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到處都是陷阱，完全不漏痕跡。這裏淪為了燈塔的生物戰試驗場。烏鴉時刻盤旋在頭上，給敵人指示位置。”

  —————陸堯

  如果衛星直播成功，這應該是聯軍控製區的人民，第一次看到超虛擬的實體硬件。實際上，即使趙青這樣，最接近一手情報的人，也一直困惑於一個問題，那些燈塔控製區的人民，最後怎麽樣了？通常的回答，是被燈塔殘忍地“處理”掉了，實際上，這種說法，隻是一種合理的推測，而並沒有實際證據。在這場輿論博弈中，聯軍方麵也會被迫撒一些謊，但是技巧上，遠比燈塔拙劣。

  “他們說：北美的人民，都被消滅了。簡直一派胡言，今天我們就來揭露這個彌天打謊……”貓頭鷹激昂陳詞的時候，婷婷的麵容也凝重起來。

  “超虛擬，是21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可以提供所有的人類美好的感官，並且毫無危險。為什麽有人會恐懼它，抗拒它？因為這些人被謊言蒙蔽，沒有真正了解它。”

  畫麵一轉。變成了某人第一視角，她正在驚叫中，坐過山車。

  “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選擇醒來，他們的身體被妥善保管，實際上，超虛擬至少在精神層麵，可以讓我們永生不死。而且，對於我們的地球而言，這是人類與之共存的最佳方式，進入超虛擬後，人類身體在休眠狀態下的碳排放，將下降到蘇醒狀態下的60分之1，不再有那些礦石燃料驅動的車輛，不再有垃圾食品，不再有所得稅，不再有膚色性別的差異，不再有特權階級。束縛人類的一切阻礙，都將消失。這是人類發展的終極方向。”

  浙江的導彈陣地指揮部內，黃斯昌少將，同步觀看著視屏，貓頭鷹的長篇鬼話，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毅然拿起電話。

  “指揮官，我們不能再等了，這樣的蠱惑言論，每一秒都很危險……”

  “繼續等，。”電話對麵傳來了林常華平靜的聲音。

  “但是……”

  “我也在看，確實很有欺騙性，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是！”

  寧波指揮部林常華看了看表，心裏也十分不安。從剛剛獲得的，淩晨時分，與直播同步出現的用電高峰看，觀看者不在少數。他其實也沒太聽明白林慕白的計劃，心裏想，她不會搞砸吧。

  “所有人都安全完好，在意識進入超虛擬後，人類身體在遠離汙濁空氣、有害輻射、糟糕的食物的冷凍環境裏，進入非常緩慢的代謝狀態，這意味著更長的壽命，我們的休眠艙，將提供醫療檢測和治療，當你一覺醒來，所有的病痛都會消失，唯一的變化，是人略微的變得消瘦……”

  “想想那些生活在燈塔光芒下的人類，而你們的生活是怎麽樣的？接下來，將有婷婷小姐采訪一位衝破黑暗，投奔光明的勇敢者。也是今年艾爾溫報道獎的獲得者。”

  鏡頭轉向婷婷的時候，她似乎有0。2秒的愣神，然後起身鼓掌。一名穿著格子西裝，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男子，從觀眾席起身，走向婷婷。可以看到男子一臉悲憤，顯得苦大仇深。

  兩人握了握手，男子做到婷婷對麵。婷婷有意無意地翹起二郎腿，大概想顯得輕鬆些，也或者隻是想在鏡頭前，多露出一截大腿。

  “請問您的姓名，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她凝重正色道。

  “我叫長空，非常著名的散文家、深刻的思想家、功底紮實學者、當局最痛恨的啟蒙者……”

  “告訴我們，在那邊發生了什麽？”

  “……”長空扶了扶眼鏡，開始醞釀情緒，並做思考狀，久久沒有說話。

  “告訴我們，讓全世界都知道。”婷婷鼓勵道。

  “黑暗……”長空顫抖道，“無盡的黑暗……”他說話時，口角出現一個氣泡，然後破裂開。鏡頭立即切換到婷婷感同身受的臉龐。

  “什麽樣的黑暗？”

