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甸園’中，我可以為所欲為。我甚至可以扮演魔鬼，消滅整個人類。進入超虛擬後，一直有一種聲音，在召喚我意識深處我的邪惡欲望，這種體驗真是太棒了。”

  —————未具名體驗用戶。

  趙青感覺，紛亂的事情好像有了點頭緒。

  有人預見到某兩個笨手笨腳的闖入者會觸發燈塔的警覺，這樣或許有利於她（它）的行動？從婷婷小姐的反應看，她確實將昨天的侵入和自己的行動混為一談了，認為是一撥人所為？

  他從未見過有誰，能將燈塔刷的頭頭轉的，但是現在似乎有了？

  張尋寧找到了一捆備用繩梯。從電梯井扔下去，差不多到底部。他固定好了一頭，等著趙青從眉頭緊鎖的發呆中蘇醒過來。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了，咳嗽了一聲。

  “你們又要玩花樣？”婷婷小姐的反應比趙青的還快一些。

  “不錯，我們現在就來找你。看看這個嗲聲嗲氣的聲音，是從什麽樣的東西裏發出來的？是不是和燈塔的那些雲儲存的節點一樣，長的跟微波爐差不多。”趙青笑道。這是他第一次暴露自己聲音，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真的？人家好激動。”

  “找到了，可要打你屁股。”趙青嬉皮笑臉道。

  “好壞，不過不過，要是被我找到了，也要打你們屁股的吆。”

  張尋寧對趙青的無聊談話沒什麽興趣，他已然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對了，我聽說你這個騷貨無所不知。”

  “過獎了。”

  “你知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複製人會背叛你們？”

  他決定主動試探一下。

  “會知道的，”婷婷的語氣略有些變化，“感謝你的提醒，趙青上尉。”

  趙青腦袋嗡的一下。她竟讓知道自己的名字，當然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軍銜提升了，可見是較早的情報泄露，可能是在舊金山的佛利蒙特實驗室的突擊行動中，被監聽到了聲紋，所以她能夠通過對照發現自己？

  “你認得我？”

  “認得？當然。”婷婷的聲音變得正經一些，“你是搗蛋鬼，好幾次從遊戲中逃走。但是這次，你未必能跑掉跑。”

  “哦。這麽自信？”

  “當然，就是這麽自信。”

  “我覺得妳還是抓不到我。”

  “抓不到你？或許。”婷婷變得有些遲疑，她的反應是瞬間的，停頓或者遲疑，不是因為宕機，顯然是為了模擬人類感情，其背後歐必然是保藏什麽禍心，“想想你的隊員們。舊金山的、關島的、棉蘭老的，想想吧。”

  張尋寧正在電梯中向下，不禁停了下來，他想聽聽婷婷的說法。實際上，他一直很好奇，趙青看起來獨來獨往，完全就是光杆司令，他原來手下的人哪兒去了？

  “我知道你又找到了人馬。那個長著漂亮手指的年輕人。不是所有人如同你一樣喜歡冒險，你不覺得讓他們就這樣犧牲掉很無謂？”

  張尋寧接著往下爬，他知道燈塔正在試圖離間了。不過它是怎麽知道自己長著漂亮手指的？

  “不如我們打個賭，”婷婷注意到了趙青的遲疑，“如果我抓到他，我要把那些漂亮的手指，一根根砍下來。但是如果你願意留下來陪我，而不是一個人溜走，我可以放過他。”

  趙青無法繼續假裝灑脫地與這個虛擬婊子調笑，他原本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可以和燈塔的假聲過過招，但是婷婷這次捅到了他心底的痛處。

  “哈哈哈哈……”那個聲音得意浪笑起來，沒有接著說話。她對人類心理的分寸把握上，總是恰到好處。

  趙青順著繩梯往下爬去，時不時有些走神。眼前閃現出往昔的一幕幕。無論他怎麽竭盡全力，但是最終，確實也隻有他一個人逃出來。他一直假裝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戰爭中死的人不計其數。不過，這樣的自欺欺人，還是被無所不能的ai察覺到了。

