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9 千年思戀(四)
作者:意聖域      更新:2021-02-09 22:24      字數:3798
  “來,你跟我過來!”阿蘭牽著無憂的手,來到窗前,問,“你知道為什麽這個家隻剩下一些老弱婦孺?你剛才肯定在想,年輕的男人們都去哪了?”

  無憂點點頭,她確實這麽想過。

  “袁家世世代代為北漠王族南征北戰,殘酷無情的戰場上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又有多少人能盼到自己的父親、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平安歸來,當然袁家的人也一樣,袁飛的爺爺、叔公、父親、叔伯、兄長在長年的征戰殺伐中一個一個戰死。”

  回憶著哀傷的過去,阿蘭不禁潸然淚下,哽咽地說:“我的丈夫,也就是袁飛的大哥,他在五年前戰死了,他是這個家唯一僅剩的壯年男丁,由於他的離開,天就像塌了一樣,沒有將軍頭銜的庇佑,那些想覬覦這片綠洲的人都在蠢蠢欲動,那一年,袁飛才十五歲,十五歲的他為了保住這個家,向大王請纓上陣,過早肩負起家族的重擔,如果沒有他,我們不會過得這麽安穩。”

  無憂靜靜地看著院中與孩子們玩耍的袁飛,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在戰場上殺敵無數,踏平過無數城鎮的人,他最初的目的隻是為保護家人,對於無憂來說,他是她的敵人,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幫凶,兩個矛盾的立場在無憂的心裏開始打起了拉鋸戰。

  從此以後,無憂在這片綠洲裏開始了新的生活,這裏的人都對她很好,讓她重拾了以前在花之島的幸福生活。

  可這裏不是花之島,沒有專屬仆人伺候她,雖然可以吃大鍋飯,但是日常起居都要自己動手,她沒想過要複國,她天性單純善良,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機,她的父母肯定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著。

  她要忘記過去,忘掉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她現在是平民百姓,就應該像個普通人,她很努力地跟阿蘭學習,阿蘭也很耐心,手把手教她,什麽女工、刺繡、縫補、洗衣、做飯、種花種樹、下地勞作等等,她學得很快,兩個月後,基本上都能駕輕就熟,家人們都誇她聰明能幹。

  小孩們也很喜歡她,天天晚上纏著她給他們講故事才肯睡覺,孩子們最喜歡聽她說大海的故事,因為這裏看不到海,他們不知道海是什麽樣子的,想象著故事裏波濤洶湧、蔚藍色的大海,個個眼睛都發直,聽得入神。

  而袁飛,帶她回來後沒幾天,又被大王傳召去攻打某國了,他那位好戰的大王真是閑不下來,世界和平了,他就難受,非得搞一些血雨腥風的事出來才開心。

  袁飛每次一走就是兩個月,每次回來都會為無憂添置一些禮物,隻有他知道無憂曾經是公主,有時偷偷塞給她一點首飾和胭脂水粉,他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隻是那些婦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等他再次出征後,就會在無憂的耳根邊有意無意地說一些羨慕無憂之類的話,常常把無憂弄得臉紅耳赤,嬌羞不語。

  久而久之,期待袁飛回來就成為了無憂時時刻刻想著的事,猜他回來會給她帶什麽東西,想像他每次回來跟她和孩子一起嬉鬧,院子裏就笑聲不斷,無憂喜歡看著這麽無憂無慮的他,放下從戰場上帶來的殺伐之氣,能成為一個普通人真好啊!

  時間過得很快,兩年過去了,無憂完全融入了這個大家庭,這次袁飛在家遇上了團圓節。

  這個家很久沒過團圓節了,因為族長不在是不能過的,所以這次大夥都非常開心,一家五十來號人圍在一起吃晚飯,酒過三巡,大夥也有些醉意。

  “我說袁飛啊,你跟無憂的事,啥時候辦?你看人家姑娘在這裏也呆了兩年了,這算什麽?雖然她是大王所賜的女人,但必要的禮數還是要有的,你總得給人家一個名分不是?”這位說話的是家族裏一位百歲老者,在他眼裏無憂和袁飛就是一對。

  “對啊!袁飛,太叔公說得對,你覺得呢?”坐在袁飛旁邊的阿蘭開心地問,她也覺得是時候辦這事了。

  “你們還是問她吧!”袁飛害羞扭捏地指了指無憂。

  阿蘭瞪了他一眼:“上陣殺敵都沒見你含糊過,明明喜歡人家不敢說,大將之風上哪去了?”

  他這副靦腆的模樣,讓人又氣又好笑,阿蘭轉頭繼續問無憂:“你呢?你願意嫁給他嗎?”

  無憂的臉紅得像蘋果一樣,低頭不語,隻見那頭越來越低,低得都跟桌子平行了。

  看著他們這害羞默認的態度,阿蘭拍板決定:“既然沒人反對,那麽三天後舉行婚禮。”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的人開始在院子裏忙忙碌碌,個個臉上笑容滿麵。

  袁飛雖然是將軍,但是不會溜須拍馬、阿諛奉承,所以一年到頭沒幾個油水,隻有那少得可憐的餉銀,家裏也不像其他將軍的府邸那樣金碧輝煌、奢華糜爛,可樸素的家人卻用他們的盡心盡力給袁飛和無憂籌備一場溫馨甜蜜的婚禮。

  由於,無憂是以女奴的身份賜給袁飛,在北漠的男人眼中,女奴就是泄欲的工具,附帶生育的能力,沒人會給一個女奴辦婚禮,放眼望去整個北漠也隻有善良的袁飛一家了,所以他們沒有邀請別人前來觀禮,隻有一家人見證他們的愛情。

