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承認並遵守《渥太華禁止地雷公約》，我們的軍隊，不使用地雷以及其他不人道的武器。”

  ————婷婷小姐

  張尋寧的小隊目前隻確定林慕白、肖勇和馮至陽，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人。馮至陽是陸戰隊老兵，算是張尋寧唯一覺得可靠的。

  馮這個人很精明，善於各種武器操作，尤其是遙控設備，比如小型無人機排裏裏最初的黑市生意，就是他和李小廣開始幹的，他能改造很多燈塔的裝備，甚至將馬克IV的循環液冷泵，改成了碉堡裏的空調。

  拆下馬克IV導彈，破解敵我識別，通過固定角度發射，反戈一擊的戰術，也是他發明的。當然類似戰術，在很多部隊都有人摸索，很難說誰運用的更早些，但是馮至陽應該是獨立研究出來的。有一陣子他一直在鼓搗燈塔裝備殘骸，本意當然是拆下一個有用的零件和貴金屬，在黑市試圖多賺些外快。不過，拆解燈塔裝備風險很大，敵我識別是一個麻煩，可能導致拆解時自爆，最終他找到了辦法，然後拉攏手巧的排長張尋寧入夥，一起幹這攤子事業。由於負責銷售的李小廣記的一筆爛賬，張尋寧始終看不懂營收狀況，也沒收到過任何現金分紅，隻收到幾台賣不掉的收音機。不過，對那個時候的張尋寧來說，能在絕望的陣地上，聽著婷婷的聲音，等待每個步兵，都注定到來的死期，也已經知足了。

  張尋寧兩天前找馮至陽討論無人機偵察戰術，意外得知，他竟然還認識肖勇，並且對他評價很高。那天，肖勇衝上坦克，將正在歡呼勝利的中校從裏麵揪出痛打時，他也在場，也覺得該打。

  目前來看，馮至陽肖勇，都受過潛水訓練，林慕白的情況他不知道，也無從查看，但是顯然她早期的經曆是軍醫，即使十歲就開始玩槍，應該沒有受過這方麵訓練。這樣，就有理由把她留在潛艇裏，確保自己對趙青的承諾，也是他所謂的備用方案。

  他知道趙青反複囑咐自己，是不想讓司令員的女兒受到危險，從而牽製司令員的情緒。他本人對這種操作，稍有些不理解，如果讓他選擇一個必須保護林慕白的理由，他更傾向於，男人對女性的責任，而非她爸爸位是司令。

  完成計劃後，他猶豫要不要把計劃給林慕白看，最終，自尊心敗下陣來，既然任務涉及林慕白的業務專長，還是得給她看看。他在軍用終端的專用讀卡器上，放上那張卡片，自動連接了她的收件地址，然後將整個計劃，發送了過去。

  完成所有事情，又看了一會兒金甌的地圖。敵人在那裏完成了環形陣地，保護著最後的發射架，還在堅持發射蠱惑人心的通訊衛星。他有些不太理解燈塔的思路，那些衛星的平均生存時間，不過一天，但是它還在堅持。它對人心的弱點，似乎比對人體弱點，看的更重。所以，它在研究，如何使用更密集的破片，殺傷髒器的同時；更著力布局的，是婷婷的謊言對人心的腐蝕。

  由於參與了本次戰略偵察行動，他可以看到不少機密級情報。至少截止昨天，在聯軍圍攻金甌，每天十萬發炮彈，不停轟擊的情況下，仍然有不少人穿越封鎖線，投奔燈塔。他們對那個虛構世界的憧憬，使得他們願意賭上生命。

  “那座宇航中心裏藏著什麽呢？為什麽燈塔在東海的宣傳艦都撤了，卻不放棄那裏？”

  想著想著，也沒有答案，他漸漸有了睡意。終端上嘟嘟響起，林慕白那裏有了回應。距離發給他計劃，隻不過了三個小時而已。難道她已經看完了65頁的全盤計劃？

  張尋寧趕緊起身，查閱林慕白的回信。她的回信很長，竟然對計劃做出來一項建議。當然涉及偵察的部分，她沒有動，隻人事上。他要求加入一名成員，就是當初張尋寧和趙青俘虜的燈塔複製人：27456。

  林慕白通過很長的論述，表明她的理由，最近一段時間，她一直在對27456進行心理幹預，主要使用舟山繳獲的，燈塔製造虛假信息蠱惑複製人甘心當炮灰的證據，還有殘暴侏儒虐殺複製人的現場照片。這些直接的方式，效果很好，被俘的複製人27456一度痛哭流涕，幾乎髒器衰竭而死，但是後來恢複過來，並要求加入到人類軍隊，加入到推翻燈塔的戰鬥中。林慕白覺得，可以帶上他。她陳述了兩點理由。其一在於她希望，自己對複製人的研究因為自己新的任務而中斷。其二是複製人或許有利於任務，比如潛入敵人基地方麵的優勢，以及駕駛各種燈塔載具的技能。

  張尋寧思前想後，覺得她的設想或許可行，他也見過島上複製人反擊燈塔的決絕態度，他們推翻燈塔的決心很明顯，超過一般人類軍人。他們麵對危險時，沒有貪生怕死的表現。但是，那畢竟是神秘女進入超虛擬內部，製造的反水。林慕白的心理幹預，能不能達成這樣的效果，仍然存疑。不過在他的計劃中，一直缺少一個駕駛飛行器的，27456，被燈塔灌輸的技巧裏，就包括飛行，似乎可以勝任。

  至於複製人潛入敵人基地的先天稟賦，更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是27456的忠誠度如何，是真的想要反抗，還是借機逃回去？如果他暗藏什麽鬼心眼，那麽整個小隊都可能陷入危險當中。

  他決定先不急著同意或者否決，而是親自自考察一下27456，然後再做出決斷。當然，也是為了讓林慕白知道，這裏其實是他說了算。

  至於什麽場合考察，他沒想好。反正距離行動還有幾天，或許找一個適當的時候，去一次，當麵與27456聊聊？看看有沒有破綻。

  不過，他知道，察言觀色並非自己長項，如果林慕白也看不出其中有詐，怕是自己更看不出來了。

  躺倒床上思前想後，前後為難，難免起了自己與威廉姆斯的那段情誼。

  起初，兩人也是在互相猜忌和不信任中磨合，綁住兩人勉強合作的唯一因素，是互相找不到替代方案。但是他和威廉姆斯，在某個瞬間，突然產生了那種某種信任。那個時間點，張尋寧回憶不起來了，生死之間的那種互相依賴，隻能在最危險的情況下產生，這大概也是肖勇毆打那名軍官的原因。

  張尋寧昏昏入睡，夢中或許重新回到了那些可貴的回憶中，可惜醒來時，全想不起來了。

  他起身查看自己的收件箱，又有一封信，不過，不是林慕白發來的。是那位在“星辰”號上，有一麵之緣的傘兵營長李玨、

  李玨的信很短，隻是告知，威廉姆斯的遺體，已經下葬在杭州灣畔的一個軍人墓園，與她一起埋葬的，還有在島上收斂的，大約60具複製人屍體。由於大部分複製人沒有姓名，所以埋在了一起，而蕾切爾威廉姆斯，被單獨安葬在一顆鬆樹下，並且有一塊有名字的墓碑。隨信附帶著墓碑的照片。那是戰爭時期，最樸實無華的水泥澆製墓碑，刻著一個名字，沒有生卒年月、親屬關係等其他信息。

  他決定召集全部組員一同去墓園吊唁，當然順便考察一下27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