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在30歲前一團糟，完全陷入了絕望，400磅體重導致我失去了社交和工作能力。所以我加了伊甸園的第一批客戶體驗測試，它讓我擺脫了那具笨重的爛肉。我願意從此活在虛擬世界中，再也不回到可怕的真實世界。”

  ———編號ZP11376的早期體驗用戶的社區留言

  6個雙人小組，在水下10米，緩慢移動。這個深度，可以讓潛水員呼出的氣泡，充分被海水溶解掉，避免在海麵留下太多蹤跡。推進器的航速被調節到最低，避免噪音被附近的水下“殺手”偵聽到。

  燈塔的水下防禦係統很完備，包括聲呐基陣和對付大型艦艇的自導魚雷，另外，還有一種專門對付潛水員的仿生機器人。這是以一種外形接近鯊魚的機器，一種高效的殺人利器。

  參謀部估計，大部分潛水偵察的有去無回，其實是因為機械鯊魚，至少六成的小組可能根本沒有上岸就被幹掉了。

  所謂的機械鯊魚隻是參謀部擬定的名稱，燈塔的內部編號仍然不詳，它們並不像真的鯊魚那樣，有時會將背鰭伸出海麵，被目擊到。如果不是因為慣性導航的誤差積累，偶爾擱淺到北侖港海灘上，中國軍隊甚至不知道這種鬼東西的存在。

  對付這些東西沒有太好的辦法，主要靠運氣，它在渾濁的海水中，探測到人體的距離大概為50至400米（取決於背景噪音、水溫和鹽度）。不過，拆解擱淺的機械鯊魚後的逆向研究表明，其在淺海遊弋很短的一段時間（不超過2小時），慣性導航就需要校驗，要不然就會撞到礁石或者擱淺到海灘。

  所謂的導航校驗，就是發射連續的高頻主動聲波進行海底測繪，以對照電子海圖。探測使用的聲波功率很小，不易察覺，其頻率約在18千赫至2千赫之間，略超越了人耳極限，但是聽力靈敏的人可以聽到。當然這套回聲定位係統，也可以用來發現目標。當你聽到它的時候，它也可能聽到了你。

  潛水員們悄無聲息地向前方推進，速度大約6節，如果一切順利，將在子夜時到達岸邊，然後將要麵臨第一個難題——如何上岸？

  大部分人都沒有意識到，不遠處有一些連續而又奇怪的聲響。這種聲音不容易形容，張尋寧覺得很像三角鐵被敲擊後幾秒，仍然會發出的那種悠長的餘音。他受過嚴格的音樂訓練，耳朵比一般人要管用一些。

  在趙青帶領下，所有六個小組開始自覺向另一側移動。張尋寧意識到，自己和李小廣的小組，位於更靠近那個東西的區域。他屏住呼吸，避免氣泡聲幹擾聽力。隨後花了半分鍾，他基本確定，有個東西忽左忽右，正跟過來。

  “它不會盯上自己吧？”他拍了拍李小廣左肩，示意它向左多轉15°，這樣就可以引開它，避免那個東西撞進大隊。

  李小廣茫然地轉彎，雖然沒有察覺什麽，但是他難免有些緊張，張尋寧的一隻手用力按在他的肩頭，李小廣也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黑黢黢的陰影，在他一側閃過。由於佩戴了微光夜視儀，張尋寧可以看到這隻巨大的怪獸。

