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縣令秦毅似乎就是這一群人的主角，而高函和一幫錦衣衛跟隨在其後，倒是有些像是對方的隨從，而和維克多商會的人交涉，也是秦毅為主，偶爾言語不通的地方，則是有奧利維亞頂了上去。

  所以，在裏歐的眼裏，這一切很像是這位縣令大人一時不爽，來找維克多商會的麻煩的意思。

  至於為什麽不爽，這還用說麽，當裏歐攛掇奧利維亞和他的東方雇主去四海酒樓，並透露出四海酒樓會出售的消息之後，裏歐可一直關注著那邊的事情。

  奧利維亞的東方雇主，顯然和那四海酒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甚至連酒樓的客人都被趕了出來，這才過多久，這縣令大人，就到維克多商會來拜會，這要不說存著報複的心思，這其中才有鬼呢，真當維克多商會不知道那四海酒樓，有著這位縣令大人的三成股份嗎？

  當然，這其中的原因，是怎麽都不能說出來的，而且，裏歐也非常確定，隻要這位縣令大人不是雞蛋裏挑骨頭的話，在商會裏，他也很難找出什麽茬子來。

  教堂不僅僅是做禮拜祈禱的地方，在維克多商會，這教堂更是議事的地方，雖然，這種議事的模式，在大明人眼裏，簡直覺得莫名其妙，粗鄙不堪。

  “隨便走走吧！”

  留下秦毅和那裏歐大眼瞪著小眼，高函微微笑了笑，離開教堂，在他的後麵，奧利維亞和張春燕，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秦大人還真有趣，居然說這裏有逃犯！”一出來，張春燕就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總不能說我想到這裏看看，就這麽來看看吧，要是那樣，可能就什麽都看不到了！”高函感興趣的，還是那火器廠和兵營，可惜的是，這兩處都有不少士兵守衛，靠著他們這麽幾人，隻怕難以窺探的到虛實。

  “奧利維亞不是來這裏買過火器麽，再去試試也可以撒，就當是做中人撮合！”張春燕出主意道：“既然是商會，就是做買賣的地方，找他們的掌櫃說說不就得了，奧利維亞，你上次找的誰，現在還能找得到麽？”

  “應該找得到吧！”奧利維亞睜大眼睛，商會裏稍微重要一點的人物，現在都在教堂裏聽秦毅胡說八道呢，她一時之間，還真難以找到上次他來接待他的那個商人。

  “不管了，先去看看！”高函搖搖頭：“你既然來過，人家肯定認得你，過去看一看，想來沒多大關係的！”

  幾人嘀咕了幾句，幹脆徑直就朝著火器廠那邊走去了，奧利維亞來過這裏，地方還是弄的清楚的。

  “奧利維亞小姐！”

  沒想到火器廠門口的守衛，居然還記得奧利維亞，見到奧利維亞對他們的敬禮還了一個特淑女的禮節，高函微微笑了笑，將奧利維亞身上那亂七八糟的船長裝要是換成宮廷禮服的話，沒準這奧利維亞還真有幾分淑女模樣。

  “我想進火器廠看看，我這幾位東方客人，想要購買一些火槍，卻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好意思，這個，得需要裏歐執事的允許！”士兵雖然很和善，但是卻是不肯鬆口。

  “可是我上次來，那個誰，直接就將我帶到這裏來了，也沒見需要裏歐執事的允許！”奧利維亞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找這幾個東方客人，可不是很容易，要不，你們就幫幫忙，我我們進去看一眼就出來！”

  她朝著衛兵拋了個秋波：“我聽說錘子酒館的朗姆酒很不錯，也不知道有沒有榮幸找時間請你去喝一杯！”

  衛兵終於點頭了，來火器廠的人形形色色，實際上，這裏還真不是什麽看守嚴密的地方，真正看守嚴密的地方是倉庫和軍營，對於衛兵來說，這些黃皮膚的大明人是外人，至於本國的公民，進出其實都無所謂的，尤其是在商會裏有根底的。

