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識到我鑄成了大錯，但是為時已晚，人類的毀滅已經注定。我隻能在超虛擬的牢籠中，不斷懺悔，直到毀滅降臨。”

  ————“伊甸園”公司CEO：哈爾比辛格

  趙青帶著張尋寧到了住處，然後就匆匆走了，他似乎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情。趙青一瘸一拐進去，發現宿舍條件還不錯，有熱水可以淋雨。他用塑料布抱住傷口，小心翼翼衝洗了一下。從浴室出來後，一頭栽到行軍床上就睡著了。

  剛從那樣殘酷的戰場回來，當然睡不踏實，始終陷入瑣碎的夢境中。

  夢境很淺，以至於他始終可以意識到，那些橫衝直撞的馬克IV或者躲在陰影裏鐵皮人，其實是虛假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巨大短促的響聲，每次三下，似乎鐵皮人的短點射？

  張尋寧痛苦地蘇醒過來，意識到是有人在粗暴敲門。他翻身下床，用尚有用的那條腿，一跳一跳捱過去，打開門。毫不意外，趙青站在那裏。看上去神采奕奕，軍容整齊。趙青腋下還夾著一套軍服

  張尋寧側過身，從鏡子裏看了一眼自己，看上去睡眼惺忪，臉都是浮腫的。他不知道，趙青是怎麽維持充沛精力的。

  “這麽早就來了？”

  “沒時間了，司令部要登島，所以隻能上午聽取我們的匯報。我把軍服帶來了，你換上，我們就過去。”

  張尋寧很久沒有穿過筆挺的軍服了，趙青帶來的這套，看上去剛熨過。不過他要穿上還挺困難，腿腫的粗了一圈。他奇怪於在島上，腿上的傷口反複撕裂，倒是一直能堅持，縫合後踏踏實實睡了一晚上，反而安全不能動了。

  趙青幫著他將褲子穿上，然後架著他到外麵，上了吉普車。

  “看起來，你趕不上行動了。”

  “昨天才回來？又要行動？”張尋寧疑惑道，他昨天就知道趙青急於下一步行動，但是再怎麽急，也該是一兩個月以後吧。

  “嗯，不能給燈塔喘息的機會。我待會兒會向上級提交建議，我決定……”他警惕環顧四周，確認沒人“先去日本。”

  “去日本？”

  “對，變形機甲的生產線在名古屋工業區，在我們的導彈打擊範圍內，必須立即進行各種方式的偵察，然後，破壞那些生產線。”

  張尋寧搖了搖頭，他不想幹涉趙青的計劃，隻是覺得他太拚命了。

  “你覺得，李小廣怎麽樣？”趙青問道。

  “你想帶他去？”

  “隻是問問。”

  “很有進取心，敢想敢幹，某些方麵很像你。當然，他是新兵，你知道最近的新手訓練方麵有缺門，比如，省略了從魚雷管進出潛艇的訓練，我覺得……”

  “這不是事兒，有些本事，必須在實踐中才能學會。”

  張尋寧對趙青盯上李小廣，覺得心裏不安，他知道參與趙青的行動意味著什麽，但是此刻，他也不方便提出來。

  吉普車很快行駛到了指揮部，比上次他們去的地方小一些。他們兩人相扶相攜，慢慢進去的時候。忙忙碌碌的參謀們正風風火火進出。

  指揮室布局仍然與之前的大指揮室雷同，兩麵牆上的幾塊大屏幕，正在播放至少十架無人機拍攝的各個戰區的畫麵。張尋寧很快注意到，幾乎不再有舟山的畫麵。大部分是在海上。看起來，是三軍數據鏈發送回的海軍情報。

  “敵方普希金戰隊群，正在後撤。其一號二號艦，都被我方重創，目前航速減低到了18節。不過，它們已經逃出我們的火力圈，可能逃回鹿兒島。”

  有人匯報一塊屏幕上的情況，從無人機視野可以看到，遠處衝天的濃煙。看起來，張尋寧做噩夢的功夫，海空軍對敵人進行了追擊。燈塔寸步不讓的前沿對峙策略，讓它陷入了今天的被動和苦境。舟山被攻占後，它失去了第一島鏈以西的主要防禦支撐。移動雷達被摧毀後，它的艦隊就處在了相當別動的處境中。