  趙青下來時，張尋寧已經摘了麵罩，這裏的麻醉氣體濃度已然很低了，也許是燈塔故意為之，它的意圖總是很難猜測。

  他看向張尋寧的時候，眼神有些閃避。他的每一次任務，都是不惜代價的，張尋寧就是代價之一。

  “老趙，我有一句話，剛才一直來不及提。”

  “哦？”

  “感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被那個醜八怪，劈成八塊了。”

  “小意思。”

  趙青笑了起來。他知道張尋寧想表達的意思，燈塔善於尋找對手所有弱點，生理上的或者心理上的；人類確實有很多弱點，也很容易被離間，但是它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

  “我們下一步去哪兒？”張尋寧問道。

  “看……”張尋寧抬手指向前方，一輛四四方方的巨型車輛，正從眼前開過去。正是剛才伴隨“巨型掃地機”的裝載車，不過現在它孤零零一輛。

  “它去哪兒，我們去哪兒。”

  “為什麽？”

  “中尉，永遠要用最壞，最卑鄙，來推測燈塔的行為。”趙青的話，張尋寧沒太聽明白，不過他決定不去多想。

  “好，你說了算。”

  兩人快步趕過去，車頭駕駛室裏，坐著呆頭呆腦的獨眼龍，它的視野有限，要避開並不困難。

  兩人等著它從前方開過，然後從側後繞過去，避開它的視野。當然還得提防“獨眼龍”轉頭看反光鏡，所以他們迅速閃到了車後麵，這裏是徹底的視野死角。

  兩人隔著很遠就聞到了車上的血腥味，顯然車裏裝滿了被打碎的人體。張尋寧這才領悟到，趙青剛說的，永遠要用最毒來推測燈塔的行動的意思。顯然他想要知道，這些碎肉被運到哪兒去，並且心裏大致有譜。

  兩人從後麵攀附住把手，爬到一半的地方，他們不想爬的太高，以免看到車鬥裏的東西，不過裏麵裝的實在太滿了，不時濺出一些，到他們身上。

  這輛車顯然使用了電池驅動，十分安靜，以至於兩人可以交談兩句。獨眼龍隻是一種自動駕駛儀，沒有聲音傳感器，所以，即使燈塔正在四處搜索這兩個人，也無法通過這個東西監聽到談話。當然，由於趙青破壞了電梯，暫時他們可以在基地下麵無法無天，但是麵臨的問題是，待會兒怎麽上去？趙青下載的地圖上，沒有其餘的出路。

  “中尉，有沒有想過，你那個女朋友給我們下了一個套兒？”

  “想過，她故意把我們引到這個魔窟裏來，但是至少她給了我這支槍。”張尋寧坦誠道。

  “我覺得，她對這個地方很了解，遠遠超過我們，她本人的情報價值一樣不小啊。”

  “我也在想，除了我們，還有誰在和燈塔作對？”

  “而且做的比我們好。”趙青感歎道，他想起了剛才看到的記錄，有人在昨天，隻用了16秒時間，就讓燈塔控製的複製人，大麵積思想波動，進而反水。

  “比我們好？”

  “剛才我看到了一些證據，有人昨天在這裏進行了大規模破壞，效果很可能超過我方的炮擊。現在沒時間聊，有機會告訴你。”

  “我就說了，她不可能是敵人，一定是盟友。”

  “你不覺得她很奇怪嗎？”

  “奇怪？”張尋寧笑了起來，“這個世道，還有什麽事情是不奇怪的。”

  “她在武器試驗場跟蹤我們，但是完全沒留下腳印。”

  “也許她身子很輕，走路不留痕跡。”

  “多輕？”趙青有些認真起來。

  “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不，不是那樣，我覺得她的體質，和你我不同。”

  “男女當然有區別。”趙青猶未領會趙青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

  趙青最終放棄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