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聰明人
作者:
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3591
趙政眼神終於正色一些,不再嬉皮笑臉,道:“金家主,當年的郭起,也就是如今被我父皇狂妄加封的北齊王,破開大趙王朝的時候,你們能如此快速的籠絡這個趙地人心,排除異己,說實話,這其中若是僅僅靠各位的本事,我想郭起也不會如此簡單的攻破你竺昌的城門,是也不是?”
金賚眉頭時而緊促,時而又舒展開來,說不出的掙紮。
趙政說的不錯,若是整個趙地能有如此之多經天緯地的治世之才,再加上那英明神武不輸趙俊的趙皇。
郭起想要突破長坪再破竺昌城門,實在可以稱得上的天方夜譚。
趙政看都不看一旁人的精彩臉色,自顧自道:“我父皇早就知道,各位是托了那人世間的鴻福,這才能平地驚雷做了近十年的趙地土皇帝,這事情,也不是什麽秘密,隻是他沒有證據,再加上此時北齊才是他心頭第一大患而已。”
金賚身子抖動一下,突然咧嘴,笑了笑,道:“陛下英明神武,猜的的確不錯!當年之事,的確有那殺手組織參與其中。”
眼珠子轉了轉,他又道:“殿下也是!年少有為!”
金賚心中突然淡定些許。
的確,這等事情既然已經被人揭露開來,那也便不需要再藏這噎著,眼前的太子殿下和那位此時正在安陽宮中的皇帝陛下,都不是泛泛之輩。
趙政嗬嗬一笑,道:“金家主不必給在下扣這頂高帽子,雖然猜的不錯,奈何就是沒有證據,紅口白牙嘴唇一碰這等事情,誰都能做,我那神經老爹還將郭起封為北齊王呢,難不成他真的做了北齊王不成。”
金賚似乎被趙政這荒唐滑稽的話語給逗的一樂,便罕見的笑了笑,隨即點頭。
趙政又道:“如今,令二公子嘴裏那麽說,方才金家主又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你說,就這等罪名,該當如何?”
方才還心中淡然,逐漸談笑風生的金賚瞬間渾身冷汗,嘴角苦笑。
眼前明明年紀不大的太子殿下趙政,實在是一環套一環,將他這個活了半百年歲的老油條,給安排了個明明白白,今日算是有些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意思。
趙政繼續道:“說實話,我父皇對於趙地一些小士族,都懶得計較,哪個地方還能沒有些地主豪紳呢,可是這劉於兩家,可就不是一般的豪紳和官商勾結了,是也不是。”
金賚遲疑片刻,似是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眼前太子殿下所說的話,的確屬實。如今趙地大大小小能成氣候的士族裏頭,能讓大秦皇帝另眼相看,視為不得不除的巨頭,也就劉家於家這兩方而已,其餘的,不過爾爾。
甚至能隨隨便便找個理由盡數鏟除,都不用自家兒子犯下的“欺君之罪”,都能讓他們這些不大不小的士族,被活脫脫連根拔起,再無翻身的可能。
那隻顧著明哲保身的劉於二家,想來不會做這個出頭鳥去保他們。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不過這個道理而已。
金賚手中杯中的茶還沒有動,趙政又繼續提壺,倒了個滿滿。
“金家主,都說酒滿敬人,茶滿欺人,今日本王便也不在意那些個繁文縟節,以茶代酒!為金家主滿上如何。”
金賚腦門上汗水大的好似黃豆一樣,卻最終顫顫巍巍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謝過殿下!”
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趙政微笑,道:“本王自然也知道,和那人世間真正勾結殺害大秦指派來的官員的人,大都是他劉於二家裏的人,隻要金家主識得大體,助我父皇將這兩枚肉中刺鏟除,本王保證,你金家不傷一絲一毫。”
說著,趙政話鋒一轉,突然低聲冷冷道:“若是金家主腦子一熱,那白衣女子可就是本王即將納入的太子妃,而試圖欺辱太子侍妃的罪名,想來金家主擔待不起,您說呢?”
趙政起身,也不理會坐著的金賚如何如何眼神掙紮,又是如何誠惶誠恐。
他隻要一個目的,那就是從眼前的人突破,平推整個趙地的士族。
也算這次來趙地幽州一趟,不僅僅給他於閔女兒賀喜帶了禮金,也得給自己身在皇宮中的皇帝老子,帶一些幽州特產不是。
金賚顫動著手指,也不管禮儀逾越與否,便給自己倒水喝著,一杯接著一杯,不曾停歇。
許久,壺中水已然飲盡,金賚這才後知後覺,歎息一聲。
“殿下,請吩咐吧!”
趙政轉身,眼睛眯成一條縫,哈哈大笑,道:“金家主有氣魄,本王要他劉於二家當年和人世間勾結的證據,隻要這兩家,至於金家主和其餘的大小士族,本王能在我父皇麵前完全保住,如何?”
說著,趙政上前幾步,湊到金賚的耳邊,道:“本王以未來天下的儲君名譽做擔保,君無戲言,如何?”
