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早就知道，燈塔可以預測人類將領的行為，並且幹預它。現在新的證據表明他，她甚至可以預測群體行為。由於人類的群體決策模式，最終必然會在幾個選項裏，達成一種共識，或者說集體決心，而不存在多選項；這使得燈塔的預測準確率無限接近100%。預測時間，大約是事件發生前的很長時間（無法給出數值）。”

  ————趙青

  一名美軍聯絡軍官開始檢查了死屍，確定了死者腦後有腦機接口，但是有一些改裝，與原來嚴絲合縫，與人顱骨弧度吻合的圓形金屬蓋子不同，新的接口外殼，它有一個與之前弧度相反的部件，似乎有一個天線，用來接收信號。

  “很像G16反地雷車上的小型接收天線，像個廉價貨。”羅梅羅上尉翻動一具屍體說道，他提到的G16是燈塔的一種自動排雷的小遙控車，有時候也擔任自殺爆破的任務，最燈塔最底層最廉價的一次性裝備。“我認識手臂上這個紋身，是‘彩虹世界’的七彩樹。”

  “戰前的同性戀組織？”趙青蹲下查看天線。

  “不完全是。同性戀，反戰、氣候問題、動物保護、大麻合法，總之，要我說，這類人是不會當兵的。有意思，燈塔竟然做到了。”

  “你覺得，技術上完全不可行？”

  “我研究燈塔的神經控製很多年了，它能讓人靈魂出竅，但是隻是一部分，人體和意識是相互匹配的，很難真正控製，試圖修改意識，休眠艙內的人體要麽失控，要麽死亡。佛利蒙特實驗室的文檔裏就有，聽說還是你繳獲的。”

  “不過是5年前了，說不定她現在有了新的技術。”

  “原理上說不通。燈塔的無人裝備，需要不斷上傳傳感器信息，由上一級係統進行目標對照，毀傷評估，然後做出下一步決策，即使獨立作戰狀態也需要不斷上傳位置、燃料、彈藥損耗等基本信息，完全切斷雙向數據鏈，它們就會像個傻子一樣原地打轉，或者互相擠到一起，我見過馬克IV被幹擾後，自己掉進河裏的。而人類不是機器，沒有可以交互的傳感器。目前的證據，用燈塔虛擬的人類意識，控製人的大腦，隻能讓人執行很簡單的任務。佛利蒙特實驗室的情況也說明行不通。那些人造反了。”羅梅羅上尉說著，順時針擰下了蓋子，交給了趙青。

  “更像是個天線和信號增強器，確實像低成本的量產貨，”趙青仔細觀察手上的這個東西，“即使有節點數據上下行能力，數據上傳應該不會很快。也就是說，這些人受控的人，基本獨立作戰狀態。”

  “是的，人類看到的聽到的，都不是現成的數字信號，無法上傳，燈塔也無法幹預戰鬥。這個東西成本不會高。你看，裏麵的冷卻裝置比早期型號更簡單了，運算能力不會太強。”

  趙青皺起眉頭，思忖著燈塔是怎麽控製人類作戰的，據他所知，隻有與本人身體匹配的原意識，才能讓人自主作戰而不是像一個受指令控製的木偶。燈塔確實可以用她虛擬的意識控製人體幹活，但是通常隻能幹重複性高的工作。如果工作中遇到新情況，比如操作界麵多了一個按鈕，就無法解決，需要重新加載技能。當然如果讓原來意識返回，將會麵臨新問題，人的獨立思考必然導致失控，甚至反戈一擊。這也是為什麽燈塔會造出趙一戰之類複製人的原因。複製人是一種折中方案，但是成本很高，而且也未必就絕對可靠。

  作為情報人員，找到疑問才是最後價值的第一步。

  燈塔控製著接近2億的人口，如果她的這套技術成熟，意味著她得到了比複製人成本低很多，無需製造周期，數量近乎無限的兵員，戰爭勢必會持續很久。戰爭將會從人類與機器的戰爭，轉化為人類與自己同胞之間的戰爭，雖然人與人的戰爭，一直是人類曆史的常態，但是射殺被機器控製的人類，無疑是另一種悲劇。

