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南基地找到的資料看，燈塔正在研製一種新的，有人體改造的滲透型生物武器，其內容不得而知。暫時，我們隻知道項目代號——‘瘟床’。我不知道這個代號是有意誤導，還是切合實際。”

  ————林慕白

  林常華這一招打在七寸上了。燈塔確實賦予了星鏈獨立轉發能力，以避免失去舟山雷達站後，在亞洲地區的製電磁權弱勢。無論這些導彈能否摧毀中繼星，它都已經無法關閉所有通訊衛星，也無法插手越南南方的媒體中心了（關鍵節點被趙一戰控製）。這場大秀勢必要進行下去。

  婷婷鑽到長桌下麵去後，完全失控的長空占據了她原來的主播位置，開始手舞足蹈地扭動。

  “我早就發現那家人很可疑，全都長著一張告密者的臉，他的女兒還不會說話，竟然也常常盯著我，就好像在看一個罪犯。這種卑劣的本質一定是遺傳的……他們全都被當局收買……這個應該毀滅的卑鄙國家，充斥著蟑螂和蛆。我……終於走出了人生最勇敢的一步……我毒死了他們，包括那個小混蛋和那隻該死的貓……”

  導播阿秋，意識到情況不妙，但是它發現失去了大部分現場控製權，無法關閉攝影機，暫時隻能讓部分攝影機切換。鏡頭轉向觀眾席，但是觀眾們也已經失控，已然群魔亂舞，全都晃晃悠悠向台上湧來。

  “我要讓你們那些吃著鋸末和蝗蟲的人，好好看看……什麽才是，自由世界有尊嚴的食物……那些人吃的東西……”

  長空開始胃部痙攣，趙一戰胡亂發送的信號，觸發了它和其他人體間諜的無人機釋放模式。

  鏡頭中，長空的嘴裂開到駭人的地步，口腔裏什麽亮晶晶的東西閃動，猶如一隻鬼眼，暗藏在其中窺視。

  林常華和他的參謀班子站在顯示器前，抱著手，看著眼前一幕。

  “嗬嗬，張尋寧這小子，看起來普普通通，像個老實孩子，其實不老實，很有一手。”

  香瓜大小的無人機從長空嘴裏噴湧而出，後麵是筆直的，九寸長的舌頭。其餘的長舌者，也開始在觸發指令的控製下，丟掉了人類偽裝，開始向空中發射偵察無人機，一時間，現場空中布滿了懸浮飛行的球狀飛行器。它們在空中飛舞、碰撞、墜落，場麵亂成一團。

  趙一戰牢牢地控製著局麵，不讓燈塔關閉轉播的指令起作用。他降下了幾部可能被燈塔染指的衛星天線，一些無法關閉的，也強迫其轉向錯誤方向。當然林常華改變了反衛星導彈的攻擊目標，也幫了他的大忙。

  婷婷從桌子底下鑽出頭來，頭發已然淩亂不堪，衣服也被撕破幾處，臉上沾了一些嘔吐物，她畢竟不笨，立即意識到這件事絕對和張尋寧有關。並且想到了很多與張尋寧關聯的疑點。

  為什麽張尋寧會全身無傷被抓到？為什麽他和押解他的複製人，會在基地內晃了30分鍾？為什麽最後發現他們的地方，在基地大門口？之前30分鍾，他們都去了哪兒？

  所有的疑問在這一刻才湧進大腦。她恨自己太笨，為什麽剛才沒想過這些疑點。

  她牙根恨的癢癢。一名行屍走肉過來，試圖攔腰抱住她。她縱起身，一個利索的回旋踢，將那個家夥的人頭踢飛，不過那具身體還在附近遊蕩。

  婷婷也不管露這一手，與人設不符（設定中，她是溫柔多情，武力值為0的弱女子。）

  她四下轉頭，看到張尋寧就在原來地方站著，正東張西望，神情頗為興奮。

  “張瘸子，是你幹的好事。”

  她一邊脫掉礙事的高跟鞋，一邊單腳跳躍，向張尋寧那邊過去。

  張尋寧看到婷婷向自己這邊過來，轉身要溜。他身後的女上尉，也看著這混亂的場麵有些愣神，沒留意俘虜轉身。待發現不妙，張尋寧的掄起的鐐銬已經到了，一下子擊中太陽穴，頓時倒下昏死。另一名女兵試圖拔槍，卻見張尋寧手銬已然分開，揮舞雙手猛撲過來。

  她想向後騰挪出空間，但是張尋寧的身手，哪像是腿部受傷，箭步已經到了跟前。飛起膝蓋，猛擊女兵腹部。女複製人不支彎腰，他狠狠用肘部攻擊其背部，將女複製人擊倒。然後迅速從其槍套裏取出那支衝鋒槍。