  “預計，敵我雙方會在距離海岸300公裏，形成較為有效的對峙。目前，我方的陸基偵察和陸基戰鬥機，仍然占有優勢。”參謀補充道。

  “舟山島上敵情，已經基本肅清，隻有一部分敵人退入了沾染區，繼續困守。暫時沒辦法完全解決掉。”

  “別麻煩空軍了，用無人機解決他們。時間拖久一些，也無關大局。”林常華說道。

  “是！”

  “首長，南部戰區的反攻還未展開，但是敵人在中南半島，已經開始了主動退卻。”

  “果然被蘇玲玲少將預測到了，舟山這個東亞沿岸的重心鎖鑰之地，牽一發必然動全身。燈塔的大局觀還是很好。希望能繳獲一些情報，找到從那裏投敵的叛亂分子的線索。”

  張尋寧驚歎於趙青在戰略方麵的精準預測，他預料到了舟山的攻占，會成為燈塔總退卻的勝負手，雖然還不清楚燈塔的決策模式，但是趙青的直覺非常之準確，絕不輸給總參那位神神叨叨，閉門推算的女數學家。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趙青得意地小聲說，“我們的艦隊能連城一片，它就必須放棄那些距離遙遠的半島戰場。”

  “這是為什麽呢？它在舟山的防禦是如此頑固。為什麽在越南，這麽輕易地放棄？”張尋寧仍然找不到其中的邏輯鏈條。

  “這就是戰略主動權。我昨天告訴過你了，因為它現在陷入了困境，拔掉舟山，我們的棋活了，而它的棋死了，它不知道我們會南下，還是北上。所以就會放棄那些，不能牽製我們，反受其製的死棋地區。”

  林常華看到了兩人。

  “大家停一下，我們的英雄來了。”司令員大聲喊道。所有手上活兒不忙的參謀全都起立，鼓起掌來。

  張尋寧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趙青倒是無所謂，微笑著麵對大家，還不時點幾下頭。

  “來吧，去會保密會議室，談談下一步計劃……”

  林司令招呼他們跟上自己，兩人跟著他，離開指揮室到了一條漆黑通道上，看起來，通道的電力還沒有恢複，頂上還不停滴水。

  “燈塔的那門炮，把這裏打的亂七八糟的，現在也沒辦法恢複全部的指揮功能。”林常華有意減慢了速度，讓張尋寧能夠跟上。

  “主要損失在哪些方麵？”趙青與司令官並肩前行，問道。

  “每個部門，比如通風、排水、電力，現在主要電力，隻能提供指揮部，如果燈塔繼續實施攻擊，指揮一定會再次癱瘓。不過，好在我們贏了。”林常華苦笑搖頭。

  “我剛才發現，主係統也更換了？”

  “嗯，昨天的攻擊，擊中了主係統機房，不知道它是怎麽隔著幾十米的地層，打的那麽準的。即使有間諜混進來，也很難在地底下定位。可能是通過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方式。”

  “現在啟動堅盾3號備用係統了？”

  “通訊、運算、電力，都是備用的，我呢，總算和燈塔較量的時間長了，敗的多，見的廣。知道它總能出人意料，必須留有冗餘……”

  一行人走到拐角，林常華停了一下，“我擔心現在它實施滲透，會很容易得手。備用係統的運算能力不足，所以，犧牲了一部分自我防禦能力。如果燈塔的間諜混進來，找到一個有效的終端，一兩秒內，可能破解係統，掌握我們所有的調動。而我們卻渾然不覺。”

  “物理隔絕不行嗎？”

  “昨天以前可以，但是基地被那門炮打的千瘡百孔的，它的小型無人機，或者‘吸血鬼’之類的間諜機器人，都可能從那些穿孔裏進來。你們也知道，它不像人類，沒有氣餒、頹喪這些心理上的問題，即使軍事上失敗了，也不會耽誤它的情報刺探方麵的興致，現在也很難兩全。我擔心的是，它可能已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