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來蹭飯,我就立刻來了
作者:別瞎琢磨      更新:2020-12-15 10:43      字數:2575
  林默正對著蘇媽媽笑得像朵花兒似得,左手提拉著一條活蹦亂跳直滴水的魚,那條魚還在半空中不時扭來扭去,發出“咻咻”的聲音,一張嘴張得圓溜溜的,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呼救;右手拎著一袋子蔬菜,綠的、紅的、黃的、白的……五光十色,五花八門,五顏六色,就跟灑在地上的顏料盒似得;懷裏還抱著顆西蘭花,就像是不遠萬裏跋山涉水披荊斬棘的“追星一族”為偶像獻上一束滿載愛意的花兒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裏來的人形蔬菜批發市場成精了呢。

  蘇媽媽趕緊接過林默手裏的一堆東西,責備道:“來就來吧,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多浪費啊。”

  林默一邊跟著蘇媽媽亦步亦趨地走進廚房卸菜,一邊咋呼道:“不浪費不浪費。我自己一個人又吃不完,放幾天就不新鮮了,蘇燃給我補課辛苦了,一下午被我累死不少腦細胞,我心裏覺得非常過意不去,特地買來此魚給他補補腦,您可一定要收下小生的一番心意……”

  蘇燃倚在門口,看著他在客廳裏說呀說,又到了廚房裏說呀說,說到最後都要唱起了折子戲,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給我補腦?

  你還是自己補補吧,我覺得還是你比較缺。

  廚房裏傳來蘇媽媽的聲音:“小默,這兒你就別管了,小燃在房間裏,你去找他玩吧。”

  下一秒,林默的腦袋就出現在廚房門口,他向外瞄了一眼,邊瞄邊說:“我還是在這兒等他出來……”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蘇燃靠在牆邊雙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他的眼晴頓時像通了電的大燈泡,“噌”得一下亮了好幾個度,健步如飛的從廚房裏跑出來,屁顛屁顛地向蘇燃移去,眯著眼睛,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笑嗬嗬的打了個招呼。

  ——“蘇燃,我又來啦!!!”

  像是宣布什麽好消息似得,就差拿著個大喇叭喊了。

  蘇燃見他眼裏亮晶晶的,像是裝滿了天上的星星,亮得人心動,閃得人眩暈,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雖然戲精,雖然咋呼,雖然……傻了吧唧點兒,但是卻總能讓身邊的人感到放鬆,總能給他人帶來歡樂,就像是一個小太陽,趕走人心裏的悲涼憂傷,照亮世界的陰暗之處。

  雖然,隻是暫時,但足以慰藉某些人的平生了。

  可是,我能有一個這樣溫暖的小太陽嗎?

  我能讓他幫助我遠離內心的陰暗與不堪嗎?

  他能將我從深淵之中拉出來嗎?

  我這樣的人……

  嗬,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啊。

  想到這兒,蘇燃收起了那份失神,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見,淡淡的應了聲“歡迎”,然後就徑直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剛要放到嘴邊就停住了。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剛才的情緒太外顯了,於是欲蓋彌彰似的端著水走到林默麵前遞給他,扯起嘴角笑著說道:“喝點水吧。我剛才看你抱了那麽多東西,可真夠有力氣的,讓我的話,肯定早就掉的滿地都是了,那條大魚肯定也得在地上亂撲通……”

  說到這兒,蘇燃和林默同時想起了不久前兩人在樓梯口追著菜跑的場景,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蘇燃看著林默笑沒了的眼睛,暗自想到:算了,別想那麽多了,就這樣吧。

  能有片刻的心安也已經足夠了。

  能保持這種距離就可以了。

  不要太貪心了,也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了。

  趁著有這麽一個能給自己帶來輕鬆的人,就別糾結太多了,暫時先享受一下吧。

  時間總不會很多的,所以要抓緊機會,更要學會知足。

  這樣的話,等以後……

  等以後被厭惡、被針對的時候,也不至於可憐到連一丁點兒美好的回憶都沒有。

  對不對?

  蘇燃笑著,眼睛彎起來,裝作不經意,拾起一臉的欲蓋彌彰。

  林默笑著,虎牙呲出來,假裝沒看見,忽略蘇燃的忽冷忽熱。

  “菜來嘍——”蘇媽媽的一聲招呼,打斷了兩人的各有所思。

  林默看著端上桌的菜,先是來了一頓“前誇”——誇色澤:“看呐,這道小油菜,綠的直發亮;那道土豆塊,黃的直耀眼;還有那道燉魚湯,白的一看就很有營養……”

  絮絮叨叨說一通後,就開始了“中誇”——誇味道:“嘖嘖,這盤小油菜,一口咬下去咯吱咯吱的,感受葉綠素在口中的完美提取;那盤土豆塊,咬一口後唇齒留香,入口即化不硌牙;還有那魚湯,喝一口就能感受到蛋白質在修複大腦中破損的腦細胞,好像長出了一個新腦瓜,估計蘇燃下次教我學習的時候就可以少受一點折磨了……”

  嘰嘰歪歪又說一通後,最終迎來了“後誇”——誇心情,這次格調更高,直接上升到了精神層麵:“阿姨的手藝真是太棒了,簡直秒殺一切五星級酒店的大廚,既好吃又有家的味道,這頓飯實在是吃的熱淚盈眶,真是太開心了,太滿足了,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令人心動的飯菜,可能晚上做夢都會夢到,這可真是要令我魂牽夢縈、念念不忘了……”

  林默最後離開的時候,跟蘇媽媽道了個天花亂墜的別,然後在蘇燃的目送中一步三回頭的邁進了自家大門。

  “哢啪"一聲,蘇燃家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就像是蜂窩裏沒有蜂,鳥巢裏沒有鳥,池塘裏沒有蛙,KTV裏也沒有嚎,清淨的一批。

  蘇媽媽回房時,見蘇燃還在廚房洗碗,就順便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林默這個“大聒噪”的滿意。

  “小燃啊,有時間就多帶小默來家裏玩吧。那孩子我挺喜歡的,說話也挺有意思的。”雖然有些聒噪,吵得我腦瓜子嗡嗡的,但是說話好聽,而且還熱鬧,真是越看越喜歡。

  “……嗯,好。隻要您別覺得他煩就行,他如果把咱家屋頂給吵吵掀了,我可不管修理啊。”

  “你這孩子……”蘇媽媽嗔怪道,“不嫌煩,不嫌煩,有空多讓他過來玩。”說著便轉身離開了,便也沒看見蘇燃停下來的動作和微微僵直的後背,更看不見蘇燃的臉上帶著的是與說話語氣完全不相配的表情。

  聽起來語氣滿是打趣,可是眉間卻滿是糾結。

  想靠近他,卻又不由自主的擔心和害怕。

  就像饑寒交迫的流浪漢在初冬撿到了一床棉被,卻又擔心在深冬的時候被其他人搶走, 三分舒心七分擔憂。

  又像是夜晚迷失在森林裏的旅人,什麽都沒有,隻能靠著夜間的北極星辨認方向,卻又害怕遇上陰天,烏雲密布,將那本就熹微的星光輕而易舉的遮擋的嚴嚴實實。

  更像是溺水之人於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一塊浮木,雖然暫時安全,卻仍然擔心害怕接下來會不會遇到更大的麻煩,浮木會不會又被衝走,最終隻留溺水者孤獨的沉入水底,認命般的,一籌莫展。

  總之,不管是靠近還是遠離,都隻有糾結萬分,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也許是白天想得太多了,到了晚上,蘇燃睡得極不安穩,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又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