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正不顧一切壓縮我們的陣地，她的自殺動力甲不斷發起襲擊，我的人隻能疲於奔命。燈塔失去了以往優雅綿密的微操，戰術變得粗暴簡單起來，這並不是好的苗頭。這種不顧一切的進攻，顯然是她現在的最優選項，這表明，她有壓倒性的兵力，而唯一的問題是時間。”

  ————巴克上校

  狐狸跑向前方，那裏是兩根巨大的圓柱形物體，插在金屬艙壁上，肖勇在核潛艇上待過一段時間，他不知道那兩個是什麽東西，但是很像潛艇上的魚雷發射管。

  “就是這裏，撞擊它們中間，這裏裝甲最弱。”狐狸大喊一聲。

  肖勇解開安全帶，然後向前方管子奔跑過去。這功夫他向後仰起，將重心向後靠，設定直線奔跑後。雙腿從腳步踏板中脫出，猛一蹬前方，從後麵打開的艙門裏滾落下來。正好地板加劇向前傾斜，啟動了自爆的動力甲自行向前方滾落過去。肖勇也難免順著光滑地板向前滑去。狐狸的動力甲及時趕到，一個弓步穩穩踩住地麵，止住自己下滑，肖勇趕緊保住大腿，避免了自己滑向即將爆炸的下方。然後趕緊爬到狐狸動力甲後麵，等待爆炸。

  肖勇的動力甲不偏不倚撞到兩根管子中間，狐狸立即一蹲，但是爆炸沒有發生。

  “你設定了多長延時？”

  “15秒。”

  “太長了，2秒就可以了。”狐狸說道。

  “不差這點兒時間吧？”

  不等狐狸回答，肖勇聽到無數細小的聲音傳來，如同鍋蓋下的螃蟹在最後掙紮。不遠處，無數隻智能地雷向他們奔跑過來。看起來，泥沼怪物知道自己快完蛋了，正準備魚死網破了。

  肖勇意識到，狐狸是對的，自己的延時設定的有些長，但是2秒鍾也未免太誇張了。

  狐狸開始射擊，掃射那些向這裏蜂擁過來的，也許幾萬隻的地雷。她沒有直接射擊地雷，而是射擊地雷前的地板，試圖讓地板爆炸後翹起，最大效率低擋住地雷。她的頭腦不錯，但是地雷實在太多，不斷繞過卷起的鋼板向他們衝過來。

  巨響從兩人背後傳來，並不是動力甲提前爆炸。肖勇抱著狐狸機械大腿向後側身，看到後麵裝甲上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孔，從那裏漏進光來。似乎是張尋寧部隊的穿甲彈打的。很快就有了第二個洞，就在他眼皮底下突然冒出來。炮彈擦著狐狸的動力甲飛向遠處。

  肖勇眼看著無數地雷飛快靠近，身後不斷有炮彈鑿穿裝甲在動力甲兩邊飛行，張尋寧的炮手們似乎也在集中射擊這兩根大管子，這意味著自己和狐狸被擊中的可能性很高。肖勇覺得，動力甲大概不會爆炸了，或許自己沒設定好，或許隻是撞擊力不夠，沒有觸動延時引信。

  眼看著幾十隻地雷已經到了跟前，已經近到了肖勇伸手可以觸及的距離上。

  巨大的爆炸終於來了，爆炸氣流將已經衝到狐狸跟前的地雷吹飛到四處。

  狐狸轉身時，看到原來的弧形裝甲上，被炸開一個洞，兩根大管子被炸歪在那裏。她也顧不了張尋寧的部隊，正在集中火力向這裏射擊，徑直向大洞衝過去。肖勇隻是鬆開手，就能滑向那裏。他盡量躲在動力甲後麵，萬一有對麵射來的炮彈，也好抵擋一下。當然這種工兵動力甲，跟本抵擋不住坦克穿甲彈。如果狐狸被擊中，隻能頃刻化作一灘肉泥。

