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有心出去追，可是病房裏的父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折騰，左右權衡一咬牙回了病房。

  病房裏，魏曉紅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呆呆的守在病人身邊，半垂著頭，不敢直視張凱的眼睛。

  舅媽攛掇自己母親搞這一出是為哪般？難道他張凱是一個容易妥協的人？

  不過想那些都還遠，眼下這個姑娘怎麽辦？

  “怎麽不回家？”張凱一肚子氣沒地方撒，此刻說話嚴厲得像在審訊犯人，本來就害怕的魏曉紅把腦袋埋得更低。

  “看著我的眼睛！”因為在病房，張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對這樣一個姑娘來說，威懾力足夠了。

  “靳大花和你說什麽了？”

  “我……我……”一連三句話喊得魏曉紅渾身直哆嗦。

  根據張凱做警察的經驗，這種女孩兒肯定是常年遭遇暴力威脅或暴力迫害，正是在這種暴力的環境下才造成了她膽小如鼠逆來順受的性格，看來自己得改變策略了。

  張凱緩緩地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地換上一張溫柔的麵孔問：“你有什麽困難嗎？”

  “你別打我，你別打我……”

  本以為策略起效果了，沒想到換來的是這兩句。

  張凱的耐心都快沒了，不過病房裏待著一個女孩兒，這算怎麽回事兒，沒辦法懷柔大法還得繼續用。

  “靳姨說給我介紹個對象，隻要我嫁過來就在廠裏給我爸安排個名額，不用上班就能拿到工資……”

  靳姨，除了靳大花還有誰？

  一猜就是這麽回事兒，張凱恨得牙根癢癢。

  以為別人的智商都是負數嗎？損人不利己呀！

  “她騙你呢，你快點錢回去吧。”

  這個女孩兒沒比張凱小多少，可是感覺兩人的差異好大，當張凱再次把錢遞到她麵前的時候，女孩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她把左右兩支袖子擼起來，除了手掌還算白淨，兩隻胳膊上到處都是淤青，新傷和舊傷疊加在一起，這得挨多少次打才能留下啊？

  白天在市場剛剛和好，李琪琪知道今晚張凱單獨護理父親，本想著帶飯盒過來陪床，哪想到看見這場麵，一氣之下跑出了醫院。

  本來張凱還在後麵追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腿腳太靈活了，居然把他給甩掉了，這就有點尷尬了……

  小夜風一吹，頭腦清醒了不少，那姑娘看著一臉委屈的樣子，怎麽也和談戀愛掛不上鉤，就算掛鉤了張凱當時的舉動也是在拒絕，可是你拒絕就拒絕，拉什麽手啊！

  想到張凱當時好像在塞什麽東西，氣也消了幾分。

  琪琪有心回去，可就這麽回去多沒麵子，遇到那個女的怎麽解釋？

  可是……

  看樣子張凱是不會追出來了，就算追出來，城市這麽大上哪兒找啊。

  依仗李琪琪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張凱的母親一心讓他倆分開，可她喜歡張凱啊，至於是喜歡他的直率，還是喜歡他的安全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凱也喜歡自己。

  歌詞裏唱著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她李琪琪偏不信這個邪！

  這個時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張凱有難處，這個時候自己再給他添堵，說不得他們家的戰術就奏效了。

  不行，我看中的人誰也不能搶！

  想到這兒，她一跺腳，順原路返回了。

  “回去告訴你爸，你們被騙了，我有對象，靳大花也沒本事讓你爸吃空餉，再說，為了那點錢就能把女兒賣的人也不配做爸爸！”

  張凱話音剛落，女孩兒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是真害怕呀，從她那無聲的哭泣中看出對回家的恐懼。

  哭了足足五分鍾，因為害怕吵醒病人，魏曉紅壓著聲音說：“求求你，別送我走，求求你……他會打死我的……”

  看著女孩兒胳膊上觸目驚心的傷，張凱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她說：“去門診掛個號吧。”

