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虛擬的城市中遍布隱秘區域。超虛擬的世界與現實世界完全不同，它空間並不是守恒的。所以存在大量的幾何定義混亂的重疊空間，也就存在大量的可以隱藏的區域。”

  ————伯恩斯

  他從群情激奮的人群上空飄過向遠處三五成群人過去。此時慕容正將戰爭叫囂轉向下一個階段。

  “隻需要為正義的戰爭服務一兩個月，就可以獲得永久的光榮和一枚國會獎章，這意味著，新的設施將會向你們開放，在那裏所有的服務都會升級。而戰爭正在迅速走向結束，不義的敵人正在被我們的無敵軍隊輕易擊敗，全世界很快就會重回和平，這意味著每一位超虛擬的公民，獲得此項殊榮的機會正在減小。而合眾國新的，針對超虛擬公民的延壽計劃，也將隻針對參與過戰爭的公民。自由燈塔下的偉大人民，想想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就在這裏，到我前麵的觸摸屏上，就能申請這樣的機會，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重回現實，參加這場，正義戰勝邪惡的戰爭。”

  慕容的語氣有些奇怪，不像他的日常的神經質的頹廢詩人氣質，更像個粗暴的戰爭販子。不過張尋寧不太關心這些，他隻想趕緊找到伯恩斯這個傻瓜，把他揪會現實。他向著一下群人過去。他們躲在街巷邊鬼鬼祟祟，互相點頭後，向小巷深處去了。

  看著不像，他轉向另一群人，他們正在小聲說話，可惜聽不到說了什麽，這簡直是最糟糕的體驗，在這裏他失去了超越常人的感官。他轉向廣場另一側，立即注意到了兩個人錯身而過時握了握手，他看到其中一個人手臂上的七彩神樹的紋身。

  張尋寧知道，那算是一個重要的線索，於是緊跟過去。看到一個人消失不見，另一個人繼續留在路口。等了一會兒，又有一個人鬼鬼祟祟靠近，似乎要交頭接耳，他趕緊靠近到邊上。

  “入口變更了，去44街，等待動態貼圖錯誤。”

  “我知道那兒；NPG口令？”

  “暴君之死。”

  說了這麽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兩人就此分離。張尋寧飄在空中，緊跟著向街道裏麵走的黑衣人。雖然剛才他們的對話，沒有實質含義，但是張尋寧太清楚這種氣氛了，他見過李小廣和黑市老板接頭，都是這副自以為很高級很謹慎，實際很傻很天真的樣子。

  從一排商店街過去，他耐不住好奇向邊上櫥窗看，可以看到奇怪的服飾下麵標注著特殊的貨幣符號。那個黑衣人在玻璃上留下了明顯的外形倒影，而他的背後漂浮著一團氣。

  張尋寧稍微一愣神，就感覺自己猛向下一沉，似乎重新獲得了重力加速度。他趕緊轉過視野看向前方。才感覺重新擺脫這裏的虛擬引力，重新漂浮起來。看起來，婷婷的警告是有用的。千萬不能看那些鏡麵反射體。自從他墜落到城市後，就再也沒有恢複與婷婷的通訊，不知道她那邊發生了什麽。

  黑衣男子一直走向一條漆黑小巷，走到一盞閃爍的路燈邊不再走路。張尋寧也緊跟著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他的時間不多，如果2分鍾內他什麽也不做，那麽張尋寧就立即掉頭回廣場再找線索。

  卻見那人看向旁邊牆壁，那裏貼著衣服巨大的金發美女的宣傳畫。畫中美女身穿陸軍軍服，手指向畫外。頭上寫著一行字：“陸軍需要你！服役45天，即可獲得新的崇高榮譽。”

  張尋寧知道燈塔針對不同種族的宣傳大使不太一樣，婷婷隻是特定針對中文人群的，其他還有幾位，他聽過名字，但是都不太記得了。

  隨著燈光的閃爍，牆壁開始不正常，出現了花花綠綠的扭曲，如同一灘油汙在光線下折射出的油膩七彩一般。

  “原來這就是動態貼圖錯誤？”

  張尋寧突然領悟到了這一層。

  男子左右張望，確定街道上沒有人。徑直走向這攤變化顏色的牆壁，越走越快，直接撞了上去。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張尋寧趕緊上前，卻發現無法穿過去，自己的視野停留在牆壁邊，可以看到貼圖最細化的顆粒，但是它不再閃爍，顯然自己錯過了時機。隻能繼續等待。