  狐狸衝到洞口，攀住破口向外。肖勇跳過來，從後麵抱住動力甲的助推火箭。

  這套動力甲出現在洞口並不等於對麵張尋寧的部隊會停止開火，畢竟它其實也是燈塔的裝備。不過射擊硬生生停止了，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隻是張尋寧天生多疑，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動力甲保護的肖勇，立即感受到了外麵劇烈的強風。他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大約七八層高的空中，不過正在迅速向下而去。顯然這個東西仍然在沼澤裏狂奔，尋找更深的地方躲藏。

  他向遠處眺望，濃霧已經消散了很多，隻剩下幾縷薄霧飄蕩在泥沼上空，可以看到遠處的坦克隊形擺開，那顯然是張尋寧的部隊。再轉頭看四周，他發現，腳下懸掛著破損的光學係統，顯然那兩根管子通向外麵的不是武器，而是剛才看到的那兩隻眼睛，這個龐然大物的觀察裝置。現在它應該什麽也看不到了。

  狐狸飛快沿著泥沼怪物表麵向上爬。她或者肖勇，都沒有和張尋寧的部隊溝通，但是張尋寧暫停了攻擊泥沼怪主體。但是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巨大的腕足正從四麵八方靠近，試圖找到並拍死在泥沼怪臉上爬行的小小動力甲。

  但是腕足顯然沒有視覺，一時也找不到他們。而張尋寧的坦克群，轉而開始對這些腕足射擊，分散了腕足的注意力。

  狐狸意識到，自己爬行的速度，隻是剛好抵消泥沼怪下沉的速度，而且她快就要爬到頂部，到時候就沒有繼續向上爬的空間，來抵消迅速的下沉了。

  這個東西已經失去了與燈塔的聯絡能力和主要決策能力，甚至也失去了自己的光學傳感器，但是它仍然知道向沼澤深處逃走，知道鑽進爛泥裏，就能保住自己。

  一但它徹底陷入爛泥，上麵的兩個人類勢必麵臨滅頂之災。當然狐狸仍然可以點燃火箭逃走，但是肖勇就隻能等死了。肖勇並不能借助狐狸的動力甲一起逃走，他隻能短暫攀在動力甲的助推火箭上，要是這個東西點火，他就會被燒死。

  狐狸帶著肖勇，爬上了光禿禿的泥沼怪頂部，這裏並沒有什麽可以借助逃走的東西。

  狐狸和肖勇各自向不同方向跑，試圖找到可以逃離的方向，但是此時泥沼怪已經到達了沼澤深處，四周都是被它攪和的爛糟糟的泥塘，看不到稍微幹一些的，可能支撐動力甲的通道。

  兩人回到中間時，泥沼怪已經低矮了很多，實際上它的九成身體，已經躲進了爛泥，隻剩下最後一小部分還在爛泥上，它的所有腕足也深入了爛泥，不再出來亂甩一起。

  四周泥漿湧上來，向頂部的最後圓型蔓延過來。肖勇和狐狸，最後隻能退縮到到中心位置。

  看起來滅頂之災就在眼前了。

  “你走吧！”肖勇凜然道。

  狐狸轉向他，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如果你的助推火箭還有燃料，應該可以飛走，別管我。”

  工兵中士比穿著動力甲的狐狸矮了很多，卻仍然昂首做壯烈狀，既然沒有多餘選擇，他選擇死的像個爺們兒，盡管內心是不願意的。

  狐狸似乎有些愣神，肖勇的莽撞和豪邁，還是觸動了她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感動，她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感動了。

  “說什麽傻話，”狐狸冷笑起來，“我不會像那個人那樣，丟下同伴。”

  “哪個人？”肖勇搞不懂為如此嚴肅、悲壯的對話中出現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但是他注意到，狐狸在不屑的冷笑時，留下了眼淚。

  “你快走，趁著年能起飛，我有一封信……實際上是我的遺書，你得想辦法轉交給我的爸爸，告訴他兒子死的很壯烈……”肖勇說著從貼身衣服裏摸出一封信。

  “都什麽時代來，還寫信？死在爛泥塘裏，壯烈個屁。”

  狐狸直接過來，撞開肖勇，跟本沒接他那封信。她似乎看到了什麽，走到蔓延的泥漿邊緣，向遠處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