  “孟海，你那裏怎麽樣？”他注意到孟海攻擊的方向，槍聲好像減少了。

  “大致肅清了，正在向後麵藍色房屋靠近。逃進去十幾個，估計會有抵抗，但是不會太強。”

  “敵人打的怎麽樣？”

  “很不錯，射擊準頭很好。不過，裝備不行，都是輕武器。”

  “有沒有潰退？”

  “沒有，很頑強，甚至有些瘋狂，簡直不像美國人。”

  他的話，被一邊的羅梅羅中尉聽到了，中尉遺憾地聳了聳肩。

  “作戰特點怎麽樣？我是指技巧方麵。”

  “和燈塔的機器人部隊差不多，堅持到了最後。技巧很好，高度的靈活性，在觀察到武器對我們的盔甲不起作用後，發起了集體自殺攻擊，企圖靠近引爆炸藥。必須說，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如果排除投降或者逃跑選項的話。我剛才說他們不像美國人，替我想羅梅羅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剛才那種瘋狂勁頭，其實不像人類。”

  “哦……”

  “我不說了，又有反擊了。”

  孟海話音剛停，不遠處傳來激烈槍聲，然後是爆炸聲，看起來，殘敵還很頑強。

  “中校，這說不通。”羅梅羅檢查第二具屍體，看上去像是四十幾歲女性。她被工兵的20毫米子彈，擊穿了胸部。“讓人類，作為戰鬥節點需要本人意識返回，而那意味著，不可能受控。至少人會害怕。”

  “也許意識並沒有完全返回。”趙青轉身看向不遠處詭譎的，拔地而起的雲層，裏麵正閃爍著電光。不斷有導彈在距離雲層不遠處被偏轉，如同撞到無形的牆上。看起來，這個東西一時半會消滅不了。

  “一定和那個鬼東西有關。”

  “所以造的那麽高？”

  “我想，隻有這麽解釋了。張尋寧的偵察怎麽搞的，關鍵信息全都缺失，完全一團糟。指揮部也是，沒頭沒腦就發起攻擊，真以為靠莽撞就能掀翻棋桌。”

  他將鍋一股腦丟給指揮部，實際上攻擊前，施瓦茨和林常華也征求了他的意見。

  兩人望向那座混沌不清的神像，直到被孟海的通話再次打斷。

  “房屋肅清，你應該來看一下，也許有你想要的情報。”

  趙青和其餘傘兵向工兵突擊方向前進。那裏槍聲已經稀稀拉拉起來，戰爭進入到了奇怪的境界，現在突擊在前的，竟然是工兵，而傘兵跟在後麵。

  他們到達機場後方的房屋，顯然是最近三年新建的，因為趙青離開這個島時，機場附近還沒有這樣的東西。

  房屋牆體被炸開一個洞，顯然是繡花般細致的工兵的傑作。在巨大的藍色房屋外麵，橫七豎八躺著至少20具屍體，實際上大部分屍體殘缺不全，顯然這些人剛才準備在空曠地形裏發起攻擊，被傘兵的密集火力挫敗了。這有些奇怪，這不是人類通常的戰術，這是燈塔機器人的戰術。

  趙青和其餘人直接從洞口鑽進去。

  裏麵溫度較外麵低一些，似乎是恒溫恒濕的。裏麵分成幾列，排列著大量的休眠艙，有些是空的，有些則還有人。

  趙青進來前，就觀察了整個機場四周，沒發現有明顯的電力設施，不知道裏麵的電力是怎麽維持的。另外，死去的人類男女比例大致1比1，而且看上去都不是受過訓的戰鬥人員，很多人更像家庭主婦、普通市民，甚至癮君子。

  “我們殺進來後，殘餘敵人試圖發起自殺攻擊，全部被挫敗了。”

  孟海降下麵罩，隆隆走向趙青，可以看到它胸甲上的凹痕，顯然被精確的短點射命中過幾次。這套動力甲能抵擋20毫米以下的各種彈藥。當然能擊中機動迅速的動力甲，孟海所言敵人射擊精確，也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