  它正高速向自己過來，如同一列火車。張尋寧握住一支用壓縮空氣射擊的魚槍，靠著巨大的定力沒有射擊，他知道那個東西的使用高強度鋁合金裝甲，魚槍的有效射程不超過5米。

  鯊魚到了十米開外，突然轉向了，張尋寧可以感受到強勁的水流將自己推向一邊。它剛才發現了什麽，也許是呼出的氣泡。但是現在，它有些抓瞎了。

  即使燈塔擁有事無巨細，操作每一個單位的本事，不過機械鯊魚卻是少數幾個例外（另一個例外是戰鬥機的空戰操作）。

  這種作戰單位，相當的獨立。主要原因當然是海水隔絕了電磁波，也就屏蔽了燈塔的微操可能性。

  鯊魚遠離了，它的輕吟聲正在減弱，如同幻聽一般，在腦海中漸漸消失。

  張尋寧感覺到了一閃而過的慶幸，然後是後怕；每一次戰場上的僥幸，都意味著死亡更近而不是更遠，沒有人可以在俄羅斯輪盤賭中，一直活下去。

  處於隊列最前方的趙青，悄然浮出水麵，他和大部分人一樣，還不知道剛才張尋寧引開危險的一幕。

  此時，他距離海岸不到1公裏，可以看到前方一片光亮，各種機器發出的光芒四下亂掃。

  岸上暫時看不到戰鬥兵器。隻能看到燈塔的巨型施工設備，頂著探照燈，正在離岸不遠的地方來回運作。

  機器人的效率，不會隨著晝夜變化而變化，這是燈塔對抗人類的一大優勢。

  這些笨拙的工程機械，也會成為小隊上岸的一大阻礙。他們的探照燈，將附近照的一片透亮，而且這些探照燈光源一直在變化，任何人偷偷走過，都會留下很長的影子，而空中的無人機一直在留意奇怪的變化，勢必會注意到突兀與空地的人影。

  他轉過身，可以看到安德森正從水中伸出頭來，濕漉漉的夜視儀物鏡微微發光。

  趙青做了一個向左的手勢，安德森回了一個同意我的手勢。

  然後兩人又悄無聲息潛到水裏。他們不需要導航設備，島上的光亮是最好的方向指示。現在，他們要盡量避開光亮，在漫長的海岸邊，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上去。

  根據無人機照片。附近有一艘大型散貨輪殘骸。這艘船大約半年前被反艦導彈擊中後，就一直擱淺在岸邊。那裏可能是一個不錯的上岸地點。

  所有人小心翼翼向那邊靠過去。岸上的探照燈不時劃過海麵。嘈雜的施工聲，透過幾米厚的海水也可以清晰聽見。那些3層樓高的無人駕駛推土機，正在隆隆地推平，白天被遠程火箭摧毀的斷垣殘壁；安裝在雙足行走底盤上的挖掘機，如同巨人般，站在小山一樣的廢墟上施工。

  早上的攻勢算是相當猛烈。這樣的炮火密度下，對手挺住了，然後從地下掩體裏開出來投入工作。最強悍的人類軍隊，喜歡把自己的戰鬥意誌比作鋼鐵，但實際上，人類堅強的神經保持不了太久，而對手才是真正的鋼鐵，它們永遠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恐懼、不知道憐憫，也不懷疑上級。

  那艘巨大的破船越來越近。特遣隊圍繞它繞了半圈，利用它的船身，將岸上的嘈雜和光亮擋住。

  船體維持著撞到岸邊礁石時的姿態，大約傾斜了20°。船艏下方有一個破洞，現在雖然退潮，但是水麵下部分仍然很大，足可以讓潛水器開過去。

  趙青不敢貿然進去，他釋放了一隻拖著光纖的遙控飛行器，讓這個小東西先從破洞裏進去，如果那裏有敵人部署，那就再換一個地方看看。

  他的潛水麵具玻璃罩上，立即有了影像投影。

  甲板下空空蕩蕩，貨物已經卸走。甲板上的卸貨口完全打開。

  飛了幾圈後，小無人機沒有發現船上有敵人的單位。通常來說，機器人部隊很難隱藏行蹤，它們的引擎熱源，金屬骨架的磁場以及通訊設備發出的電磁波都可以被發現。

  確定船內安全後，特遣隊員們駕駛著潛水器，依次進入破船內。他們將在這裏隱蔽好這些小潛水器和壓力過半的氧氣瓶，以備返回時使用，如果還能活著退回這裏的話。

  大所有人開始麻利地整理武器和裝備，脫掉潛水衣換上偽裝服。趙青看了一眼表，距離天亮還有6個小時，現在到了分頭行動的時候。他和安德森聊了幾句，兩人握了握手。雖然他們骨子裏互相看不上對方，但是此刻，場麵仍然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