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菲律賓的那天，我對天發誓：我一定會回來的。”

  ————施瓦茨中將

  第一枚魚雷擊中目標，無需等待延遲的水聲，撞擊目標的信號，直接通過導線傳輸回來，魚雷導引頭錄到的可怕的二胡噪音也在瞬間消失。然後其餘三枚魚雷依次打中目標的同一個位置。

  爆炸聲相隔幾秒鍾後，依次傳來，一共四聲，四發魚雷全部擊中了目標。

  “減低堆芯功率至65。”

  隨著冷卻泵噪音減低，指揮艙漸漸安靜下來。

  “目標情況？”

  “有大量氣泡泄漏聲，似乎是在漏水，但是聲源沒有下降，似乎還能維持浮力。”黃瑞報告。

  “好，等魚雷裝填完畢，再進行一次齊射。先把我們速度降到12節。”

  “是。”

  焦急的等待開始了。429號，仍然有兩枚魚雷，不過江小洋不敢把所有魚雷一次打出去，他不敢保證，附近有沒有另外的敵人。並且一旦進行發射，裝填工作就得停下來。

  他催問了一下進度，裝填還沒有完成。但是聲呐裏，目標的信號卻在減弱，那些泄漏的氣泡聲漸漸在減弱。

  一種金屬扭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不需要聲呐，指揮艙裏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到。

  那個東西分明在轉向，它竟然還能動彈？

  隨後是魚雷管打開的聲音，那不是三根或者四根魚雷管打開的動靜，而是至少30根魚雷管在齊刷刷同時打開。

  “糟了，它要反擊。左舵30，航速增加到16節，主壓載水艙進水，30°傾角下潛。”江小洋立即下達指令。他這輩子從未這麽冷靜過，他知道情況急轉直下了，從現在起，任何一秒鍾都不能浪費掉。

  排山倒海的連續發射聲傳來，即使是江小洋也從未聽到過這樣攝人心魄的聲音。發射聲持續不斷。當你聽到它發射的聲音，意味著它已經在路上一段時間了。

  不過429的動作相當有預見性。江小洋知道躲開這一輪密集攻擊的唯一機會在於下潛到更深處。他目前的優勢在於完備的海底地理資料，如果不潛到溝壑縱橫的海底丘陵裏，這樣的優勢無法發揮出來。

  潛艇以大約30度傾角向下猛衝過去，在敵人無數魚雷的導引頭開始起作用前，她要先躲藏到某個地理屏蔽區內。

  燈塔的魚雷與人類魚雷大為不同，就好像燈塔的巡航導彈也與人類的導彈不是一回事一樣，雖然看上去差不多。

  燈塔的製導武器更像是高級AI控製的機器人，而人類的製導武器，隻能進行簡單的目標特征識別。尤其當燈塔的製導武器大量發射時，甚至可以產生相當複雜的戰術配合，如同十一個人在踢足球一般。

  第一枚700毫米的燈塔魚雷趕到，並開始使用主動聲呐掃描時，429正好鑽進了海溝裏。海溝深度大約4500米，這意味著潛艇不可能潛到底部，而必須在兩側筆直懸崖間疾馳。

  留在溝壑上方的拖曳聲呐，幫助躲進地理屏蔽區的潛艇收集上方信息。不斷有新的主動聲呐開機，向著不同區域掃描。魚雷的主動聲呐搜索區大致是一個錐形，猶如打著手電在黑屋子裏追老鼠，一條魚雷盲目地搜索是很難找到目標的，但是當魚雷多到40枚時，這張大網將會變得異常綿密。

  一條尖叫著搜索的魚雷，開始將注意力轉向下方。它們發出的聲波在海溝兩側峭壁間來回反彈，以期最大範圍地搜索。

  江小洋下令潛艇在前方急轉，躲到另一道山脊後麵，驚險躲過一輪聲波。在他的經驗裏，燈塔的700毫米魚雷不容易對付，不是簡單招數可以糊弄的，簡單說，它們並不是機器，而是活的。

  張尋寧坐在監聽席上，仔細分辨大量主動聲呐嘯叫後麵那艘巨大潛艇的動靜，發現它在退卻，然後消失了。

  “它不是在攻擊。”張尋寧說道。

  “什麽？”

  “那個大家夥溜走了，向遠處去了。”

  江小洋暫時不敢相信張尋寧的判斷，他還得從容指揮潛艇避開眼下巨大的危機。現在在他的頭上，大約40枚魚雷正布下天羅地網，等著幹沉他。他的4枚魚雷，竟然沒有徹底破壞敵人的反擊能力。在他的作戰經驗裏，還沒有這樣的情況，沒有什麽潛艇，可以硬抗一輪攻擊，進而反擊的。