  這麽低調的婚禮還是引來了一位貴客,來人是北漠王的二弟裕親王,這位裕親王是庶出,無緣與他唯一的王兄,也就是現在的大王爭奪王位,便早早在他的封地駐守,與袁飛一樣年紀輕輕就過起了戎馬生活。

  也許年紀相仿,兩個年輕人很投機,無話不談,他們最大的理想就是建立一個沒有戰火的和平國度。

  婚禮當天,裕親王隻帶了幾個隨從,輕裝前來,脫去鎧甲的裕親王穿著一件長衫,沒有戰場上那股肅殺之氣,反而平添了許多儒雅之氣,沒人會聯想到,這樣一位斯斯文文的親王在戰場上有多驍勇。

  當裕親王見到無憂的時候,也不免被她傾國傾城的容顏所折服,頓時羨慕袁飛有這麽一位絕色的紅顏知己。

  晌午太陽高照,老人們說是吉時,於是他們準備行禮,大家歡欣鼓舞,吹拉彈唱,一派喜氣洋洋。

  院子裏有一棵古樹,枝葉茂盛,見證過幾代袁家人的生老病死,由它來當袁飛和無憂的證婚人是最合適不過的。

  樹上掛著許多金球,那是家人們做的祈願球,表達對新人的祝福,樹下是一條長長的由花瓣鋪成的小路,這些花瓣都是孩子們到花海裏撿來的。

  阿蘭是最高興的一個,她來這個家的時候,袁飛才五歲,可以說袁飛是她一手養大的,感情特別好,她兩年前就已經為袁飛和無憂備下了禮服,就等這一刻。

  新郎的禮服是一件白色的長衫,素雅的顏色讓袁飛回到了青澀純真的模樣,沒有飽受多年戰爭的汙染,胸前掛著一條象牙色的珠鏈,這是一族之長代代相傳的信物,隻有遇到重大日子才會拿出來。

  新娘是一條白色的沙裙,貼合著女人完美起伏的曲線,長長的裙擺上點綴著如繁星般閃爍的彩石,飄逸柔美的秀發挽於耳後盤成一個精致的發髻,頭上戴著一頂由珍珠和滿天星做成的花冠。

  兩位新人的禮服簡單又不失莊重,雖然不是極盡奢華,但是純白的顏色代表了他們潔淨美好的愛情。

  在無憂的心裏這件潔白的禮服比世界上任何一件衣服都要漂亮,因為它象征著她可以跟他白頭偕老,今天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最幸福的女人,懷著緊張忐忑的心情,在鋪滿鮮花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走向她心愛的男人。

  當無憂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時,眾人從未見到這麽美麗的新娘,不禁驚呼出聲。

  無憂頓時顯得有些緊張,在袁家人的注視下,向古樹走去,還沒等她走到樹下,英俊帥氣的新郎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牽起她的手一起來到樹下。

  主持婚禮的人就是前幾天團圓節上催他們結婚的那位百歲老人,老人哆哆嗦嗦拿著手裏的水瓶向他們撒著聖水,然後翻開袁家的族譜,清了清嗓子說道:“無憂,你準備好做袁家的人嗎?”

  無憂笑著點點頭,老人又用那哆哆嗦嗦的手在族譜裏寫下無憂的名字,抬頭對無憂說:“這是你和袁家簽定的契約,終身不可以反悔。我們愛你,也希望你永遠跟我們在一起。”

  老人行動遲緩,畢竟上了年紀,合上族譜,表情嚴肅地對袁飛說:“我們的新郎,現在是你向你的新娘宣誓的時候。”

  院子裏的大人們各個都開始起哄,弄得袁飛不好意思,直撓頭,許久,大概是想好怎麽說,示意大家安靜,伸手握住無憂的雙手,深吸一口氣,說:“我……”

  這話還沒出口,“轟”一聲,矮牆上的大門被粗魯地撞開,來人是袁飛的副將,他連滾帶爬衝到袁飛麵前,焦急地說:“將軍,東海國來犯,大王命令你立刻領軍前去迎戰。”

  “就不能派別的將軍去嗎?為什麽指定袁飛將軍?”裕親王不悅地斥責,今天是他好友的大喜日子,王兄挑的正是時候。

  “回親王,是因為袁飛將軍的軍營離東海國最近,可以最快時間內調兵禦敵。”副將不敢觸怒裕親王,低下頭回複。

  “袁飛,你繼續你的婚禮,我替你上陣。”豪爽的裕親王準備起駕走人。

  “親王,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大王之命我們不能違背。”袁飛攔住他,因為他不能以跟女奴結婚為理由而拒絕上陣,這個理由說不通的,到最後就會治他一個玩忽懈怠之罪,遭他人口食,雖然心裏舍不得,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袁飛臨走前,緊緊地把無憂擁入懷中,依依不舍地對她說:“等我回來,繼續完成我們的婚禮,我還欠你一個全世界最甜蜜的宣誓。”

  說完,袁飛放開無憂,頭也不回地衝出院子,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真的會違抗王命,不顧家族的安危留下來,他的副將緊隨其後。

  無憂拖著長裙跑到門邊,看著袁飛他們騎馬而去,濕潤的眼眶模糊了那寂寞的背影,無法控製地朝那已遠去的人,大聲呐喊:“我一定等你回來!”

  袁飛這一去就是一個月,了無音訊,無憂每天必做的事就是站在院子裏看著大門,呆呆地等著她心愛的男人回來。

  某一天的下午,空氣悶熱,空氣中的水氣仿佛凝結成網,濕氣籠罩著人們都透不過氣來,天邊烏雲滾滾,一層一層的黑雲密密麻麻的交疊,還加雜著轟鳴的雷聲,顯然是暴風雨來臨的征兆。

  同時,在無憂的心裏布上了一層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