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仿佛被注入了某種不知名的魔力，將我完完全全地定在原地。

  “……陳同學，你來幫我一下？”

  許墨笑著點了我旁邊青年的名字，青年激動地點點頭，走向前去。

  我跳到嗓子眼的心瞬間落了回去，深吸一口氣，才敢再抬頭去看實驗台前那個萬眾矚目的身影。

  他耐心地看著青年的操作，偶爾指點兩句，笑容無可挑剔，卻又淡漠疏離，仿佛剛剛的對視隻是我的錯覺。

  “沒有……看見我嗎？”

  我預想過許多重逢的戲碼，但絕不是現在這樣。

  此時此刻，我的期待竟顯得有些可笑。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無奈地笑了笑。

  或許是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並非專業研究員，這套名義上的公開實驗課倒更像是一場座談會。

  乏味的科學理論在許墨的講述下，顯露出了生動有趣的一麵。

  再加之現場的熱烈反饋，氣氛始終處在一個如火如荼的狀態。

  這期間，許墨偶爾會看向我，但他的目光卻都隻是短暫停留。

  可次數越多，我心中的感覺就越明顯：許墨的確看到我了。

  他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儒雅的微笑，認真傾聽每個人的提問，縝密而精確地提供答案。

  這樣的他，隱隱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總不會在這個世界裏，他也把我忘了吧？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我心裏發酵。

  許墨的目光又一次落過來，好像我是一盆放在角落裏他很喜歡的植物，閑著沒事就看兩眼舒緩身心。

  我有些煩躁，幹脆退到了人群的末端，躲開了那道視線，拿出手機來看。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手機裏擠滿了這半年以來各種人給我打來的電話和信息，還有不少商家廣告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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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接下來便是一些語音留言：

  白起：“喂，是我。”

  自動回複：“您好，我暫時無法接通您的電話，請在滴聲後留言，我會盡快回複你的來電。”

  白起疑惑道：“手機怎麽轉成留言了？在忙嗎？”

  “沒有打擾你吧。”

  “之前答應過你會盡快回來，現在，該忙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這兩天還好嗎？如果遇到了什麽事，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對了，打電話過來隻是想叮囑你，最近一段時間最好不要出門。”

  “尤其是，不要靠近中央隔離區。”

  “雖然我還不清楚確切的情況，但似乎發生了一起非常惡性的事件，特遣署的消息說……”

  說到這裏，他又停了一下。

  “他們說……”

  白起的聲音有些顫抖，好似經曆了什麽不可承受的事。

  “有個女孩被……殺害了。”

  “……”

  他哽咽著開口：“所以顧征才吞吞吐吐……不肯告訴我具體的情況。”

  “……”

  “是我晚了一步。”

  “對不起。”

  第二個是李澤言的。

  “……”

  電話那頭並沒有人說話，隻傳來了他的一聲低歎。

  自動回複：“您好，我暫時無法接通您的電話，請在滴聲後留言，我會盡快回複你的來電。”

  過了好久，才傳來他的聲音：“我一定是被你傳染了，不然，怎麽會做這種隻有笨蛋才會做的事。”

  “……”

  接下來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給我一些線索吧。”

  李澤言的聲音極低，滿含祈求，好似走投無路。

  “我把你送走，也一定會把你帶回來。”

  “如果你聽得見這些話——”

  “不要害怕。”

  “不管你在其他的時空正麵對著什麽……”

  他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沉聲道：“都要等著我。”

  “……”

  然而，我翻遍了所有的垃圾短信和未接來電，都沒有看到那個名字。

  沒有許墨。

  這半年來，他一次都沒有試圖聯係過我。

  我心中的情緒越來越濃，甚至想要扭頭離開，但卻鬼使神差地邁不動步子。

  然而，此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台上的那個身影早把我的所作所為盡收眼底。

  “今天占用了大家寶貴的時間，希望對各位來說，這不會是一個無聊的下午。”

  我終於聽到了許墨準備散場的聲音，再次抬起頭，正好看見他收回的目光。

  我心裏不免有些煩躁：“他到底……看什麽看啊？！”

  “最後。”

  許墨頓了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們所處的社會正在發生著變化，暫時可能難以察覺，但每一處細小甚微的改變都不容忽視。”

