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們到達了Souvenir。

  這裏還是一如既往的裝扮，也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個客人也沒有。

  唯一發生變化的，隻有李澤言臉上的表情。

  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從進入這裏的那一刻開始，他總是抿緊的唇線就舒展成了好看的弧度。

  將大衣掛到一旁的衣架上之後，他就徑直朝廚房走去。無事可做的我也連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從進門開始，我就隱約發現了哪裏不對。

  直到走進廚房，我才終於確定了——

  “今天蔡老先生不在？”

  “他休息幾天。”

  說話間，李澤言已經穿好了做飯專用的衣服，正在一絲不苟地挽著衣袖。

  看著他忙前忙後的身影，我感覺這樣光杵著也不太好，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是不是正缺一個打下手的人？”

  聞言，他別過頭來，挑起眉看了我一眼。

  明眼人都能讀出，裏麵寫著“別打擾我”。

  但我想要幫上點忙的心思還是占了上風，於是，便刻意無視掉他質疑的目光。

  我抓住他挽著衣袖的手，認真地幫他把兩邊袖子挽好，抬頭看向他，笑道：“你看你看，是不是還不錯？挺整齊的吧！”

  “……還行。”

  李澤言說著，順著我挽過的痕跡重新整理了一遍衣袖。

  “你去外廳坐著吧。”

  這分明就是換了個稍微委婉的方式，把逐客令又下了一遍。

  即便他的明示暗示都已下達，我還是沒打算放棄，努力搜尋著有什麽我也能做的事。

  想要留在廚房幫他是一方麵，而另一方麵，是因為我害怕一個人待著。

  那些災難片一般的畫麵總能找準時機趁虛而入，一點點地擊潰我的心理防線。

  隻有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我稍稍放鬆下來。

  “……挽衣袖我可能不太在行，但是洗菜絕對沒問題的！”

  我賴在水池旁邊，一本正經地捋起了袖子。

  看著李澤言越發緊皺的眉頭，我突然想到了什麽，不禁縮了縮脖子：“呃……你是不是排斥別人用你的廚房啊？”

  李澤言打量了我一眼，歎了口氣。

  緊接著，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圍裙，套在了我的身上。

  屬於他的氣息，在那一刻無比清晰地染上了我身體，即使隔著彼此的衣料，也溫暖無比，讓人安心。

  我小聲道：“你把圍裙給我了，自己怎麽辦？”

  李澤言輕聲道：“笨蛋隻需要為自己考慮就行。”

  我剛打算轉過頭去跟他說話，他卻往我手裏塞了一顆西蘭花就走開了。

  李澤言：“少說話，多洗菜。”

  我：“哦……”

  晶瑩的水珠“嘩拉拉”地流過我的手，空氣裏，隻剩下食材和餐具合奏出的樂章。

  我邊洗邊道：“說起來，今天的賬單是什麽，不會又是回複評論吧……”

  李澤言輕輕歎了口氣，視線倒是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手中正在處理的牛排。

  “今天不打算開店，不需要結賬。而且，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的獎勵。”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輕聲的誇獎已經融入了空氣中。

  “做的不錯。”

  李澤言居然真的誇我了！

  腦內一時無法運轉的我直愣愣地站著，看著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拿走了我手上還在清洗的西蘭花。

  “……等等！才洗了一遍！”

  我連忙搶回了他手中的西蘭花，放到水池裏用力搓洗。

  水流聲再大，我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在一旁的輕笑：“洗好之後，把黃油也給我一下。”

  我左顧右盼起來：“黃油……在哪裏來著？”

  “在你麵前的架子上，右數第三個。”

  李澤言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甚至連頭都沒抬，繼續著手上的事。

  我才放下手上的西蘭花，就伸手去夠那罐黃油，卻沒想到在抽出手的瞬間，把旁邊的佐料醬汁也都帶倒了……

  一陣丁零當啷之後，架子上下都是一片狼藉，原本幹淨的圍裙上也變得一片斑駁……

  我愧疚地垂下頭：“我……你……這……對不起！”

  李澤言皺著眉將我拉到一旁，拿著紙巾將我圍裙上的汙漬擦拭幹淨。

  他歎了口氣：“你能做些我意料之外的事嗎？”

  我小聲道：“我也沒想到……”

  “是嗎？我倒是幫你想到了。”他一邊調侃著，一邊拿走了我還捧在手中的黃油：“吃過之後再收拾吧。”

  尷尬的我隻能點了點頭。

  應該說，他沒有把我趕出廚房已經是最大的寬恕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我繼續手忙腳亂地配合著他的需求，從各種陌生的置物櫃裏找出他需要的食材或者用具。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事他說不定一個人做起來還會更加順手一些，卻還是把我留下來繼續“打擾”他。

  這麽一想，心中便湧起一股暖意，隨著空氣中彌漫的香氣緩緩流過。

  沒過多久，李澤言已經熟稔地將烤好的牛排從烤箱中拿出，撒上一層薄薄的佐料。

  他吩咐道：“把盤子遞給我。”

  我忙道：“盤子。嗯？在哪裏？”

  “頭頂有個櫥櫃，上數第二層。”

  我順著他說的方向找去，在距離頭頂十公分的地方找到了那個櫃子。

  隻是沒有想到，他所說的“上數第二層”，卻是我踮腳也無法夠到的高度……

  正在我思索著要不要搬一張椅子過來時，李澤言的手已經從我腦袋旁伸過，輕鬆地拿下了兩隻精致的盤子。

  “你的櫥櫃裝得也太高了……我沒有這麽高呀……”

  聽到我的小聲嘀咕，他看了我一眼，嘴角輕勾：“嗯，以後配合你的身高。”

  我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已經麵不改色地開始給他的“大作”，準備著最後的擺盤。

  黑胡椒醬汁澆在牛排的一旁，還有一小坨土豆泥與西蘭花，看起來可口無比。

  就像李澤言彎著的嘴角一般，讓人著迷，讓人忍不住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