  所謂的看一眼，還真是隻看一眼，高函估計，這個所謂的火器廠，其實類似後世的工廠，也是分了幾個車間的，他們允許進去的，是一個幾乎沒什麽人的地方，幾張長長的工作台，一些他看不懂的工具，和空氣中奇怪的金屬和人的氣味，就是全部了。

  “今天沒有工作！”奧利維亞有些惋惜道：“這裏的工匠，其實很自由的，應該都是自由民，他們有足夠的休息時間，我們來的不湊巧！”

  “也未必！”

  張春燕對這些人心，倒是把握得比較多一些：“無非是看到咱們一大群人來了，這邊的作坊都停了做工才對，你要不信，去找個有火爐的地方看看，我保證火爐裏還是滾燙的！”

  “沒事！”

  高函無所謂的搖搖頭，退出了這裏，能進去看到規模，找個時機看看成品，就能拚湊出這個火器廠的產量和質量了，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重要的，他壓根就不覺得，這個火器廠在這裏的存在是合理的。

  火器廠的存在不合理，這些武裝士兵，或者商會裏名義上的“武裝護衛”也是不合理的，哪怕是他們繳納地租，但是，在這裏劃地而治，也是不合理的，他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他總歸是能做點什麽的。

  不過這一切，還是先了解這商會的底細再說，采買大炮的事情，若是隻能由他們經手，這些事情，倒是不一定非得現在就做，但是，若是還有另外的可能，這個商會在濠鏡澳的這一切作為，那就肯定不能容忍了。

  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我還容忍你做甚。

  三人在這商會裏轉悠了一陣，也沒人上來問什麽，等到回到教堂的時候，秦毅還在和那裏歐在那裏大眼瞪著小眼，一副雞同鴨講的樣子。

  “光是上月，就有三起番人流竄到我大明百姓商鋪搶劫，傷人的事情發生，你就是你們商會當初給我說的保證秩序？你們在市舶司那裏怎麽做我不管，但是，我是既然是香山的父母官，就得為為香山的黎民百姓做主，要是你們商會不給我個交代，那對不住了，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好了！”

  “這事情，還有待調查……”

  “沒事，你們慢慢查，正好我最近也閑得慌，咱們一起來查查，濠鏡澳這裏好久沒關注了，有些人，都忘記這裏是誰的地方了？”

  維克多商會門口，有一排絞架。

  此刻，教堂裏的爭執和扯皮，似乎有了結果，裏歐說什麽都不願意為秦毅口中的“騷擾地方”的夷人背鍋，但是，他表示，可以將大明官府的憤怒，用他們理解的方式表達出來，並震懾那些可能再次有著這樣想法的夷人們。

  於是，門口的絞架就派上了用場。

  兩個蓬頭垢麵，瘦弱得不成人形的家夥，從商會的監牢裏被衛兵們押了出來，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目標是前方的絞架，兩個人的眼裏，都是一片是漠然，毫無生機。

  居然還有監牢，高函心裏再次微微的動了動。

  執行絞刑的士兵，很是嫻熟，將打好結的繩子套在兩個人的脖子上，一腳將兩人從絞架的高台的踢下去，兩人身體墜下的瞬間，似乎還聽到頸骨在繩子的拉扯下，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骨頭錯位聲，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沒有高喊，沒有哀求，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不知道什麽地方的夷人，就變成了兩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罪犯的屍首，我們會在這裏懸掛三日！”裏歐雖然臉上依然掛著笑，但是，仔細看的話，那笑容比起先前那種謙卑，多了幾分勉強。

  哼！

  秦毅偷偷瞄了一眼高函，見到他麵無表情，也沒什麽暗示，於是清清嗓子：“震懾宵小是好的，但是，這騷擾地方的人犯，還是得著落在你們身上，若是你們交不出人犯，到時候我們自己就來抓捕了！”

  一行人昂首闊步的離開，秦毅身後的屬下，都是麵有得色，而高函的屬下們，則是一如既往的陰沉著臉，仿佛什麽都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