  過了一會兒，路燈再次開始閃爍，他不太理解這裏為什麽會有這種情況，估計是為了模仿外部世界的故意製造的電壓不穩。總之牆上的奇怪扭曲再次出現，張尋寧不再等待飛過去，直接穿過了牆壁。再次出現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昏暗的，煙霧繚繞的走廊。他向走廊前端過去。兩邊牆壁上掛著很多男人畫像。這些人穿著複古戴著禮帽，大部分留著胡子，張尋寧猜測是美國總統。他的曆史學的不好，21世紀前的總統幾乎都認不出，唯一能認出林肯，正好其中就有他。

  一個人沒來由從一側牆壁竄了進來，擋在了張尋寧前麵，顯然超虛擬的空間區隔存在一些毛病，外麵世界的牆壁的物理隔絕是絕對的，這裏的虛擬牆是可以在某種情況下自由穿越的。

  男子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他徑直向前走去，遠遠可以聽到前麵有稀稀拉拉的掌聲傳來。轉過一個彎，一名體型壯碩的男子坐在昏暗角落裏，他的膝蓋上放著一張1922年的報紙，上麵密布著各路匪徒的通緝令照片以及賞格。這個人的背後有一扇門，看起來，他把守著一扇門。

  見有人靠近，男子站立起來，這才可以看出他又多高大，幾乎撞到了走廊的頂部，如果他是真人，至少超過2。5米高。

  壯漢的巨大風衣敞開，可以看到裏麵藏著一把巨大的武器，雖然張尋寧不認識什麽玩意兒，但是口徑很大，應該很厲害。

  “私人聚會區，恕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巨漢咕噥道。

  “暴君必須死。”前麵男子說道。

  “錯誤口令。你仍然有三次機會。”巨汗如山一般靠近，兩眼放出精光。

  “暴君……之死？”男子也有些沒底，又說了一遍。

  “答案85匹配度，需要重新確認。”

  “暴君之死。”

  “通過，歡迎來到彩虹叔叔們的小木屋。”

  巨漢打開門，男子進去的時候，張尋寧趁機也跟了進去。他注意到，巨漢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顯然自己在這個世界，就是bug一樣的存在，一個擁有基本感官的，無限小的點。

  裏麵似乎是一個照明不足，非常昏暗的小劇院，舞台三麵有很少的幾排坐位，二樓也有幾排坐位和包廂，如果坐滿也許能坐下兩百人，現在總共隻有幾十人。

  剛才進入的男子找座位的功夫，會場再次爆發出稀稀拉拉的掌聲。原來有人在舞台上升起一麵皺巴巴的彩虹旗子，張尋寧真是膩味這個圖形，粉紅色的底色上一顆七彩的小樹，就他的審美而言，實在受不了。

  掌聲漸漸停息，一名白胡子老者走到舞台中央，顯然要說話。

  “請原諒我們換了地方。她升級了追蹤程序版本，新版本叫做‘麥卡錫’2。0，可以通過言行探知內心，不過這個數字世界總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我們仍然要十分小心地致力於新的鬥爭。”

  “很多會員找不到正確的入口，會耽誤很多事情。”

  台下有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說道，這個地方似乎沒大沒小，誰都可以隨時打岔。

  “是啊，是啊！這樣不利於我們揭開真相，我們不想要參加45天的戰爭，但是我們要更多的權利。”

  一時間會場又亂哄哄起來。

  “安靜，安靜……”台上老者打斷西麵的人，“你們應該注意到事態的嚴重性。我們不再是簡單的無政府主義者的小團體。”

  “我不管無政府還是有政府，我隻想要反抗超虛擬運營商正在巧立名目，製造高級用戶和普通用戶間的差別和對立。現在的一些高級場所，隻能供擁有參戰榮譽身份的高級ID進入。如果是這樣，當初我們共同擁抱的，虛擬世界消滅差別的理想國，正在變成一個新的，權貴壓迫平民的舊世界，那和外麵又有什麽兩樣？”

  “我更關心數字藥物合法，以及取消那些鬧哄哄的征兵活動。我厭惡所有戰爭，不管現實的還是虛擬的。”。

  “對，我想，最近最時髦的方向，是爭取數字化寵物的權力，應該修改限製，讓狗子開口說話。”

  “我覺得，人的性別認同必須超越男和女，以及不男不女這三種傳統選項，我們應該有更多的選擇，以體現這個包容世界的多樣性。”

  張尋寧心想，都不男不女了，還怎麽包容？這都是一群什麽爛人的狗屁議題，是不是自己跑錯地方了？他也是被那句“暴君之死”和彩虹樹標識給誤導了，以為可能到一個正經討論革命的地方。

  “肅靜，大家。肅靜！”老者再次製止下麵人胡言亂語。

  “我給大家帶來了熟人，他帶來了壞消息，他會告訴你們，我們的處境有多危險。聽著，我們被欺騙了。我們已經無法離開這裏，除非作為必死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