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灰蒙蒙的，陰雲無止境地在頭頂盤旋著。

  狹長的車流匯入夜色之中，人群匆匆地從身邊擦肩而過，市中心的車水馬龍依舊如往常一樣運轉著。

  我抱著筆記本，腳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高分貝的汽車鳴笛此起彼伏地回響著，其中不時交織著巨幕電子屏上晚間新聞的播報聲。

  “今日傍晚19:10許，市遊樂園發生了一起爆炸事件，所幸特遣署及時趕到疏散人群，目前無人員傷亡。”

  “事故發生原因仍在調查中，初步認定該起事件是人為造成。”

  “特遣署將繼續排查可能存在的危險，請市民近日內切勿靠近附近區域。”

  鏡頭轉向了前線記者身後的遊樂園，未被撲滅的熊熊大火映紅了半邊天空。

  街道上的行人都在議論剛才的新聞，有人猜是Evolver罪犯，但更多人猜測是BLACK SAN的手筆。

  特遣署不遺餘力地將BLACK SAN的恐怖形象植入人心，看來十分成功。

  可是這次的爆炸事件，真的是出自BLACK SAN之手嗎？

  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一一閃過朝我笑著揮手的周棋洛、被噴泉淋濕的周棋洛……還有他離開時的背影。

  我克製不住地去想象這些事情之間的聯係，可最終的答案……到底是什麽？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隻見大屏幕上的新聞播報結束，開始轉播另一場新聞發布會。

  穿著特遣署製服的男人在閃光燈中走向台前，揮手向群眾致意。

  “各位尊敬的市民們，大家晚上好！”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有人小聲議論起昨天的自殺新聞。

  “我們正式向大家宣布——”發言人頓了一下，繼續道：“‘大逃殺’以及流感事件的主謀，BLACK SAN組織的高層之一，代號‘Hades’的罪犯已被處決。”

  人群一片沉寂。

  半晌的沉默後，忽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我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回味著剛聽到的消息。

  難道Hades真的……

  我的心隨著沉入穀底，再次浮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是不是意味著，無論在哪個世界，過程中衍生出多少分支，最終都無法避免地走向同一個結局？

  Hades的命運如此，其他的事情也會如此。

  “事實已經反複證明，BLACK SAN組織的行動早已演化為極端暴力行為。”

  “一個小時前的爆炸事件，就是BLACK SAN組織的又一次示威和挑釁。”

  “他們力圖以最殘酷的方式造成慘重傷亡，更蓄意要傳遞出一個危險訊息——”

  “無論在哪裏，無論用什麽方法，我們隨時都有可能遭受他們的偷襲！”

  人群中憤慨的附議聲越來越大，像起伏的浪潮，一層蓋過一層。

  發言人的聲音還在繼續：“特遣署絕不會縱容任何妄圖破壞公共安全的行為，我們的每一位特警都會竭盡所能保護社會秩序，保護公眾安全！”

  我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驅散心底那些不好的念頭。

  特遣署這時候出麵證實Hades的死亡，並非為了和BLACK SAN叫板，是為了安撫民心也說不定。

  畢竟，昨天直播上實驗者當場自殺之後，不少人開始質疑進化艙的安全性，特遣署也因此陷入了輿論危機。

  現場直播的鏡頭再次飛快地閃爍起來，發言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我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公布。”

  “今天，有一位新的誌願者自願加入加速進化艙。”

  我的腦海中飛快閃過實驗報告上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實驗結果：死亡。]

  特遣署明知道進化艙的成功率近乎為零，為什麽還要這樣做？

  我的掌心不自覺滲出冷汗，眼睛一刻不眨地盯著屏幕，害怕錯過更重要的消息。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特遣署製服的男人在一片白晃晃的閃光燈中走上了台。

