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們能進入超虛擬，否則永遠搞不清燈塔控製人類神誌的方式。這是當然不可能做到的。我們隻能從現實世界了解她，我們無法進入她的虛擬數字世界。除非，有一個安全的，不為她察覺的接入口。”

  ————趙青

  趙青走過那些休眠艙。透過透明的玻璃罩，可以看到裏麵的一位老人正安詳躺著，呼吸均勻，胸口緩緩起伏。據說，在這個東西裏，人的心跳會下降到20次/分鍾左右，類似某種冬眠狀態，這種狀態很脆弱，需要維生艙內部恒溫環境，不過看上去，這裏的設備依舊在運轉。

  “我們該拿這些人怎麽辦？”孟海問道。

  “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我們切斷電源，這些人會馬上死。如果我們截斷數據線，他們的身體會在幾天內，死於髒器衰竭。如果我們打開蓋子，也無法喚醒他們，他們意識的一部分還在燈塔那裏。”羅梅羅飛快說道，如同背書一般，他一直負責研究燈塔的超虛擬，跟著趙青也是為了搜集信息。

  “你就沒想過最重要的問題，為什麽燈塔還在供電？”趙青突發一問。

  “是啊，為什麽？”羅梅羅張大嘴看著趙青。

  “也許她那邊還不知道？”孟海胡亂回答。

  “她要是這麽糊塗，就不可能攻占半個地球了。我覺得這恰恰是有意思的地方。”

  “我不和你們談這些了，瞎耽誤功夫，跑道上還有一些障礙，我得趕緊帶人去清除掉，盡早讓重裝備下來。不然我們工兵也很難保證絕對的優勢。”

  孟海顯然對探討燈塔的行為沒興趣，趙青點頭後，他帶著人隆隆離開了。事實上，工兵裝備加強後，肅清敵人和清理障礙的任務都歸他們。動力甲在切割，搬運障礙物方麵，也極為出色。

  羅梅羅中尉派人去清點，很快有人回來報告，一共900個維生艙，大約一半空了。還有約400人躺著。不過看起來，裏麵躺著的人都上了年紀。

  “中校，她是想把這些人丟給我們？”羅梅羅突然如夢初醒，他這才發現了趙青剛才那一問的答案。

  “不錯，所以她還保持著電力。說起來，沒看到附近有小型電廠設施。機場也完全處於廢棄狀態。最好找到電源。”

  趙青說著環顧四周。

  “我派人去查。”羅梅羅趕緊招呼手下去找。

  趙青徑直走向房屋盡頭，沒有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顯然這裏是燈塔在這個島上無數人類集中營的一個。不知道什麽原因，這裏的人沒有全部改造成戰鬥部隊。但是這裏隻有區區900人，他預估整個島上至少有50萬這樣的人類。他倒是不太擔心，這些人突然醒來會攻擊自己的部隊，因為附近沒發現輕武器。

  他現在急著了解周圍情況，幾次試圖與製高點上李小廣通話，但是燈塔的電磁壓製很強，通訊時有時無的。孟海跑出一公裏後，通訊也開始成問題。

  戰鬥至此，一切顯得十分輕而易舉，但是趙青覺得局麵正越來越蹊蹺。敵人看似毫無防備，也沒有製空權。但是卻憑借那座神像，牢牢握住了製電磁權。

  全頻段幹擾的一個重要條件是強大的電能和製高點，顯然她做到了。目前隻能假設，那座神像的底座下麵至少有一座至少幾百兆瓦的核電站，所以這是那些幹擾飛行器無法比擬的優勢。

  從戰役還未發起時，他就感覺到處處透著詭譎，一切似乎太順利。實際上，施瓦茨和林常華，煞有介事地對進攻地點諱莫如深，還搞了一套進攻日本的欲蓋彌彰的假象，但是趙青確實單憑直覺，就猜到了這裏。

  三年前，剛剛經曆B山口慘敗的施瓦茨，被部下拉上飛機時說過：我會回來的。當時趙青就在邊上。同時在場的，還有安德森的小隊，所以，這件事燈塔應該也是知道的，因為安德森小隊的巴赫投敵了。

  人類行為是否具有某種可預測性，答案顯然是肯定，但是是否可以100%預測準確，還得提前很長時間？這樣的問題似乎是在討論宿命或者說玄學。但是對於燈塔，或許並不是玄學。施瓦茨能說服林常華和趙青的重要理由在於，除非燈塔在舟山失敗前，就預料到了人類反攻的方向，這樣才有足夠的時間搞鬼，這顯然是不合情理也不合邏輯的。當然，如果以經驗主義看待整件事，人類每次試圖靠嚴密推理來預測燈塔的行為時，距離失敗就很近了。理性的算計，恰恰是可以被對手計算到的。

  無論如何，降落後，敵人的地麵抵抗還算是很薄弱的，但是趙青現在無法與指揮機聯絡，也無法與429號核潛艇聯絡。這座神像還真是散發著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神秘力量。這座神像如同一根毒刺，但是現在還不到鏟除它的時候，按計劃，還得等跑道完備，坦克部隊機降下來才行，至於進度，就看工兵們的了。

  羅梅羅的士兵很快回來，他們找到了恒溫室的地下電纜，果然通向了那座神像。看起來她不僅提供信仰，還提供源源不斷的電力。

  “中校，我剛才還搞不懂，為什麽她不用複製人，而是要用人類，現在我覺得，我有些搞明白了。”羅梅羅走向趙青說道。

  “她把這些老弱病殘和道義責任扔給我們了。”

  “你總是比我先想到了關鍵問題。你有沒有先想到，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這些都是你的美國同胞，我想，還是交給你們來管好了。”

  趙青突然甩鍋。

  “我隻是負責情報和技術，我可不能負起這樣的責任。這得由製定戰略和政策的高級別……”

  “施瓦茨明天就會降落，到時候你問他吧。暫時，守備機場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你得先想好，萬一他們醒過來要和你拚命，你該怎麽做。”

  “確實是一個難題，不過我想我會開槍。”羅梅羅咬牙道。

  “這是你說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

  趙青的話被生生打斷，因為他看到，李小廣從山上跑下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他認識，是他和張尋寧一起從保衛股提出來的工兵肖勇，另一個他不確定，因為複製人都長一個德行。不過他猜測是那個是被自己擊落直升機裏的飛行員，據說改了個名字叫趙一戰。

  “中校，找到島上的我們偵察兵了，是張排長的人。”李小廣喊道。

  從李小廣的話裏不難看出，他也不認識這兩位。

  一個多月前，張尋寧和趙青一起穿越海灘雷場，救出被困在直升機裏趙一戰的時候，李小廣已經偷偷去黑市賣從戰犬身上拆下的零件了，所以他並不認識趙一戰。舟山作戰時，也沒見過肖勇。

  不過他相當機靈，用瞄準鏡跟蹤兩人，確定穿著是偵察兵服裝，使用己方裝備，另外他也知道張尋寧小組裏有一名複製人。於是從隱蔽物後現身，攔住了兩人。一交換信息，果然是張尋寧的人，更讓他驚喜的是，趙一戰告訴他張尋寧還活著。他原本想通過通過電台告知趙青，可恨通訊突然就遭到了幹擾，他覺得情況緊急，於是放棄原來任務，將兩人帶到這裏。

  李小廣對任務的執行，從來不是很死板，一直有對輕重緩急的思考，算是可以站在上級角度思考全盤，並且能運用靈活性的人，這是趙青喜歡他的地方。在日本的任務中，他的幾次不請示不拖延的臨時應變，最終引導導彈擊中了敵人的主要生產線，對任務的貢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