  通常他的對手，是燈塔的L級和G級核潛艇，前者使用一般反應堆，後者使用低溫小堆，對付這兩種敵人的戰術並不相同，但是無論如何，一發魚雷命中，通常可以殲滅。他沒有想過，敵人能在挨了4發魚雷後，轉過頭來進行一輪反擊，而且發射了幾十枚（具體數量無法統計）魚雷。

  這些魚雷通過聲音探測，也通過聲音通訊。當它們相互之間，使用一種變化聲調的機器語言“交談”戰術時，429的換能器可以接收到一些，如同老式的調製解調器在撥號時的聲音一般。

  這張網一絲不亂，嚴密封鎖著大約40平方公裏的一小片地區，它們就在那裏亂竄，不時向下試探一下，用大功率聲呐探測幾分鍾，隨隨即回到原來深度，以保存電池。

  從策略看，它們其實更偏重防禦，似乎是在拖時間，要不然它們應該一起衝下來，用最大功率將海底犁一邊，按照副艇長的估算，如果它們這麽做，429生存下來的幾率大概隻有一半。這樣的計算相信燈塔的兵器也心知肚明，從破譯的魚雷間交談的內容裏，也大致可以發現這些魚雷之間的分歧，最終領航的那枚魚雷，決定維持搜索。

  某種程度上看，它們隻是封鎖了429上浮的通道，而非更積極地攻擊。這顯然是經過算計後的某種折中方案，為了增加魚雷停留的時間，掩護那艘魚形潛艇溜走。

  “大概還有多久？”江小洋問他的副艇長。

  “什麽多久？”

  “這些魚雷耗盡燃料。”

  “按照現在的巡航模式，還早的很，大概還有40分鍾。”

  情況看起來很明顯了，那個大家夥在跑。

  張尋寧仍然可以捕捉到它的蛛絲馬跡，它的一側被擊中，仍然有大量氣泡從破口處泄漏出來。即使跑的很遠，仍然可以被監聽到。429號被困在海底，不斷地變化位置，利用地理屏蔽和不同海水溫度鹽度的屏蔽區，連續躲避聲波脈衝。這必須依賴專業的操艇手和對水文地理的精確掌握。好幾次敵人的聲波都是擦肩而過。

  聲呐紀錄到魚雷的主動聲呐在減少，然後是魚雷在水中爆炸的響聲。

  顯然有一條魚雷耗盡了電池，以自爆來發揮最後價值。自爆產生的巨大聲波，遠比主動聲呐強大，覆蓋區域很大，可以幫助其他魚雷通過反射，測量海底，找到那些外形可疑的物體。

  “看來黔驢技窮了？”江小洋終於漏出了笑容。

  “艇長，是否計算最佳屏蔽區。”

  “不用計算，就開到剛才魚雷爆炸的那片區域。”他知道危險大致解除了。那些魚雷會盡量更換區域爆炸，即使它們用很高的計算能力，但是基本策略可以預見到。它們一定會努力覆蓋更多地方

  果然在429機動時，其餘魚雷接二連三在附近區域爆炸。每次爆炸，都會產生巨大的聲波，但是這些聲波沒有指向，很快會衰減掉，稍稍遠離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表，正好40分鍾。由於敵人的幹擾，艇艏聲呐隻能勉強追蹤到逃跑的敵人水下基地，聲音很輕，相信已經跑很遠了。

  10分鍾後，所有的魚雷失去能量，有的自爆，有的墜入深海。429重新獲得行動自由。

  張尋寧還可以從背景噪音中捕捉到那個東西，它大概以25節速度，逃跑了一小時，這意味著已經遠在四十公裏外了。很難想象什麽東西能被四枚魚雷擊中後，還能維持這麽高航速逃走。江小洋剛才還在遺憾，沒把剩下的兩枚魚雷打出去，現在看起來，沒什麽可惜的，打出去也不會有更大的毀傷效果。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

  潛艇繼續隱蔽前行了大約一個小時，那個東西的聲音終於消失了，消失前，它幾乎是沿著一個方向瘋狂逃走，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輕鬆的氛圍降臨下來，開始有人從崗位上起身，鬆鬆筋骨。江小洋這才注意到，自己把張尋寧強按到這張椅子上已經5個小時了而林慕白一直站在指揮艙門口盯著，應該比坐著的所有人更累，雖然她沒起什麽作用。

  “哦，小張，林醫生，你們也辛苦了，”他虛偽地客套起來，“我看這裏情況穩定了，你們要不，先回去睡一覺，補充體力？”

  “我們……先回去睡一覺？”張尋寧無意中解讀出某種錯誤信息。

  “是啊，辛苦二位了。”

  “你們會在這裏停留多久？我想，我和中尉，還沒有就去向問題達成一致，需要一些時間交流。”林慕白問道。

  “我們可以在這裏停留24小時，你們先決定去哪兒，隨時通知我。”

  “好，我們會在8個小時候，給你答複。”林慕白轉身離開。張尋寧疲憊地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