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火焰漸漸熄滅，硝煙之中，金發男人轉過了身，湛藍的眸中閃過一絲輕淺的落寞。

  站在身旁的男人嘴角勾了勾：“你的小朋友看起來很難過。”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周棋洛抬起頭，藍眸已然結冰，火光之下，顯得冰冷而疏離。

  深色皮膚的男人聳了聳肩，吹了聲口哨，跳上了身前的直升機。

  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就出發吧，為了我們的新世界。”

  周棋洛停下腳步，凝視著遠處的廢墟，金色的發絲漸漸泛起銀色的光澤，他舉起手指，那枚銀色的戒指閃閃發光。

  他放輕了聲音，仿佛在對戒指，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出一句呢喃似的低語。

  “她會等我。”

  “For the Brave New orld。”

  他的話音被身後的煙塵吞沒，那枚戒指的光澤瞬間放大，刺痛了我的眼……

  “周棋洛……他到底要做什麽……”

  白光消失之後，眼前再次出現閃爍的光點和龐大的時空齒輪，而那扇半掩的門不知何時已經合攏。

  耳畔響起了那個神秘的聲音，話語的內容卻有幾分熟悉。

  “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

  銀發男人答道：“Helios。”

  這個場景喚醒了我腦中一些破碎的記憶，似乎在某一次的黑暗之中，我曾經聽到過類似的對話。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等她回來之後，新世界計劃就會開始。”

  銀發青年轉身，很快消失在一段錯亂的電磁波之中，而我終於想起，這段對話我的確曾經聽過。

  隻是那時，和Helios對話的聲音分明是一個老者。

  “和他達成協議的那個人，是我沒錯。”

  那聲音忽然回應了我腦中的想法。

  “在這個時空裏，你和我都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存在方式。”

  我遲疑著開口：“……你聽得到我在想什麽？”

  “思維或是對話，也沒有什麽區別。一切存在的界限……都可以隨著你的想法而改變。”

  “比如，接下來你將看到的事。”

  還來不及反應，遠處再次傳來開門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靠近。

  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個熟悉的黑裙少女。

  她柔聲開口：“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我下意識感受到，此刻的少女並不是在跟我說話，而那個聲音緊跟著回應了她：“哦？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少女晃了晃手中黑色的盒子。

  看到那個盒子的同時，我忽然感到一陣顫栗的疼痛，心頭一陣揪緊。

  少女笑道：“她以為這是打開這裏的鑰匙，卻沒有想到，我會用這樣的方式拿到她的力量。”

  那聲音輕笑：“所以，你準備關上這扇門了？就這樣告別你的誕生之地？”

  少女點頭：“是的，我已經不需要回到這裏了。我會在那個世界裏……成為唯一的我。”

  那聲音沉默了一瞬，輕聲道：“那麽，祝你成功。”

  少女低聲道：“再見了……”

  刺耳的鳴音乍起，我耳邊一陣疼痛，沒有聽到少女口中的那個名字。而留下微笑的少女轉過身去，走向虛掩的門。

  我緊盯著她手中的那隻黑色匣子，意識似乎在跟著她的每一步顫抖。

  “想看的話，就去看看吧。畢竟，被你打開的這扇門又要被鎖上了。”

  神秘的聲音引導著我，視野中的黑盒子似乎被無限放大，我的眼前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次出現在眼前的，是站在精致的禮品店中的優雅青年，空氣中流淌著溫柔舒緩的鋼琴音樂。

  “……你知道，BLACK SAN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嗎？”

  說著，青年目光垂向我，眼中映出黑色盒子的模樣，眉梢清冷，仿佛掛了一抹雪色。

  我不禁在心底暗歎：我……在這個盒子裏麵？

  青年仍自顧自地說道：“BLACK SAN代表著所有史無前例的意外事件，而人類永遠無法預知這些罕見事件的影響。”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很喜歡，所以，選擇了加入他們。”

  “可惜……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還是陷在這場已知的幻覺之中，或許，隻有一兩個人意識到了人類的無知。”

  說著，他歎了口氣：“他們無法幫助我完成我的作品。”

  黑裙少女道：“那麽這次，就讓我來幫助你吧。”

