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純白之冬·李澤言-3(4)欲言又止
作者:紅妝夜未眠      更新:2020-12-15 12:56      字數:2109
  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些,好像再努力一點,就能完全覆蓋掉這個世界。

  大約是因為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並不多,但我總感覺,今晚的燈火比過去每一天看到的都要暗一些。

  隻有昏黃的暖光落在這間餐廳的每個角落,落在眼前李澤言的眉眼發梢,暈開一片。

  拉好椅子邀我入座之後,李澤言又去擺好了唱片機的唱針,然後才坐到了我的對麵。

  偌大的餐廳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卻一點都不顯得冷清。

  悠揚的樂聲和精致的擺盤都大大增加了人的食欲,但手邊閃著銀光的刀叉卻讓我一陣心悸。

  隨著影影綽綽的燭光,冷色的刀刃在桌麵上投影出扭曲的黑影,像是小蛇一般左右滑動。

  我剛伸手去握住刀柄,黑影就附上了我的手腕,對準了血管狠狠咬下一口。

  明明知道隻是自己的幻覺,心髒卻還是傳來一陣刺痛,驟然收縮。

  握刀的手隨之鬆開,掉落的刀具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和我悶悶的心跳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啊!我自己撿就好……”

  還沒來得及阻止看過來的李澤言,他就已經毫不在意地俯下了身。

  我隱約看到他頭頂的發旋上下輕晃,在我心中激起圈圈漣漪。

  “李澤言……”

  他抬眸:“有什麽就直說。”

  你真好……

  不隻是你的鼓勵,不隻是今天的晚餐,而是全部都很好。

  在這個安定靜好的世界裏,還能和他坐在一起共進晚餐,真好。

  看我始終都沒有回應,李澤言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也劃過了一絲疑惑。

  他把認真擦拭過的刀具放回了我的手邊,這一次,幻覺裏的黑影沒有再出現。

  李澤言安安靜靜地看著我,似乎是在等著我主動開口。

  深色的瞳眸中是和談工作時完全不一樣的神色,依然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又多了幾分柔和。

  他輕聲道:“悠然,你今天一直欲言又止。”

  “我……”

  我還是不想把他牽扯到那些不切實際的煩惱中。

  不管那些記憶中的他是怎樣的,我隻希望存在於此時此刻的李澤言,能隻做他自己。

  這個原原本本的他,就很好。

  擔心他還會繼續追問,我勉強牽動著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希望看起來還不算太假。

  “我沒事。”

  意料之外,李澤言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瞥了我一眼,便重新拿起了餐具。

  刀叉與盤子交錯的響動,伴著他的聲音落入我的耳中。

  “不想說也可以。”

  他頓了頓又道:“但不要浪費食物。”

  雖然用著嚴厲的措辭,但他的口吻中卻並沒有絲毫責備的意味,反而全是關心。

  “再不吃,我就撤了換下一道菜了。”

  看他作勢一副要收走我餐具的樣子,我連忙伸手護住:“……吃,我這就吃!”

  他就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麵,看著我吃,然後在每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裏換下一道菜品。

  他的動作自然得如流水一般,就像是他的關心。

  涓涓流過心間,潤物無聲。

  一瞬間,心中的所有煩思雜緒也被衝刷得一幹二淨。

  ……

  時針指向九點時,我和李澤言終於結束了晚餐。

  我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有、有點撐……”

  李澤言道:“我沒做多少。”

  我掰著指頭數了數:“是嗎?牛排、鵝肝馬賽魚羹、還有各種蔬菜和葡萄酒,還真是不多呢。”

  他瞥了我一眼:“……別的優點沒有,調侃倒是學的挺快。”

  我忙道:“那是我學習能力強!”

  李澤言挑了挑眉:“嘴皮子是鍛煉得不錯,接下來,加強一下動手能力?”

  我撇了撇嘴:“你不提醒,我也還記得……”

  ……

  雖然早就接受了飯後收拾這個任務,但再次回到狼狽不堪的廚房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無從下手。

  我偷偷瞥了兩眼身邊的李澤言,隻見他正拿出了橡膠手套和新的圍裙。

  “戴上。”

  “哦哦……”

  我連忙伸手去接那些工具,沒想到卻被他側手閃過了。

  他攤開手套,認真地戴到我的手上,語氣中透露著笑意:“別總是這麽笨手笨腳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他的頭發。

  那裏被燈光搖曳出一片光華,連發梢都閃著晶亮。

  幫我戴好手套和圍裙之後,李澤言又把我的頭發挽到耳後,一邊隨口道:“這麽安靜地不反駁,倒是新奇。”

  我依舊看著他,餘光中,窗外的那場雪好像忽然間下得更大了,那種奇異的感覺在我的心裏始終揮之不去。

  我若有所思道:“你說,今年的冬天是不是來的有些早?”

  李澤言瞥了我一眼:“答非所問。”

  我低歎道:“你看,現在才初冬,居然就下這麽大的雪了……”

  李澤言微微皺眉:“你是什麽時候成了天氣預報專員的。”

  我小聲嘟囔:“我哪有……”

  李澤言理好了我的圍裙,看了我一眼:“放心,不管你在擔心什麽,都不會發生。”

  他總是一針見血地戳中我的心思,然後又用他獨特的方式來安慰人。

  明明外麵的風雪哐哐地撞擊著玻璃,發出駭人的響聲,但心頭的那份恐懼卻已經消散得七七八八。

  我看向李澤言,卻發現剛剛還帶著柔情的眼神中,隻剩下了滿溢的嫌棄:“動作全停下了,你是打算在這裏收拾一個晚上嗎?還有,明天別忘了交修改後的方案。”

  我小聲嘀咕道:“……果然。”

  話題不可避免地拗回了工作上麵,大概,這也算是李澤言特有的安慰方式了。

  我努力地避開內心深處隱隱回響的雜音,專心地投入到有他在的這份安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