  他平靜地直視著鏡頭，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

  顧征！

  怎麽會是他！？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屏幕上的那張臉。

  他對那些歡呼聲鞠了一躬，又轉身走下了台。

  ……他真的是自願的嗎？白起知道這個消息嗎？

  一個接一個驚天的消息朝我砸來，我一時有些難以調整心態做出冷靜的判斷。

  孤兒院被帶走的孩子們、關押在監管所的Evolver、成功率幾乎為零的進化艙，還有接連不斷的社會騷亂……

  這一切看似不可避免的社會事件，卻是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推波助瀾。

  “今後，特遣署也……保護……社會秩序和人民安……”

  男人的麵龐忽然碎成像素，聲音也變得扭曲，看起來極其的詭異。

  街邊的路燈陡然變暗，十字路口的信號燈也失靈地閃爍起來。

  汽車司機不耐煩地按響喇叭，此起彼伏的噪音像是高湧的噴泉，沿著機車轟鳴的大街一直湧向天空。

  在這聒噪、令人煩悶的晚高峰時刻的表麵之下，似乎有什麽危機即將爆發。

  直播裏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請各位市……充分信任支持……的工作與……”

  “那是什麽！”

  突然，人群中有人失聲尖叫，我頓住腳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頭看去。

  一瞬間，路上所有的廣告牌、燈箱、巨型廣場屏幕上的投影畫麵都在飛快轉變！

  在信號受到幹擾一般的“嗞嗞”聲中，一個背光的黑色虛影慢慢聚焦，逐漸搭建成一個人影。

  那張臉介於光源與陰影的交錯點，被一層銀藍色的屏幕光包裹著。

  我的大腦“嗡”地一下，頓時隻剩一片空白。

  屏幕的右下角出現了一個並不明顯，卻足以讓所有人驚恐的尾端上揚的“S”標誌。

  路人驚呼：“是、是BLACK SAN！”

  “晚上好。”

  銀發男人冷漠的聲音清晰地從屏幕裏傳來。

  街邊的廣告牌、手機，每個電子屏都投射出同一個影像。

  我們明明才剛分別不久，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他的聲音冰冷得像不帶任何感情的機器，目光穿透了屏幕，看著車輛靜止的洪流。

  好像每個人都被困在其中，無處遁形。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晚餐時間。”

  “首先，多謝特遣署幫我們處置了一個不中用的叛徒。”

  他撥了撥耳麥，懶洋洋的聲音被更清晰地放大。

  霓虹燈的光芒映入積水中，一條條扭曲變形的光束散落在人行橫道上。

  “這次，不得不使用這樣的方式，是因為特遣署多次拒絕了和我們的談話。”

  “既然特遣署的各位長官這麽喜歡表演，我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他那一貫冷厲的聲線透出一絲戲謔，目光透過屏幕，甚至透出一絲隱隱的金色。

  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從那張熟悉的臉上看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那是他每一次舉起危險的槍口時，都會露出的目光。

  “從這一刻起——”

  Helios頓了一下，冷聲道：“我們正式向特遣署宣戰。”

  屏幕切斷的那一刻，廣場上一瞬間沸反盈天。

  ……

  咖啡店的櫥窗隔絕了外麵嘈雜的聲音，空氣裏流淌著舒緩優雅的鋼琴曲。

  坐在窗邊的男人端起桌上的咖啡，輕輕吹走水麵升騰的熱氣。

  他抿了一口，眉宇之間很快籠上一層淡淡的憂鬱：“我不喜歡喝咖啡。”

  坐在他對麵的黑裙少女也放下了杯子，遞給他一塊方糖，柔聲道：“你隻是需要一點甜而已。”

  卓以笑了笑，將方糖丟進杯子裏，一陣輕微的“嗞嗞”聲後，糖塊很快融化在了咖啡中。

  少女輕歎：“這塊糖，很快就要融化了。”

  ……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驚雷。

  黑暗中，許墨的聲音隱隱傳來：“你聽說過，黑皇後假說理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