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過頭看向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被籠罩在溫柔的暮色之中。

  看著這樣的景色，我感覺自己心頭的緊張與不安似乎都得到了暫時的平息。

  很快，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出現在了視野之中，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車剛一停穩，我便急不可耐的推門下了車：“你怎麽站在這兒？”

  許墨原本插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朝我伸了過來，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在等你。”

  他邊說邊自然地牽起我的手，眼底是盈盈笑意：“走吧。”

  心髒有規律的跳動，沿著手掌準確地傳遞至全身，餘暉順著許墨的頭發勾勒出好看的光影。

  我後知後覺地點點頭，任由他牽著我的手朝研究所走去。

  ……

  辦公室的窗台上，整齊排列的盆栽盛放著鮮活的生命。

  許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窗邊，拿起水杯悉心地澆灌著。

  我遲疑道：“那個杯子裏……是茶嗎？”

  許墨解釋道：“最近，一位熱衷於花草種植的教授告訴我，殘茶澆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似喝剩的茶葉隻要掌握分寸，也不是全然無用。”

  “它們都在好好長大，所以不要擔心。”

  “悠然，倒是你……”

  許墨轉頭看向我，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水涼了。”

  “誒？”

  順著許墨的視線看去，我這才發現，麵前的桌上放著一杯還有著隱隱水汽的白水。

  他輕聲道：“你從剛剛坐下就一直在發呆，看來的確是遇到了相當頭疼的事情。”

  “是因為它嗎？”

  許墨指了指我手中擺弄著的盛有流光液體的藥劑。

  百葉窗透出的點點光斑照在它透明的瓶身上，折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芒。

  我想起昇水街裏發生的一幕幕，和無名島上的Evolver說的話——

  “退化藥劑是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研製的。”

  還有……之前誤打誤撞在這裏看到的那抹黑色身影。

  盡管心裏有了猜測，但我還是沒法下定決心開口詢問許墨。

  我搖了搖頭，咽下了那個不斷浮現的猜想。

  “許墨，你說過Evol沒有好壞，所以關鍵在於人自己的選擇，對嗎？”

  許墨輕聲應道：“嗯。”

  “既然如此……”我頓了頓，又道：“為什麽會有Evolver寧願付出巨大的代價，也要抹去自己的能力呢？”

  “解決問題的方式不應該是逃避，不是嗎？”

  許墨注視著我，狹長的眼眸中似乎有光在跳動。他沒有回答，反倒輕笑出聲。

  我疑惑道：“……你怎麽笑了？”

  “因為現在這個場景，讓我覺得似曾相識。”許墨柔聲歎道：“原來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我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臉頰不自覺地發熱，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才不像你說的。我一點長進都沒有，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許墨打斷了我的話，神色之間多了幾分嚴肅：“你剛才說的那些Evolver……”

  “是恐懼在驅使他們。”

  “但可惜，他們疏忽了因恐懼而采取的行動，反而把恐懼的事變為了現實。”

  我聽得有些糊塗，愣愣地眨了眨眼。

  許墨緩緩道：“你聽說過黑皇後假說理論嗎？”

  我一臉詫異：“黑皇後？”

  “就是我們常說的，紅心大戰。”許墨解釋道：“這個遊戲的規則在於，分數越低越好，因此，參賽者會爭先恐後地避免拿到黑桃Q。”

  “生物的發展軌跡從來都不止一條，有時候，簡單比複雜更利於生存。”

  “不願承受高昂的代價，因而選擇舍棄與墮落，是弱者本能的選擇。”

  “簡單比複雜更利於生存……嗎？”我兀自重複著許墨的話，腦海裏那些破碎的線索好像正在漸漸拚湊完整。

  曾經的Evolver可以選擇隱瞞自己的能力過普通的生活，但從特遣署公布Evolver名單的那天起，事態就不同了。

  如果說名單公布是□□，那加速進化艙的實驗和曾經短暫發布的號召令，都在無形之中加劇了整件事的惡化。

  Evolver不僅僅被登記在冊，甚至隨時有可能被迫參與到特遣署的實驗……

  我低聲呢喃：“我好像明白了，他們在恐懼什麽……”

  心裏突然有說不出的難受和壓抑，我看向許墨，猶豫著還是問了出來：“原來這就是你研製退化藥劑的原因嗎……”

  許墨怔了一瞬，但很快便恢複了平時的表情。

  “我從來沒有研製過這種藥劑。”

  他絲毫沒有猶豫地否定了我的問題，眼底流轉的神色讓我無法懷疑。

  可如果不是，這個藥劑又……

  逐漸明晰的事實又一次在我眼前關上了大門，我將手中的藥劑握得更緊了些，心胸被困惑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