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的行動仍然在可預測範圍內，整個指揮錯亂無序，仍然沒有表現出，繼承於‘先覺者’的優勢特征，但是，我仍然建議繼續17號項目。”

  —————監視者阿秋

  趙一戰通過攜帶的終端連接線，進入燈塔係統，他比之其他人更熟悉這套係統，知道該怎麽才能不觸動警報，而又能刺探到軍情。當然，首先需要一些敲門磚，一些基礎信息。這當然可以由馮至陽那裏獲得。

  每分鍾，基地的複製人，都在自己崗位的鍵盤上輸入信息，其中一些是輸入的密碼部分。

  燈塔的識別分為生物識別和崗位密碼兩部分。馮至陽的小無人機，躲在光纖折角處，無法讀出太多信息，但是可以截獲一些敲擊鍵盤的字幕和數字順序，這其中包含了一些崗位秘鑰。這些密碼通常都是低級別人員在使用，即使獲得，也不能太深入燈塔數據庫，但是趙一戰可以通過這些崗位密碼，獲得有限，但是仍然十分有效的信息。

  通常要解讀燈塔的戰略，並不需要冒險去觸碰核心機密，那樣容易被它發現，但是可以獲得一些周邊信息，來進行猜測，當然前提是你得長著情報分析人員的腦子。

  燈塔指揮的層級很少，目的性極強，其內部文件，沒有冗長官樣文章或者拐彎抹角，推諉扯皮的辭令，都是直入主題，如果你懂其內部的敘事方式，則很容易解讀出來；如果不熟悉這套行文，難免越看越糊塗。趙一戰不久前，還是燈塔內部情報分析人員，當日駕駛直升機並非本職，隻是因為機器人探測聯軍陣地不利，才請纓出馬。所以在解讀燈塔內部文件上，他遠遠超過趙青，更別提張尋寧之流了。

  他的前胸防彈衣上，安裝著攝像機，迅速拍攝手持終端上顯示的數據庫資料。複製人畢竟也是人類，記憶良好，但仍然不是過目不忘。他使用視頻拍攝的方式，可以讓他迅速瀏覽不太重要的信息，避免遺漏，這些信息將轉發給林慕白，稍待時間來解讀。

  按照事先約定的方案，信息會被傳輸到馮至陽那裏，由他初步整理，並尋機發送給2公裏外的林慕白。當然趙一戰一目十行的飛速瀏覽的過程中，已然可以將碎片化的信息在大腦中整理出個大致，拚湊出燈塔在金甌半島繼續保存軍事存在的意義。

  張尋寧則沒有太多重要任務，迅速完成了炸彈安裝，將爆炸時間設定在2小時25分後，時間點，正是黎明時16軍發動攻擊前一刻鍾，這樣可能最大化的引起敵人混亂。完成設定後，他找到正蹲在機櫃陰影裏的趙一戰。

  “你這裏怎麽樣了？外麵來來往往人很多，我覺得，我們待太久了。”

  “我想，我知道燈塔明知必敗，為什麽還在這裏堅持了。”趙一戰說道。

  “你知道了？”

  張尋寧吃驚於趙一戰能從屏幕上飛速閃過的文本裏，看出名堂，這好像是連趙青都沒有的本事。

  “別吃驚，我的神經走線特別設計過，反應和短期記憶，比你們好些。”趙一戰自負地笑了起來。

  張尋寧默默看著他，這小子得意忘形的神情，還真是像威廉姆斯。

  “燈塔把所有兵力收縮到了這裏，準備在這裏與你們……不，是與我們進行最後的拚耗。他沒打算贏。”

  “為什麽這樣做？毫無軍事上的意義。它應該盡可能回收軍事資源才對，而不是白白浪費掉。”

  “不，對它而言很仍然有其意義，用來進行最後的測試，測試項目不明，隻知道代號是17。”

  “測試？”

  “初步的信息是，他對複製人已經不再信任，所以它將指揮權，交給了婷婷。”

  “你說慢點兒，我實在理解不了這其中的邏輯。”

  “其實，我也是從蛛絲馬跡裏猜測的。你看著些……”

