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作者:馬小六      更新:2020-12-15 10:33      字數:2523
  “駕!”

  車轅急速變動的拉扯發出木頭幾盡迸裂的吱嘎聲。太醫一個個裏倒歪斜,連冠帽都快甩了出去,可沒有一個敢在車輦內抱怨。

  以前若是誰敢在宮中把車駕的如此生野,怕是第二天腦袋就要剁下來當球踢,可是今日內侍恨不得能再快點!畢竟王上被抬回泰寧宮的時候胸口已經滲出一大片血跡,嚇得連王上身邊時常出入的“冷麵閻羅”餘大人都有了表情,大家就都知道王上這傷不是鬧著玩的,生死攸關。

  公荀曾預判此次去南茂會有風險,不過他也做了很多準備,當然想得是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畢竟若是深挖到底可能誰都不幹淨,這朝廷還是要有辦事的人,借此機會敲打敲打,算是給他們鳴鳴警鍾。

  朝中百官也是在觀望風聲,畢竟南茂這塊油水誰都恨不得多嚐上一口,時至今日不知道哪塊烙鐵會落在自己頭上,均是膽戰心驚。好在公荀處理有法,罰沒一眾南茂貪官,該定罪的定罪,該問斬的問斬,該上繳的上繳,至於牽扯其中的種種脈絡,公荀理清了便“一刀斬斷”,拎出個把橫賦暴斂的高官問罪讓文武百官以儆效尤,其餘的算是在公荀這留了個案底,雖是有錯尚可為用,他便放了一馬。如此,雖南茂懲治的陣仗極大倒也沒誰敢作妖,畢竟王上已經網開一麵,京畿要員想得都是棄卒保車,哪個想不開還自己送上門去。

  公荀秘密布下的將領雖沒披甲上陣,倒是沒白來一趟,一車車真金白銀和貪官汙吏全倚仗他們押解回京。這事兒,便出在了路上。

  公荀是在隊伍的後方,相差大半天的路程,按理說若是求財或是劫獄也該是對行在前麵的車隊下手,可是天色將晚的時候公荀所在的車隊竟然殺出一些人馬,嘴裏喊得亂七八糟,也不看明白形式,上來就揮刀弄劍!

  公荀身邊的人自然都是身手了得的主兒,沒幾下就把那群人製住了,問了一些話,那些人隻說是收了錢財,要解救個姓孫的官員,問誰指使的卻不答話,非要“見見你們頭頭,不然俺不說!”,侍衛請公荀的意思,公荀便下了車輦,看看這些鄉野強盜到底要幹嘛,誰知道腳還沒沾地,“嗖嗖嗖”三支箭羽就直飛心髒,公荀有心躲閃卻來不及,若不是餘子墨及時趕到,擋掉了兩支怕是公荀會當場斃命。射箭之人力道剛猛,實屬少見,一支箭當胸貫穿,好在餘子墨的劍尖挑開了方向,才偏了幾寸,挨著心髒打了進去,瞬間公荀的衣襟上就炸開了血花。雖是震驚,不過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護衛,一隊人各司其職一部分留守的護衛,一部分追擊刺客,可是對方並未戀戰,見公荀倒下拔腿就跑。

  公荀命懸一線,就近入城,秘密招來城中所有大夫,連連救了三日才醒過來,緩了七日,才堪堪有了點血色。可是他不敢耽誤,不知道暗殺者是誰派的,一國王上行蹤皆無,又剛剛懲治了這麽多的官員怕是有人趁著這個時機興風作浪,所以咬著牙躺在車輦中往京畿走,拖慢了行程。

  公荀的傷隻能養,隨行的太醫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眠不休的盯著他,千金貴體若是折在他手上,他就是賠上祖宗牌位也抵消不了自己的罪過。好在公荀身體底子好,何況自打知道陳傲雪是蘇韻熙之後他連飯都吃得香起來,人也比歲旦的時候胖了一圈。尤其是心勁足了,有了牽掛自己也在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死。雖是驚險,但好在可以慢慢康複。誰成想那縷牽掛馬上就要升仙了!若是蘇韻熙出事了,公荀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吊住這口氣,就算最後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還能理智的告誡自己,坐在龍椅上就要當個好皇帝福澤萬民,或許他會變成鬼吏大殺四方!所以強行上馬時,一鞭子揮開擋住自己的眾人,甚至瞪著眼睛喝退餘子墨:“你若是敢敲暈了朕,朕就讓所有人陪葬!”

