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所圖
作者:漁火愁眠      更新:2020-12-15 19:29      字數:3552
  龔慶點點頭,從身後摸出半瓶酒來,自顧自喝著,隨即看向仍然坐在地上的蘇禍。

  趙政起身出來,眼神略微低了一些,便在那酒樓大堂之下,瞅見一白發老者拄著金色蛇形拐杖,正麵色淡然的看向自己,說不出的意味。

  趙政眯眼微笑,朝著下頭,道:“楊大人,將金老先生請上來吧!本王在房間裏候著。”

  說著,他與下方微微低頭的老頭交換了一下眼神,便進了裏屋。

  下方,兩鬢斑白的金賚領著自家大兒子金縱,在一旁楊孝的帶領之下,顫顫巍巍上了樓梯,朝著那太子殿下的房間裏走去。

  楊孝輕輕推開門,將二人緩緩引進屋裏,便起身離開。

  房間內,趙政半拉屁股搭在椅子上,一條腿踩著椅子邊,晃悠著雙腿,看了看進了門的父子二人,微微一笑。

  “怎麽,金老爺子今日來找本王做什麽。”

  說著,趙政眼神轉向一旁攙扶著自己父親的金縱,眯眼道:“金大公子倒是長的頗為俊秀有氣質,不像二公子那般浮躁,沉不住氣,您說是吧!金老爺子?”

  趙政瞅著金賚。

  聽得處眼前這太子殿下嘴裏不喜不悲的話,老頭身子顫動一下,隨即連忙跪拜下去,嘴裏顫聲道:“草民金賚,見過殿下!”

  趙政動也不動,隻是嘴裏說了句:“起來吧!”

  金賚拾起身邊的金色蛇形拐杖,顫顫巍巍起身,道:“犬子不識禮數,故而釀下大禍,草民還望殿下寬宏大量,放過犬子與我金家一馬,殿下無論什麽要求,老朽都盡數答應。”

  趙政冷哼一聲,似乎對眼前人的這等態度,並不是非常滿意,隨即懶洋洋道:“本王先前在安陽城中的時候,這等事情可還沒發生過,不過想必金老家主也聽說過,本王是個如何如何的紈絝子弟,並不是個合格儲君,心眼小的很呢。”

  這話說的,可謂是一丁點麵子也沒有給。

  聞言,本就心中沒底的金賚渾身打了個激靈,不敢再說一句話。

  整個房間裏,空氣中如同凝滯了一般,沒人發出丁點聲響,就連那躬身彎腰的金賚那粗重的呼吸聲音,趙政都是聽得一清二楚,並無半點雜音。

  趙政看著低頭不語的金賚,手中拄著金色拐杖的老者則是身體微顫。

  久久不語。

  一直扶著自己父親,方才被趙政調侃過的金大公子金縱突然開口,冷不丁道:“殿下此言差矣,以我對殿下的了解,決計不止於此。”

  趙政心中詫異了一下,他沒想到身邊這個看起來老實靦腆的男人,膽敢這個時候開口說話,便眼神轉向說話的人,露出些許玩味神色,道:“那麽金縱大公子,你說說,你覺得本王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金樅仍然雙手扶著自己父親,卻是麵露微笑,並沒有過多的緊張神色,侃侃而談,道:“以小人所見,殿下並非是如同傳言中的那般暴虐無道,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經過這些日子殿下住在這竺昌城中,卻未曾做過一件出格的事情,甚至我二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死不足惜,殿下也是並沒有立刻發難,想必一定是在等我金家的一個說法吧!如此看來,殿下也一定是個宅心仁厚的太子,將來也一定會是個萬人敬仰的明君才是!”

  趙政微笑。

  眼前這名聲音沉穩,看不出喜怒哀樂的富家公子,著實拍得一手好馬屁,為了能在他麵前討個彩頭,竟然連這種他趙政都不會相信的鬼話都說的出來。

  趙政摸著下巴,宅心仁厚這等詞語,他從小也就從書上看過幾次,更別提有誰會喪良心的用這詞來形容他。

  造孽啊!

  …………

  “金大公子倒是極為幽默。”

  趙政說著,順便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壺便喝了起來,若有所思。

  方才侃侃而談的金縱也是微笑,隨即道:“殿下說笑了,都是縱之肺腑良言而已,望殿下開恩,舍弟全憑殿下處置,縱身為長兄,卻未能盡到長兄如父的職責,也全憑殿下處置,但請殿下開恩,莫言降罪於我金家其餘無辜之人!”

  說著,金縱也是跪下,五體投地,重重磕了個頭。

  金賚聽了這話,也是連聲附和,表示自己也願意如此,隻求莫言牽連無辜才好。

  趙政一動不動,麵色微笑看著眼前的父子一唱一和,演的極為逼真。

  若是他當真以為麵前的二人宅心仁厚,隻求能以金樅一人換取整個金家其他無辜之人性命的話,可就滑天下之大稽,傻子才信。

  不過是個丟卒保車的法子而已,若是趙政要讓金家所有下人陪葬,換一個金樅,想必麵前跪著的二人,一定滿心歡喜。

  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這就是現實,沒有辦法!