  屏幕上以每兩秒一頁的速度，閃過婷婷簽署的文件。

  “它在撤走侏儒，因為侏儒才是寶貴的資源，需要很長時間完成生理和心理上的成長，而機器人不值錢，複製人不可靠。它將複製人與機械軍隊，二比一配置。用機器人監視複製人。利用戰場的終極壓力，測試複製人的忠誠。這就是我猜測的17號項目的大致。”

  張尋寧隻得點頭，實際上他根本來不及看那些文字。他能辨認出的，隻有下麵婷婷潦草的電子簽名。她的簽名，她的字寫的不錯，有時候是花體中文，有時候是潦草英文，有時候隻是信手畫了一條扭曲的線。

  “你想說，它要在這裏，進行極限忠誠測試？”

  “不錯，從方方麵麵看，燈塔沒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你看，它隻批準了65000名投誠者和殘暴侏儒離開，連媒體中心的製作人員都要求武裝後投入最後作戰。目前，最後一批撤離者在港口等待從菲律賓趕來的運輸船，上一班船，被我們的潛艇擊沉了。目前港口還滯留了大約4000名叛逃者和900名侏儒。陣地上，還有大約15000人的複製人和所有機械部隊，它都不要了；戰術上，它準備利用這裏的堅固工事，反複爭奪，拚耗我們，我想，這就是它的陰謀。”

  “燈塔這麽狠？”張尋寧心底還是不太相信趙一戰的分析，感覺太草率。

  “是啊，我真的替這裏的兄弟們不值。”

  “它連婷婷也不要了？”

  “什麽？”

  趙一戰吃驚於張尋寧想的和自己不是一回事。

  “哦，我是說，它的後撤名單上竟然沒有婷婷，這可是它的宣傳明星。”

  “婷婷丟了可以重新製造，她就是個虛擬的人偶……”趙一戰頓了頓，“也許，它還想測試一件事……就是婷婷的鼓動能力，對複製人忠誠度的影響。畢竟受蒙蔽的複製人，通常也很喜歡她。”

  “有這種可能。文件下載的怎麽樣了？”張尋寧說道。

  “還剩35%。至多還需要2分鍾，但願至誌陽能想出辦法，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把情報送回去。不過，我真的希望可以通過什麽辦法，喚醒我的同袍手足，避免這場戰鬥。”

  “趙一戰……這可不是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撤出去。”

  “隊長，婷婷的自由亞太直播，還有45分鍾就要開始了。這是第一次，利用星鏈衛星的同步直播宣傳戰，可能會有數以十億計的觀眾；我們已經證明了，燈塔是可以在戰場上被打敗的，為什麽在輿論戰場上仍然如此被動，難道我們隻能靠物理阻斷和電磁幹擾來抵擋？難道就不能在揭穿謊言的攻心戰上，主動一些？”

  “主動？”張尋寧不算思維敏銳，但是也隱約捕捉到了一點趙一戰的思路？”

  “我想說，既然我們潛入了這個重要節點，而且也看到了這裏管理的混亂，就應該再積極些，試著揭露它的虛偽。把它在舟山和地球其他地方的暴行，暴露出來，讓它治下的複製人看到？我想，應該可以喚醒他們。”

  “……”張尋寧愣在原地，無言以對，他沒有想過一名複製人，能有如此激進的想法。自他記事起，人類一直在燈塔的謊言壓製下，步步退縮。每每戰場上吃敗仗，其實都是先從人心崩潰開始的。但是還從未有人想過，可以反擊燈塔無孔不入的顛覆活動，可以反製婷婷這樣的的宣傳家。

  “但是一戰，你有沒有想過，這裏是燈塔的媒體中心，是它的地盤。”

  “正因為這裏是輿論前哨，設備都是現成的，我們或許才更有機會。”

  張尋寧看著趙一戰，一時無言以對，他的思路完全跟不上眼前這個人，按說趙一戰應該隻有十歲兒童的心智。他想，也許自己老了，無法接受這麽激進的想法。不知不覺中，屏幕上下載進度條到了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