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為什麽這樣說我？難道他隻是愛錢才和我在一起的嗎？

  李琪琪開始反思，這段戀情是否來得過於突然？

  在這一點上，她李琪琪不是聖女，她承認有利益的原因，但又不僅僅是利益，在王彪子帶人威脅她的時候，張凱挺身而出，那時候她頓感踏實，哪怕後來被掐斷貨源逐出新北市場的時候，她也沒有擔心過什麽，隻要張凱往那兒一站就帶來滿滿的安全感。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為什麽這麽木訥？哄一下又怎麽啦？非得那麽嚴肅嗎？

  不知不覺李琪琪走到公園，抬頭望著遠處的摩天輪，那天座艙升到頂點時看到的“I LOVE YOU”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這家夥也不完全是塊木頭嘛。

  白楊樹上的字跡還新鮮，再次觸上去時，那天的情形曆曆在目，不知怎的，笑容不自覺的爬上臉頰，這樣的事可以記一輩子吧……

  “琪琪……琪琪……”

  遠遠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

  當看到她凝望樹幹上的字跡那出神的樣子時，張凱矗立在原地，喘著粗氣默默地看著她，直到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會心的笑了。

  兩人站在樹前默默的望著樹上的字，張凱側著臉偷瞄著琪琪，望著臉上暈染著紅色的她，穿著短上衣搭配小短裙，毫不介意露出修長的大腿，自信的展現自己的身材，十分摩登。

  “你真好看。”張凱情不自禁讚歎道。

  說來也奇怪，這句話一出口，琪琪的臉上立時露出喜色，什麽反思，什麽憂慮，頓時一掃而空。

  “怎麽樣？我設計的今春主打款式。”琪琪展示著自己的衣服。

  張凱傻傻的笑著，點著頭說：“很好看，隻不過……”望著即將西斜的太陽，有些擔憂地說：“會不會冷……”

  市場裏不透風，輕鋼龍骨遮陽板在太陽的照射下頗有幾分塑料大棚的意味，溫度比外麵高得多，加上凱琪是獨立門店，穿得少一些並不會冷，反而有模特的效果，方才一生氣跑出來的琪琪也沒想著披件衣服，雖然已是陽春三月，可是小冷風不饒人啊。

  “冷……”當琪琪意識到這一點時，渾身已經抖如篩糠。

  兩人再出現在新北市場時，麵上已浮滿了笑容。

  張凱跑出來這段時間是琪琪的二姐幫著看店，剛一回來二姐就忙著說：“張凱，快去醫院你爸住院啦。”

  “啊！”張凱心裏一沉，急忙轉身跑，情急之下錢包也忘帶了，還是琪琪追上去塞到口袋裏的。

  “晚上我去找你……”對著張凱跑遠的背影，琪琪大喊，也不知道那家夥聽見了沒有。

  醫院的格局幾乎永遠不會變，病房裏家屬們連活動一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病人，一進病房便看到母親的愁容，張凱剛剛明快起來的心又沉了下去。

  自從還完了債務後，父親的病情一直很穩定，全家也其樂融融，偶爾從父親的嘴裏還會冒出幾個簡單的詞匯，張凱也很奇怪為什麽會突然發病，當向媽媽詢問後，得知當時舅媽當時也在的之後，他的心裏“咯噔”一下。

  兩家關係一直不怎麽好，父親年輕的時候曾因為舅媽借著探望父親的名義在化纖廠偷拿過兩雙絲襪當眾打過她一巴掌，若不是母親息事寧人，兩家絕對老死不相往來。父親病倒後自己走投無路那段日子實在沒辦法，低下頭求過舅媽給找份高薪的工作，結果新崗位不過比原來每月多出三十塊錢，還要任人欺負，如果當時沒有遇到琪琪，這種日子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如今這個不怎麽樣的舅媽前腳到家裏，後腳父親就住進了醫院，若說沒關係鬼才信。

  “我找她去！”

  周長萍死死拉住他，不住的說：“是你爸自己犯的病，和你舅媽沒關係。”