  ……………………

  趙政捏了捏鼻子,隨即看向身子弓著的金賚,道:“其實,令郎說的也不錯,本王在這裏寄人籬下,的確不好去大張旗鼓做些什麽東西,也懶得計較,如今此事也並沒有牽扯太多,那白衣女子也並非本王的妃子如何如何,隻能算是你我之間的私人恩怨,況且事情也不是人盡皆知,本王也樂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

  聽聞此言的金賚連連點頭,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忙道:“殿下說笑了,這天下都是殿下和陛下的,隻是殿下此言也言之有理,老朽也願意和殿下化幹戈為玉帛,請殿下開恩才好,我金家願意從此鞍前馬後,永世效忠殿下!”

  趙政眯起眼睛,隨即看了看一旁的大公子金縱,道:“如此,本王與令尊有事相商,望金大公子先出去為我倆看著點,不要讓其他人打擾了可好?”

  金縱聽得出來話裏的其他意思,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接下來想和他父親說的話,並不想讓他聽見,便道:“謹遵殿下吩咐!”

  說著,頭也不回,徑直朝著屋外頭走去,隨手帶上門閥。

  隨著出去金縱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趙政眼神則是變得冷冽了一些,道:“金家主,請坐!”

  金賚茫然,不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隻能乖乖坐在一邊,等候發落。

  趙政抬手,給自己和金賚倒了杯茶,接著遞給仍然有些局促的金賚。

  “金家主,本王如今差走了令郎,想說什麽也便不拐彎抹角了,可否?”

  金賚接住茶杯,看著杯中搖搖晃晃的清茶,道:“殿下……殿下但說無妨!”

  趙政微笑,道:“本王昨夜和金二公子說了什麽,問了什麽,想必金家主是一清二楚,也就不用跟本王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您是聰明人,我趙政也不是癡傻的太子。”

  咣當!

  金賚手中本就顫顫巍巍拿著的茶杯,突然倒在桌上,淡黃色的茶水順著桌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

  他眼神突然死灰一樣,今早上那逆子口中將他廢掉的黑衣男子,果然是這太子殿下。

  金賚苦笑著點了點頭。

  趙政眼神幽怨幾分,嗬嗬笑道:“金家主怎麽如此不小心呢!來,本王再為金家主斟一杯。”

  說著,他便重新扶起那倒了的茶杯,又給重新添了一杯。

  麵色突然慘白的金賚喉嚨微動,卻連個本想道謝的話都說不出來。

  趙政倒完茶,又道:“金家主不急,緩一緩,本王有的是時間等的,不急!”

  金賚呼吸粗重,尷尬朝著眼前太子殿下一笑。

  久久不語。

  “殿下……想讓草民如何。”

  金賚雙手托著趙政倒給他的那杯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顫聲說道。

  趙政嗬嗬一笑,身形朝著金賚湊近一些,眼神猶如獵手突然看見肥美的獵物一般,閃著金光,道:“金家主想來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在這趙地幽州做起這麽大的藥材生意,也算是這趙地中,其中之一的土皇帝了,對也不對?”

  趙政侃侃而談,聽著話的金賚卻是大氣都不敢出,這些眾人心知肚明卻遲遲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紙的東西,聽起來仍然讓人心裏發怵。

  “殿下說笑了!”

  金賚嘴裏發苦,他今日這句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卻也無可奈何,此時的他,除了這句話,似乎也沒什麽詞可以說了。

  他甚至心中腹誹的厲害,這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如同別人說的那般一樣,是個十惡不赦的紈絝子弟。

  依他看來,眼前眯眼微笑的男子,卻時不時給他一種及其恐怖的壓迫感,和?雖然被人騙的可能性。

  端的是無比慎人!

  趙政嘴角揚起,又道:“金家主不必驚慌,若不是你兒子做了這等讓本王有理由下死手的事情來,想來您也不會在我這廢物太子的麵前如此低聲下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這話說的不假。

  金賚伸出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便也略微冷靜下來,道:“殿下請講!”

  趙政哈哈大笑,道:“這等事情自然不能被別人知道,你金二公子嘴裏的話,本王想信就信,想不信那就是無稽之談。”

  金賚點了點頭。

  趙政繼續,道:“我的父皇對你們趙地士族是什麽態度,想必金家主心知肚明,絕對是欲除之而後快。”

  趙政聲音突然冷了下來,道:“況且金家主,你覺得,憑我父皇的本事,你們在這趙地,還能蹦噠幾天,想來時日無多,那劉瑜於閔聯姻,隻不過苟延殘喘而已,治標不治本。”

  金賚腦門上冷汗直流,一言不發。

  眼前的太子殿下口中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半點虛假,他們這些趙地士族,的確已經岌岌可危,風燭殘年而已。

  思索良久,一直不發一言的金賚這才艱難開口,道:“殿下想做什麽,直說吧!草民如今也沒了選擇餘地。”

  趙政嗬嗬一笑,目光有些讚許的瞅了瞅眼前的老人,道:“金家主果然豪爽,當斷則斷!那本王便也不再墨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