  青年轉過身來，眼中仍是一片冷淡疏離，好像少女隻是這間店裏的另一件展示品。

  少女的指尖滑到黑色的盒身上，我的內心深處閃過陣陣顫栗，一種冰冷蔓延至骨髓。

  她微微抬眸：“想要如何處理，都是你的自由。”

  等她的指尖離開盒身時，我才猛地出了一口氣。

  “是嗎？我倒是很好奇，他們等待的到底是誰？”

  “這個世界上，未必有人真的在等她。”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按下了水晶鋼琴上的一枚琴鍵。

  不和諧的音符驟然響起，在我耳邊無限延長。

  ……

  “小以，彈下去吧，用你的能力……幫媽媽做一個完美的世界。”

  床上的婦人有著和男孩一樣美麗的眼睛，虛弱而留戀地看著他，輕歎了口氣：“讓我最後再看看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風雪之中，男孩的麵容肉眼可見地成長起來，很快成為青澀的少年模樣，又一步步棱角分明，成為那個優雅的青年。

  窗戶被風雪掀開，床上的婦人被撲來的雪花席卷，化作一股白色的雪塵，消失在茫茫的天地之間。

  而青年的目光始終專注在眼前的鋼琴上，似乎完全察覺不到窗外猛烈的暴雪。

  直到雪花化作冰雹，撲到那扇窗戶上。

  “啪——！”

  清脆的一聲爆響，四散的玻璃碎片濺了進來，直直飛向鋼琴之上。

  而青年沉醉於夢中，未曾有一刻抬眼——

  我急忙出聲提醒：“小心！”

  碎片劃過青年修長的手指，冰雪般的皮膚上立刻露出一道血痕。

  青年這才停下動作，屬於他的時間似乎停在了那一刻，被大雪灌滿的屋中，還留著琴聲的餘韻。

  他抬起頭來，眼中是透明而單純的迷茫，像一片即將消融的雪花，又仿佛是那個起初坐在琴凳上的孩子。

  青年緩緩開口，眼裏滿是疑惑：“你……是誰？”

  我一時也愣住了：“……我，到底是誰？”

  或許，我也不過是藏在冰冷的黑盒子之中，一片基因的斷章，有一個冠冕堂皇的名字，和被無數人垂涎的力量。

  真正的我……究竟在哪裏呢？

  大雪層層落下，淹沒了屬於青年的世界。

  而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幅堆疊的畫麵。

  ……

  站在打開的加速進化艙前，是滿眼震驚與憤怒的許墨：“……是你。”

  ……

  搖擺的貨輪上，打開箱子的李澤言露出一瞬驚疑的目光：“是你。”

  ……

  淩亂的基地大廳中，機械柱旁的白起接住了從空中掉落的黑盒子，那一刻凝住的身姿。

  “是你……”

  ……

  華麗而空蕩的黑色大廳中，周棋洛一步步走到光束的中央，瞳中泛起淡淡的金色：“我知道……是你。”

  ……

  眼前的人在熟悉的場景中不斷切換，我已經不再懷疑這一切的真實與否。

  或許，這些都真實地發生過……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在另一種可能性下……無數個情境下，他們在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一件事——

  發現這個黑色的盒子。

  發現藏在其中的基因模型。

  發現Queen。

  發現——

  “是你。”

  “是你。”

  “……”

  不斷重複的兩個字在我耳邊匯成一片雜亂的回響，一層一層鑽進我的意識深處，漸漸催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漸漸漲滿，不斷地加強，擰起一股深不見底的漩渦，吞噬了我的意識……

  那聲音再次響起：“在這段錯亂的時空裏，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光點和齒輪再次出現，我又回到了這裏，等待我的，依舊是那個一直牽引我的聲音。

  我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身體。

  而現在的我，已經漸漸明白，在這裏的我，本就不應該看到自己的存在。

  我隻是……我就是……

  “你終於發現了嗎？”

  那個聲音似乎可以聽到我內心所想，開始對我發問：“那麽，說出你內心的答案——”

  “你是誰？”

  選項：我是Queen。

  選項：我是悠然。

  沉默了許久，我終於緩緩開口：“我是Queen。”

  那聲音沉吟道：“……你的答案，我聽到了。”

  “那麽，就帶著你的選擇，去麵對你的世界吧。”

  “等你回到這裏的時候，一切就會——”

  “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