不妨說說！為父這次去了一趟安陽城，所遇到的這種種事情。”

  李信頓了頓，想了片刻，便道：“這個，義父想問什麽。”

  郭起哈哈笑了笑，說道：“那信兒你先說說，這次陛下讓我進京，又為何如此待我，又為何要冒著大不誨都要讓你回京呢？你小子可別告訴我，這些日子你老老實實在北營裏頭，什麽都不知道。”

  李信嘿嘿笑了笑，身形停了停，連帶著郭起坐著的馬。

  他回頭，笑道：“義父真想聽麽？”

  郭起沒好氣，道：“廢話！問你就是想聽，難道是為了拿你尋開心不成？”

  李信拽這馬的韁繩，又開始走了起來，摸了摸下巴，這才開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