  張凱不忍與母親發生爭執，強壓下怒氣來到床邊探了探父親的病情，燒已經退了，但仍不穩定，醫生說病情有加重的可能。

  “意思就是有可能連坐也坐不穩？”

  醫生沒把話說死。

  母親倆相顧無言，半晌，周長萍才歎著氣說：“小凱呀，媽聽說你為了幹這個買賣在外麵欠了不少錢。”

  “這又聽誰說的？”張凱是有意瞞著這件事的。

  “你舅媽說的。”

  “她……”

  剛才的疑心還未盡去，這個舅媽就像塊發著黴味兒的狗皮膏藥，哪裏都有她。

  “她說得對。”周長萍又歎了氣，“咱家從來不欠別人的，這才剛還了債你就又欠那麽多，今後的日子可怎麽過下去？”

  “那是不一樣的……”張凱試圖解釋貸款和欠債的區別，但是母親的理解能力無論如何也跟不上這麽超前的思想。

  “這次你舅媽給出了個好主意。”

  “她能出什麽好主意？”

  “讓她家周子建接手你的債，你帶他幾天教教他怎麽做買賣，攤子就給他做吧，你舅媽這次在廠子裏給你安排個好崗位。”

  “什麽？十幾萬的買賣給他？”張凱簡直不敢相信母親糊塗到了這個地步。

  “聽媽的話，錢不錢的安穩最重要。”

  “我聽不了，買賣我隻占三成，大股東是琪琪。”張凱知道一時半刻很難說服母親，隻好先搪塞過去，過了今晚再找舅媽算賬去。

  話剛一出口，周長萍說了一句兒子長這麽大最刺痛他的一句話：“那個姑娘心術不正，你和她斷了吧，媽給你找好的。”

  母親的身體瘦小枯幹，絲絲銀發已經爬滿了頭，父親病倒這段日子裏，她盡到了一個妻子的義務，任勞任怨的伺候著，這才讓病情有所好轉。她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不論別人說什麽都是低眉順目的，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慈祥的母親別人說什麽都信，偏偏不相信自己的兒子。

  不論張凱怎麽解釋，母親就是不聽，年輕氣盛的張凱火氣上湧猛地站起身，他不知道自己很隨意的動作在別人看來是相當具有威懾力的。

  周長萍看著一臉怒容的兒子，驚得痛哭起來，“你從小一直很聽話，可自從這個女人出現你居然頂撞親媽。”說著周長萍俯在丈夫身上嚎啕痛哭，“建國呀，兒子變了，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啊……”

  哭聲引來了醫護人員，他們了解了情況後勸導一番後便把張凱拉出去單獨談話。

  病房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一個伶俐的小腦袋探進病房，張望了幾下後臉色泛著微紅問道：“請問張建國在這裏住院嗎？”

  “你是？”周長萍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年輕的姑娘正拎著水果大方的站在門口。

  姑娘鞠了個躬道：“阿姨您好，我是張凱的合夥人，我叫李琪琪。”

  很多母親在兒子交往女朋友後或多或少會有種兒子要被別人的女人搶走的感覺，周長萍平淡的一生最重要的兩個人就是丈夫和兒子，在丈夫不可依賴的情況下，兒子顯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叛逆讓她感到不安。

  那天李琪琪第一次來探望，她的著裝、打扮、禮節都很得體，正常情況下周長萍就算再不滿意，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那樣不理智的行為，可人都會衝動的，把兒子的疏遠歸結於眼前這個罪魁禍首後，她衝動了。

  “你給我出去，以後離我兒子遠點兒！”

  李琪琪沒料到第一次見麵竟然是這麽個場麵，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原地怔住不知所措。

  “出去！”

  周長萍提高了聲音。

  可能是聲音過大，驚動了外麵，醫生又趕來了，同時趕來的還是張凱，見到母親和琪琪對恃的場麵後他也愣住了，這種場麵不知道該幫誰了。

  李琪琪滿肚子的委屈正不知道找誰撒呢，見到張凱傻愣愣的一句話也不敢講，怒氣衝衝的把一袋子水果全摔在他身上，然後奪門而出。

  “琪琪！”

  張凱欲追，身後傳來一句話讓他怔住了。

  “你要是追出去以後都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