似乎想繼續喝杯水的金賚手剛抬起來,又到了回去。
…………
良久,這個進來時候本就心驚膽顫的老人,滿背的汗水濕透,打開門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隨後跟著的趙政也是出來,站在二樓望下去,手中還握著茶杯。
身形顫抖的金賚下了樓梯,金縱急忙迎了上去。問也不問,隻是抬頭看了看上麵眯眼微笑的趙政,點頭示意。
趙政舉杯,隨即將手中茶水飄飄灑灑倒在地上。
攙扶著自己父親的金縱轉頭,徑直朝著醉翁閣外頭走去。
趙政目送著來人離去,朝著下頭喊了一聲。
一襲黑衣繡花的楊孝走來,抱拳請示。
趙政思索片刻,隨即道:“傳信兒回皇城,讓老頭子將龍牙山剩下的一千禦林軍調派到這來,或者從皇城撥一千過來,就說一定不是賠本的買賣,讓他放心,生意虧了我回去讓他抽五十板子。”
楊孝低頭答應,隨即退下。
“嘖嘖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僅需小功夫喲!”
趙政轉身,揉了揉屁股,隨即進入裏屋,閉上了門。
…………
出了醉翁閣,被兒子扶上馬車的金賚這才能大口大口出氣,似乎方才一直不曾呼吸一樣。
金縱伸手,時不時撫摸拍打著自家父親的後背。
“父親,那太子殿下說什麽,可願於我金家就此罷手言和?”
金縱終於好奇,問出聲來。
父親和那太子殿下在一起待了許久,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麽不悅的神色,想來事情有了眉目。
可他也看得出來,父親金賚眉目皺的極深,似乎那太子殿下,也不是個什麽善茬子。
金賚重重歎息一聲,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語氣悵然,若有若無。道:“那太子殿下實在是狡猾精明的很,為父如今算是騎虎難下,而他趙家大秦卻是穩賺不賠。”
金縱繼續為父親撫摸拍打後背,一言不發,等待著父親將裏頭的談話,一一說與自己聽。
金賚理了理思緒,道:“縱兒,我們金家,甚至整個趙地士族是如何崛起在那曾經國破家亡的大趙王朝崛地而起,以至於如今的皇帝陛下視我們為眼中釘肉中刺,究其原因,想來你也知道。”
金縱點了點頭,聲音也是低沉一些,道:“父親對我講過,當年劉於兩家財權結合,再加上那“人世間”從中周旋,大秦皇朝派來的官員什麽的,大都根基不穩被宰了個一幹二淨,才能讓那劉瑜和於閔做了一個趙地首富豪紳,一個幽州刺史,而我們金家,當年也是跟著做了這筆生意,才能有今日的輝煌!”
金賚點頭稱是,又道:“不錯,在這趙地士族裏頭,沒幾個手上不曾沾染秦廷官員鮮血之人,而那太子殿下甚至如今陛下的意思,他隻要除掉帶頭的人。”
金縱手裏動作停滯了一下,道:“莫非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讓父親做個二選一?”
金賚閉眼,似乎有些痛苦地點了點頭。
金縱眼神閃過一絲陰霾,緊接著立馬清明起來,道:“那……父親的意思是?”
金賚身子癱了下去,道:“此事關係重大,為父還需謹慎思慮,先回去吧!”
金縱低頭,眼神裏陰晴不定,道:“是,一切全憑父親做主!”
兩旁熱鬧非常的街上,叫賣聲喊的熱火朝天,可那路上顛簸行駛的金色華貴馬車裏頭。父子二人都是如墮冰窖,臉色心境都陰冷的可怕。
…………
回到家中的金賚父子二人一言不發,各自回到自己的偏院。
金家平日裏隻有金賚一人可以拿著鑰匙進去的書房裏。
拄著金色蛇形拐杖的他,此時憂愁非常,盡管夜色已經逐漸變得暗淡,卻始終比不上這位老人心中的陰霾。
桌上,白日裏和那太子殿下喝茶,如今也已經換上了真正的酒,金賚正一杯接著一杯。
不多時便已經喝了個底朝天。
看得出來,他此時眼神極為掙紮,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太子殿下當真給他布了一盤好棋,如今進退兩難,不知道如何是好。
趙政口口聲聲說隻是要鏟除那劉於兩家,對他們這些小士族不予理睬,可誰又知不知道,這令人捉摸不透的太子趙政,和他那更加令人聞風喪膽的皇帝老子,會不會幹出兔死狗烹的下流勾當來。
可若是真的不乖乖配合此時正在竺昌城中的太子殿下,金賚絕對相信,他金家絕對會背上一個欺君之罪。
滿門抄斬!
盡管他知道,那太子殿下也是親口承認,被金樅劫走的白衣女子,並不是他大秦皇朝的太子嬪妃。
可人家就能紅口白牙嘴唇一碰,就將黑白顛倒,你還沒處說理。
……
金賚胸中煩悶不已,再一次開壇倒酒,向來不喜飲酒的他,今日喝了個夠。
如今境遇已然如此,究竟是當下立刻被滿門抄斬,還是賭一把那秦皇父子會不會信守這口頭承諾。
金賚心中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眼下唯一一個,能讓他金氏一族,不會立馬遭受滅門之災的唯一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