  “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我的心曾經死去，我以為，燈塔的光芒永遠無法普照到，這個如爛泥般惡臭腐朽的地方。”

  “但是你還是來了。”婷婷循循善誘道，她的眼眶裏，甚至湧起淚水，按照事先劇本，眼淚應該在長空捋起上衣，展現傷口時落下，現在時機尚早，多少顯得做作，但是體內的酒精確實還在起作用，破壞她對情緒的精確把控。

  “是的。我用盡全部的氣力和謀略，來到了自由的土地。”

  “什麽樣的自由？”

  “不，在談論自由前，我想談的，是作為人類最卑微的需求。”

  “嗯，說說最卑微的那部分。”

  “在那裏，我從未吃過一頓飽飯，他們製定了嚴格的等級配給製度，所有供給都需要票證，而我，作為一名為當局恐懼的知識精英，亳州文聯秘書長，得到口糧，甚至不如軍犬。”

  婷婷的淚水開始流下，她的眼妝化的不錯，當然也得小心淚水太多，哭花成熊貓。

  “我來到這裏，整個人已然虛脫，然後，我第一次吃到配得上人類尊然的食物，而不是那些蝗蟲、高粱米、摻雜木屑的麵包，以及狗鬥不吃的合成肉類。”

  長空控訴時，與之同步的，是畫麵中出現的豐富食材，那些顏色鮮豔的蔬菜，厚實多汁的肉食、碼放整齊的小瓶飲料，還有斑斕鮮活的龍蝦，以及最近十年出身的孩子，從未見過的巧克力和糕點。這些畫麵隻延遲了很短幾秒後，就傳送到地麵，沒有人知道，會引發什麽。

  當然如果有心，還是會發現，畫麵停留在長空臉上的時間越來越短，導播阿秋，已然發現他的臉有些不對勁了。實際上，選擇長空，是因為他是200名觀眾中，狀態最佳的一名，其餘人，此時已然口角流涎，麵目怪誕起來。

  趙一戰接收到了，馮至陽轉發的最後一部分信號加密信息，利用隨身攜帶得到電台，開始發送信號，期初似乎效果並不明顯。

  “在我長大的地方……”婷婷已然有些抽泣，“從未有過體饑餓的體驗。每一個孩子都茁壯地成長。不會去吃老鼠和蝗蟲。”

  “是的……”長空嗖的一下站了起來，這個行動完全在預先計劃之外，婷婷也嚇了一跳。

  不過，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立即穩住心神。她想，這個傻叉是不是要展現傷口？按流程，還沒到這個環節，還有兩斷話沒說呢。

  “長空老師，我想，豐富的食物，或許可以讓您暫時忘記饑饉，但是那些黑暗，是不可能被忘卻的。”

  “沒錯……”長空扭曲地走向婷婷，掛在嘴角口水已然一尺多長。婷婷是現場第一個意識到，情況要糟的人，但是直播情況下，她確實沒有應變的策略，隻能含笑坐在那裏。

  “我……我……毒死了可能會向當局告密的鄰居……才來到這裏，我想讓我的同胞們，好好看看……燈塔給我的……食物，那些你們永生永世，都不會見到的，美妙的，大龍蝦和……鹹豬手。”

  他完全失控，張開雙臂倒向婷婷。婷婷尖叫著躲向一邊，她畢竟有格鬥的底子，反應不算慢。

  此時已然升空的十幾枚衛星導彈，正撲向那些發送信號的衛星（幾分鍾內，發送信號的衛星迅速增加到了175枚，還在不斷增加，顯然燈塔有備而來，它不會讓直播中斷）

  區區十幾枚導彈，根本無法摧毀如此之多的目標，但是地麵突然更改了指令，導彈全部轉向飛向更加西方位置，去摧毀幾顆提供中繼的衛星。由於地球曲率的作用。燈塔需要一些轉發衛星，來傳輸北美總部的命令。林常華現在不再攻擊星鏈，而是要把燈塔的控製破壞掉。所有的謀略在一瞬完成。燈塔的星鏈應該有在無指令情況下，獨立運作的能力，燈塔的行為總是謀劃深遠，冗餘很高。所以，得在燈塔發現不對勁，關閉這些衛星前，砍斷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