  兩名女複製人就躺在他腳邊，他舉槍對準她們，想了想，沒有射擊。也許趙一戰是對的，這些人可以站到聯軍這邊。他當然也想到了，眼下的混亂與趙一戰有關。

  婷婷已然到了玻璃牆對麵，向張尋寧扔出一隻高跟鞋。他抬手對婷婷就是一梭子。婷婷閃避，但是子彈沒有擊穿玻璃，隻在玻璃上留下了一片密集白點。婷婷再抬頭，發現張尋寧已經轉身逃走了，看起來腿好的很利索。

  “想跑？讓老娘出這麽大洋相，今天一定要打斷你的兩條腿。”她光著腳，繞過門口，先蹲下查看女複製人傷勢，發現她們無礙，隻是昏迷後，從上尉身上取過一支槍，緊追張尋寧而去，身後跟著馬桶蓋一般的阿秋。

  “大人，大人……”

  她完全不聽阿秋在說什麽，隻被恨意驅使，追擊張尋寧。此時，她完全被怒火吞噬，如果她足夠冷靜，不難知道，眼下該做的，是立即恢複指揮，尋找隱匿在關鍵節點後，製造混亂的真正黑手，而不是去追殺明顯不是主謀的張尋寧。但是她畢竟不是機器，人性難免情緒化，於是，她直奔最無關緊要的那個人。

  趙一戰的槍一直放在控製台上，他準備著隨時有人衝進來，用這支槍抵擋一陣。但是，現場大亂已經有一會兒了，也沒有人闖進這裏。

  他還在等馮至陽轉發的視頻信息，眼看快完成了。他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變得如此順利。他在其他基地待的時間也不短，燈塔的指揮絕對不會這麽混亂。他不知道，燈塔為什麽會讓一個糊裏糊塗的傻女人來指揮基地？

  下載完成的一刹那，他突然轉過一個念頭。一切是不是來的太容易了？會不會是燈塔的一個長遠陰謀？

  但是，念頭轉瞬打消了，現在是乘勝追擊的時刻，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

  他按下終端上回車。畫麵一轉，開始播放，舟山戰役後，登島部隊在屠殺現場拍攝到的畫麵，這些畫麵也是剛剛整理製作完，實際上，在聯軍控製區，也還沒有廣泛播放過。

  基地其他地方的複製人，正在同步觀看婷婷的視頻，他們大部分人都喜歡婷婷，但是對她的指揮也頗有些怨言，對燈塔不允許他們撤離，也不太心甘情願。軍隊的內部宣傳，當然自有說辭，無非說戰爭不僅僅是槍炮，也是人心，守住這裏，就可以施展軟實力和巧實力。但是並沒有有多少人真的想通這其中的意義。

  複製人的遺傳高度相似，導致他們的想法和行為也容易趨同，看到直播搞砸，他們中大部分人心底都湧起了一些小興奮。所有人都聚集在各自崗位上，看著這幕鬧劇。

  畫麵突然消失，停頓了十來秒。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主宰終於掐斷了信號時，新的畫麵出現了。

  這是一幕可怕的，血淋淋的場麵。那是一部晃動的攝像機（趙青的頭盔攝影機）拍下的畫麵。

  一部色彩斑斕的屠夫機甲，站在休眠艙邊，正依次處決其中的複製人。這是目前聯軍掌握的，燈塔屠殺複製人的唯一視頻證據，趙一戰也是看了這一段，才徹底倒向聯軍的。所以趙一戰很有把握，隻要自己的同胞看到這些畫麵，一定會轉醒。

  所有在不同場合的複製人士兵，全都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視頻很短，而且不是一直盯著屠夫。拍攝者似乎躲在角落裏，還要不時低頭查看一名半昏迷的同伴。從漏出的製服看，是潛入基地的中國海軍陸戰隊拍攝的。

  侏儒從攝影者上方走過，突然轉身，掄起他的鏈鋸。觀看者無不，下意識向後一躲，不僅僅是因為鏈鋸迎麵而來，更多的部分是從心底浮起的恐懼。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以人類角度看到真相，也是第一次與野外人類感同身受。

  趙青起身時，幾乎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他們看著侏儒揮舞鏈鋸時，上麵的鮮血四濺，有幾滴甩到了趙青的攝像機上。

  趙青步步後退，不斷向屠夫射擊，這個人槍法很準，散布很小，全都打在防彈麵罩中間很集中的位置，但是無法擊穿。

  攝影者不斷閃避、後退，在鏈鋸落下前瞬間，熟練更換彈匣，低頭時間不到半秒，抬頭後，躲閃分寸拿捏極好。可以看到麵罩裏暴露的侏儒正在罵髒話。一聲槍響，屠夫機甲突然停止，然後轉身，第二聲槍響，機甲到底。畫麵中出現一名士兵，手上的狙擊槍正在冒煙。

  幾名參謀人員突然想起，這個人不久前見過，就在指揮部附近的過道裏，似乎是一名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