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蘭在經曆了上一次被柳淺看出目的後的挫敗，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路究竟該如何進行下去，張一馳的日日關心也讓她覺得難以消受。

  這一段時間以來，張一馳的確沒有再要求自己幫助他進行贗品的活動，但是表麵上的和諧背後，卻是各懷鬼胎的心思。

  她站在自家的落地窗前，窗子中的反光讓她看清楚了自己的身體。

  因為懷孕而造成的體態略微臃腫，再加上小腹的微微隆起。

  她將拳頭重重的砸在窗內倒影前的自己。

  “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個樣子？秦修蘭，你還是之前那個你嗎？”

  多年來的優越感，在麵對柳淺的同時驟然崩塌，本應設計的所有陷阱卻都被自己自食惡果，她又如何甘心？

  手從玻璃上轉移到了腹部，秦修蘭的眼神中逐漸重新燃起之前的欲望。

  “孩子，對不起。你別怪我，隻是這個時候，我真的不能再留下你。”

  她迅速化好了妝，拿起桌上的背包就驅車來到醫院。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她的腦海中想過無數可能發生的情況，但是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麵對張一馳的窘迫。

  從他的表情和行動中，都能夠看出對於“父親”這一角色的向往，但是自己的身份並不能夠成為給予他這一向往的人。

  因為麻藥的攝入，手術的全程她都沒有任何感覺，隻是在結束的時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

  拖著沉重的身體坐在醫院空蕩的走廊。

  “對不起，我把孩子做掉了。”

  一則短信發了過去，她能夠想象張一馳在看到的時候會經曆的心路曆程。

  但是這樣的結果對於二人來說，對於孩子來說，都是命中注定的。

  果然，正在工作的張一馳在看到信息後，腿部突然傳來的無力感讓他癱軟在了當下，隨後便馬上朝著醫院跑去。

  醫院的走廊很長，長到好像死神無法到達，無法決定一個生命的去留。

  他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因為落日的餘暉，沒辦法看到她的麵孔，隻有一個黑色的輪廓。

  張一馳的手中拿著西裝外套，因為一路的奔跑而變得更加沉重的腳步緩慢的走近。

  看到長長的座椅上的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表情中也能夠看出來的痛苦。

  張一馳本來惱怒的情緒被氣氛壓在了心中，壓在了他永遠的遺憾裏。

  他蹲下身，蹲在了秦修蘭的麵前。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已經說過了，隻有這樣，對你，對我，對孩子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秦修蘭說著就要起身，卻被他重新按回了座位。

  “我跟你說過，這個孩子對於我來說的意義不一樣！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他終究還是沒能壓抑住自己的憤怒，將情緒一並宣泄了出來。

  秦修蘭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再發生任何的爭論，她重新站起身，卻因為沒有任何的力氣而昏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看到眼前是麵無表情的人正坐在床邊。

  她微微睜開雙眼，將頭轉向另外的方向。

  “你醒了…”

  “醫生說你剛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很虛弱，先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不用假惺惺的在這裏照顧我，我知道我把孩子做掉，對於你來說，你一定恨透了我。”

  秦修蘭看著他正端著粥的手說道。

  張一馳抿唇的片刻攪動著手中的粥。

  “現在，你和我，都是什麽都沒有的人了，不是嗎？我當然恨你，恨你做掉了我們的孩子，但是，這也確實是意料之中。”

  粥的溫熱在勺中傳開，嘴邊傳來的感覺讓秦修蘭第一時間想要推開，但還是將頭扭了回去。

  “先把粥喝了，不然身體吃不消。”

  秦修蘭小心翼翼的張開嘴，那人將粥送了進去，對比剛才手術台上器械的冰涼，這樣的的溫暖的確讓她沉迷。

  看著張一馳的舉動，秦修蘭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人帶給自己的感覺。

  毀滅了一個人的夙願，就是摔碎了他的信仰。

  她知道張一馳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對於親情卻隻有無盡的奢望，一個孩子，足夠給他帶去信心和對生活的期待。自己親手毀滅了他的向往，也將這份溫暖拒之門外。

  “對……對不起。”

  張一馳手中的勺子停在了碗中，聽到她的話，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去回複。

  在得知秦修蘭懷孕的瞬間，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的到來，隻是如此突然的打擊確實讓他難以承受。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你說的對，孩子本來就是個意外，讓一切重回正軌才是正確的。”

  秦修蘭喝下最後一口粥，眼看著張一馳將碗放在桌上，她以為他會離開，但是卻依舊坐在麵前的椅子上。

  “睡一覺吧，好好休息一下。剛做了手術，等你睡醒了，我送你回家。”

  自從回國後，秦修蘭想到自己為林風眠所付出的一切，卻依然沒能換來一個溫暖的回應。

  在張一馳剛才說出那一段話的一瞬間，她像是突然頓悟。

  相互利用的兩個人，的確都是為了一份偏執的愛而迷失了自我。長久以來，在這個城市所獲得的溫暖，好像一直都是來源於眼前的這個人，即使是相互利用，卻也讓她在無數個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一把手。

  她又想到了自己對於林風眠的執拗。的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她知道林風眠的心思並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卻還是執意要闖入。愛情因為行動而發生了變質，其實這一份感情早就變成了自己不甘心的欲望，而不是最初的心動了。

  秦修蘭拿出被中的手，搭在張一馳的手背上。

  “真的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錯。”

  張一馳沒有將手抽回去，但是突然的觸碰還是讓他有些不自然。

  “張一馳，你有問過自己嗎？你對柳淺的愛，是執念，還是心動？”

  看到他因為自己的問題停頓的神情，秦修蘭將她的手挪開。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對於師哥的感情已經因為時間而變質，我明知自己無法走入他的心裏，但是不甘心依舊讓我奮不顧身，最後我得到的又是什麽呢？除了一身的傷，我們，都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