  “我需要大家知道，最高生命科學研究所存在的意義，不同於其他機構或組織。”

  有學生提問道：“許教授說的其他機構是指哪裏？特遣署嗎？”

  這句突然的發問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開始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是因為Evolver名單的公布嗎？”

  “您站在科研的立場上，並不認可這一舉措對嗎？”

  不依不饒的三連問導致現場有些失控，各種議論聲四起。

  好像有人在說，這名學生本身就是一個Evolver。

  又有學生道：“好像之前就有傳聞，許教授一直在做關於Evolver的研究，他本人應該是站在Evolver這邊的。”

  有人大驚失色：“啊？不會吧！”

  “還有內部消息說，之前特遣署的指揮官來我們這邊，要求調取研究資料和數據，許墨教授連門都沒讓他們進。”

  “咱們所裏的確有不少人在那個名單上……可能許教授是為了保護所裏的研究人員吧。”

  那學生歎了口氣：“唉，現在特遣署這種做法，戀語市能保持中立立場的，除了咱們研究所，大概隻有華銳了。”

  聽到這，我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身側卻忽然擠進來一個也穿著白大褂戴著胸牌的人。

  “許教授，您可以就剛剛的提問發表一下看法嗎？”

  我看著身邊發問的學生略顯成熟的臉，忽然覺得這個人有些麵熟。

  研究所的助手忙走上前，想要維持秩序，許墨卻擺了擺手，臉上的微笑依舊沒有任何波瀾：“請問您現在的采訪，有提前和研究所報備嗎？記者同學。”

  我身邊的學生身體晃了晃，顯然是被拆穿身份而略顯慌張。我這才想起，之前在各種新聞發布會上都見過這個人。

  許墨接著又道：“我不止一次強調過，我本人和研究所成員都不接受沒有預約的采訪，我們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也希望媒體能夠做好自己的工作，在當前情況下，想清楚該報道什麽。”

  “或者……先想想要秉持怎樣的價值觀。”

  他鎮定的聲音讓全場很快安靜下來。

  而我卻忽然醒覺，他在說我曾經在他麵前說過的話。

  我忍不住再次去看他的眼睛，那道目光果然落在我身上，讓我心頭猛地一跳。

  當初我說出那些話時，他的眼中也像現在一樣，並沒有什麽溫度。

  許墨說完，不緊不慢地走下實驗台，關掉了頭頂的電子屏設備，摘下眼鏡，緩緩開口：“生活好像總會因為這些小插曲而更加有趣。”

  “我剛剛的話，也是留給各位的一個作業。”

  “相信你們很快會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他深不可測的麵容下，暗藏著難以預估的洶湧，而我對他這樣的表情並不陌生。

  許墨……在計劃什麽嗎？

  心裏隱約生出一份不必要的擔心。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許墨從另一側離開，我被人群推搡著向觀摩室外走去。

  趁著沒人注意，我快步閃到一個拐角處，待人都走光後，才躡手躡腳地溜回到實驗室。

  此時的實驗室已空無一人，冰涼的實驗儀器散發著寒氣，剛才人聲鼎沸的現場宛如一場幻覺。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許墨離開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那間寫著熟悉名字的辦公室。

  剛剛走來的一路，都沒有看到其他的房間，看來這一層隻有這一間辦公室。

  這個房間好像孤獨地藏在大樓的角落裏，我停下腳步，想要敲門，卻遲遲不敢抬手。

  雖然先前已經多少了解了一些信息，但現在真的直麵這個人，還是沒有想好第一句話該跟他說些什麽。

  該叫他許墨，還是……Ares？

  這時，走廊盡頭的電梯忽然傳出開門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立刻轉身，藏到了一邊的拐角後，聽見高跟鞋踩在光滑地麵上的聲音，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是……女人？

  我忍不住探出頭去，看向那個已經敲響許墨辦公室門的身影。

  那身黑裙如記憶中一般，閃爍著絲緞的光澤，而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上，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胸口狠狠一跳，眼見著那道我不敢去敲的門，在少女麵前緩緩打開。

  “終於見麵了，許教授。”

  ※※※※※※※※※※※※※※※※※※※※

  其實許墨是打了電話的，隻是沒有說話，準確來說，隻說了一個字“你……”，但遊戲劇情就是這樣寫的，所以，隻能設定為沒有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