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遙醒來時還聞到空氣裏隱約的血腥味，可四周陳設都和昨日一樣，她在臥房中轉了兩圈，流螢在後麵端茶遞水，忍不住問道：“王妃在看什麽？”

  隨著窗子打開，房屋裏最後一點血腥氣也隨風散去，慕之遙心中還是有疑慮，最後隻說：“沒什麽，或許是我多心了。”

  南下路上，一對馬車正緩慢前行，樓君炎蒼白臉色，臥在坐墊上，打開幾卷密信細看。

  王帶撩開車簾，欲言又止道：“王爺，路程還長，休息會吧。”

  男人聞聲點頭，手上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王帶看他幹裂發白的嘴唇，唉聲歎氣。

  青檸乘快馬，早他們一會出發，現在大概已經快要到花陳，雖然那邊事情已經解決，但樓君炎總覺得不放心，要他快馬加鞭過去。

  而他昨晚吃了那粒藥，精神也隻是暫時恢複，狀況得到抑製，隻是那緊繃的弦在鬆下後，便避無可避地斷開。

  昨晚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揮刀斬下那刺客的頭顱，青檸和王帶隨後趕到，看到院中血色盈天，慌忙闖進臥房，看到王爺用刀撐著勉強跪在地上，用口型示意別叫醒王妃，便沉沉睡去。

  好在他身體已無大礙，後半夜醒來後便整頓備馬，未曾驚擾王府內一草一木。

  兩個守夜的侍衛也被叮囑昨夜的事情不必與人說，一切按原樣來就好。

  “王爺後來怎麽又突然看懂了那封信？”王帶不解，他分明記得不久前王爺還隻能看出滿月二字。

  “昨天那個給我們帶路的人有問題，是那邊的人。”樓君炎把玩那個銀章，“他大概是以為我就要那樣暈過去了，誰知道絕處逢生，王妃居然給了青檸那瓶藥。”

  “我看王妃對王爺一片真心，您的身體我以為隻有我們幾個知道。”

  “是嗎？”樓君炎望著窗外流動的浮雲，又想起那日慕之遙和堇色說話時的笑，陰天裏的光照在他眼裏，隻有微弱的神采，“我能被她這樣對待，可能也到此為止了。”

  午時，栽著樓君炎和王帶的馬車到達花陳，青檸已早早等在客棧門口，扶樓君炎下來時麵色凝重，道：“龍神廟人連夜跑空，被抓住的那個花霧山……在牢房中死了。”

  果然昨晚是這些人設的調虎離山，隻等著他往裏麵撞，“自盡而亡？”

  “不是，手被反綁著，傷口在脖子，扁鵲一夜也沒救回他，那人血流盡而死。”

  他們走進牢房，屍體還在原地，隻鋪一層葦草，哪還有半點龍神使者的樣子。

  “我讓扁鵲查的人呢？”

  扁鵲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半點沒有平日的嬉皮笑臉，聞言道：“恕屬下無能，問便花陳都說沒有這個人，倒是昨日有人看見他的人說，從未在花陳見過他，還以為是隨我們一同前來的。”

  上下搜查了龍神廟，昨日這些人逃走得悄無聲息，廟宇也隻剩下一個空殼子，進入其中去看，天井上雕梁畫棟之上的鳳凰也被雜碎，絲毫沒有前日剛剛見到的精致模樣。

  回京城時一行人沿著水路走，順便前去各個城去訪查，南詔言在花陳治巫神的事已經傳開，所以身份也不便接著隱藏，一路上探尋的巫神廟竟然都與花陳的大同小異，同樣是昨日夜裏，一座座廟人去樓空，進到裏麵去雜石四處都是，問當地的人才知道被砸掉的都是鳳凰神鳥，掉落的石塊填平底下池水，池水中原來也是養著百尾錦鯉。

  “王爺覺得是誰？二皇子可有嫌疑？”

  搖晃的馬車外，河水的堤壩已經修至男人小腿高，樓君炎派下來的人隔幾裏路就有一群，多是從城中調來的精兵，居然真的聽從他們的調令，幫忙治理水患。

  治水是百年大計，樓君炎少時熟讀史書，清楚滄月國王權盛世與治水不無關係，他已作好修堤詔書，隻等回城上書朝廷。

  “我們抓不住他們的馬腳，但二皇子嫌疑極大。”

  幾倉庫的存糧，他不信真的和那人沒關係。

  “這一趟回去，我們要辦的事隻多不少，你我都需做好準備。”

  “是。”

  秋天夜裏寒涼，慕之遙晚上睡覺總是蹬被子，這下徹底感染上了風寒，流螢想法設法讓她喝薑湯，慕之遙心裏卻想，自己反正都有無垠水，薑湯有無垠水管用嗎。

  可惜這話不能跟流螢講。

  湯婆子，暖手爐，狐皮氅子，慕之遙喝著熱茶看下人把東西一件件運進政院，才想起來是真的已經到冬天了。

  “夫人。”一個小廝繞道她身後，低聲叫她過來，慕之遙沒想太多，揉著眼睛跟了過去，隻當流螢喊她去試衣服。

  “夫人最近過得可還好？”那小廝卻這樣說。

  聽到這聲音，慕之遙終於清醒了，他們已經來到空無一人的後院，那小廝回過頭，彎著眼睛笑道：“夫人沒認出堇色？”

  “居然是你！”圍著堇色繞兩圈，慕之遙嘖嘖稱奇道：“哪來我們王府的衣物，本妃命你如實招來。”

  堇色從兜裏摸出來一個東西，在慕之遙麵前晃了晃，“我一個叫鬼魅的朋友去了一趟西域，帶回來的小玩意。”

  一個小巧的香囊，蛇頭骨的造型，雕琢精細，裏麵香味撲鼻。

  慕之遙仔細辨認一番，驚喜到：“滄月國的海花？”

  “知道王妃今年回不了家鄉，特地讓人製成這個香囊，送給王妃。”堇色摸摸鼻子，說。

  確實是鬼魅從西域帶來的，但到他手上其實是靠搶的。

  “王妃喜歡嗎？”

  “上次的事本來就不知道該如何謝你，現下你還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激了。”慕之遙說著，心中又生出疑慮，這個人對她如此上心，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的人情，我以為王妃已經還過了。”堇色狡黠地眨眼，讓她回憶起那串玩笑般的糖葫蘆。

  “至於這次，作為報答，王妃就讓堇色為您實現一個願望吧。”

  “你的心願就是實現我的願望？”慕之遙笑了起來，卻見堇色笑意淺淡，不像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