  別無它法,那是公荀心尖上的人,餘子墨隻能陪他瘋。就是瘋!公荀的身體根本受不住這樣的顛簸,到了慶歡宮門口已經他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可卻咬牙強撐著把蘇韻熙救出來!他也沒想到他強行上演的英雄救美,直接撕裂了傷口,又重新給他送回了鬼門關。

  一眾人手忙腳亂的把他抬到床榻上,他迷迷糊糊不知道現實情形,隻是本能的握著蘇韻熙的手,不能說話不能凝視,就是無力卻倔強的握著,一但拿開,他在昏迷中就極度不安,連眼皮都跟著跳動,特別像出生不久的奶娃娃,若是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連睡覺都安穩。

  蘇韻熙試了幾次,便也不執著了,就讓他握著吧,她自己也心安。直到看見公荀重新被撕裂的傷口張著猙獰的孔洞臥在本該平滑細膩的心窩上,她的眼淚終是沒忍住滑了下來。

  太醫手忙腳亂的給公荀治療,隨行的王太醫也被餘子墨的手下一路飛馳護送進宮,雖隻是早春時節卻已大汗淋漓,顧不得汗水進眼沁得生疼,趕緊招呼一眾同僚陳述病情。

  蘇韻熙在一旁聽得心驚,不知道公荀竟然傷得這般嚴重,本是一再克製的眼淚竟然像開了閘門,自己何德何能竟讓公荀不顧性命飛奔回來救她。莫名握著公荀的手就緊了緊,心中的酸澀從未如現在這般濃重,連腦袋都跟著不清醒起來。

  被施救中的公荀就像個沒有生機的扯線木偶任人擺弄,若不是那鮮紅的血漬染紅了一塊又一塊巾帕,怕是誰都會覺得床榻上躺著的不過是個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按壓傷口的力道太大,公荀哼唧了幾個音節,太醫湊在上去聽了又聽趕緊抬頭:“餘大人,餘大人王上叫您!”

  餘子墨臉上已現出慌色,他跟在公荀身邊多年,從沒見公荀受過這麽重的傷,他身為暗衛密使自然知道公荀現在有多凶險,他一步上前伏在公荀唇邊,公荀細若蚊呐,旁人隻見他嘴唇在動卻聽不見絲毫聲音,隻有餘子墨沉聲應是,眾人才知道公荀是說了話的。聽餘子墨應允,公荀一口鮮血沒忍住噴了出來,人也跟著徹底厥了過去。剛才還多少能穩住心神的太醫徹底亂了套,再也不管什麽王上撒不撒手,願不願意,直接擠占了蘇韻熙的位置,動手施救!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太平日子,於公於私他們都不想看著公荀駕崩!

  餘子墨扶住蘇韻熙,默了一下才道:“姑娘有傷在身,先去偏殿處理一下吧。”

  “不,我想在這陪著王上。”

  “王上舍身救你,就是不想見你受傷,你若這般樣子,他醒來看見怕又會心疼了!”

  醒來看見!會醒過來的!他說他回來要吃桃花酥,桃花醬還沒做好呢!

  “是,大人說得是!”

  餘子墨看著蘇韻熙被扶下去一瘸一拐的背影,內心無比沉重,經曆了種種又轉到一起的人難道真的要陰陽兩隔?

  “我若、駕崩,送她回、蘇昭!各中緣由告、知蘇韻錦,求他別讓韻熙、記起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