  魏曉紅不敢，無奈之下，張凱叫來護士，說明原委後，護士親自帶魏曉紅去前樓門診掛號了。

  看著女孩兒走後，張凱心有餘悸，當警察時看過打破頭的，缺胳膊斷腿的，還見過一次命案，即使那樣的場麵都沒讓張凱有什麽不適，可一想到那女孩兒胳膊上的傷時，張凱的心底就發寒，人真的可以狠到這種程度嗎？

  還有那老舅媽，人家姑娘都這麽慘了，還要利用人家，還有人性嗎？

  張凱的臉色看上去有點嚇人，那一副隨時要爆發的樣子著實把李琪琪嚇了一跳，站在門口半天沒敢進去，直到被發現。

  “你回來啦！”張凱轉怒為喜，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門口，伸手想抱住她，卻被李琪琪一拍。

  李琪琪鼓著嘴說：“別以為我回來是為了縱容你，我隻是來警告你下次別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的。”

  “知道了，知道了。”張凱也不是不解風情的人，這個時候哪還有不抱住的道理。

  走廊裏小護士們經過時見到這一幕，都羞紅了臉，偷偷笑著。

  李琪琪的臉直發燒，掙紮著說：“人家看著呢。”

  “咱們兩情相悅，怕什麽？”

  “真的不怕？”

  “不怕。”

  “那你媽呢？”

  “……”

  魏曉紅再回來時，傷處已經得到了處理，都是局部軟組織挫傷，醫生給做了簡單處理，又開了活血化瘀的藥。

  李琪琪已經從張凱口中得知這個姑娘的情況了，有些難辦。

  “你二姐不是開分店了嘛，正缺營業員……”張凱試探著說。

  “你倒好心安排上了。”李琪琪白了他一眼，回頭再麵對這個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姐姐，心下也是不忍。

  都是女人，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曉紅願意嗎？”李琪琪年紀小，見識卻廣，連個姐字都不稱呼，沒有絲毫違和感。

  魏曉紅默默的點點頭，半晌終於吐露心裏話，她是真不想再回那個家了。

  “沒事，你是成年人了，做什麽事可以自己拿主意。”李琪琪一邊安慰著，一邊嘟囔道，“反正也是雇人，雇誰不是雇呢。”

  誠如張凱所料，李琪琪這人盡管咬尖兒，有的時候還蠻不講理，但是做事拿得起放得下，那點兒誤會說放下也就放下了。

  放下歸放下，李琪琪可不願意好容易爭取來的二人世界被外人打擾，當晚就給二姐打電話。

  二姐風風火火來到醫院時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兒，一了解原來是這麽回事，也禁不住數落琪琪一頓。

  好在魏姑娘會說話，誠懇的感激之情加上一身人見人憐的傷，二姐也生出同情心，當晚就把魏曉紅領到店裏安頓去了。

  夜半，兩人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悄聲聊著。

  “我的畢業設計注冊版權了。”

  “什麽畢業設計？”張凱摸不著頭腦。

  “就是香港服裝設計學院的函授畢業設計。”

  “這麽好呀，什麽時候生產出來？”

  “那得有公司要才行呀。”

  “咱們自己做不行嗎？”

  李琪琪想了想搖搖頭說：“恐怕不行，學校那邊享有版權，就算自己做也要交版權費的。”

  “自己做的東西還要交費呀。”

  “嗯。”李琪琪點點頭。

  張凱不服氣地說：“以後咱們自己開公司，自己注冊，自己生產。”

  李琪琪一點張凱的額頭，笑道：“看把你能的……”

  話雖這麽說，心裏還是暖暖的。

  第二天，靳大花就找到周長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數落她，說什麽好心介紹的對象被張凱賣了，這個當媽的也不管管。

  周長萍不明就理，真以為兒子做出什麽壞事了，急匆匆趕往醫院。

  好在批發市場那邊需要人照應，李琪琪天不亮就走了，不然這邊的場麵會更加尷尬。

  張凱好容易把事情解釋清楚。

  可周長萍這次不知道著了什麽魔，趴在丈夫的病床上就開始哭，搞得隔壁床的患者家屬都不樂意了。

  當天過了好久，張凱總算從母親嘴裏弄清楚這裏麵還有老舅媽的事兒。

  他恨得牙根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