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糊塗的決定
作者:銀月光華      更新:2020-12-15 08:06      字數:3244
  陽光很好,周長萍打開了屋子裏的所有窗子,把自己的丈夫扶到陽光好的地方坐起來曬太陽,看著兒子每個月往家交的錢越來越多,周長萍反而悶悶不樂起來,在她的頭腦裏,暴富絕對不是福氣,如果知道兒子那個沒實施的大計劃她一定跳起來拚了命也得阻止。

  人在新事物產生之前總是先存懷疑態度的,即使被別人證明可行,那自家也絕對不會輕易嚐試,除非自家已經有人成功了,認知的天秤又會一股腦的倒向另一方。

  張家上一代就是獨生子,張凱的爸爸沒有兄弟姐妹,周長萍這邊倒是有一兄一弟,大哥從小腦癱一直需要人照顧,弟弟被寵壞了,四十好幾的人了卻一直在單位掛職不上班兒,前段日子也吵吵下海,結果賠了點兒錢後就整天嚷嚷下海是坑人的政策,沒見過世麵的周長萍結合自己的判斷,斷定下海就是賭博,早晚把自己栽進去。

  不過在周長萍的印象裏,兒子是好的,是孝順的,引誘兒子的不過是那個浪蕩的丫頭,好好的一個大姑娘整日在外麵拋頭露麵也就算了,還往歌廳那種地方鑽,說不好聽點兒就是個殘花敗柳,和這樣的姑娘在一起肯定會吃虧呀。

  這些日子,兒子臉上的笑容越多,她的憂慮便日重一分。

  周長萍想著兒子拉著那姑娘手的樣子便忍不住長噓短歎,曾經能讓她依賴的丈夫,如今已不能很好的溝通,家庭條件好轉後,丈夫身體也恢複了一些,偶爾站起身做簡單的動作,天氣好的時候也能在灑滿陽光的窗前坐上一陣,即使是這樣的丈夫也是周長萍唯一傾訴的對象。

  “建國,你說說咱們兒子跟別人家的丫頭去做買賣,能好嗎?”

  張建國靜靜眨眨眼,看不出任何態度。

  “你也說不好是吧。”

  “記不記得有一次你把廠裏的廢料賣給了收破爛的,結果被廠裏通報了,要不是老廠長保著你,當時就得開除。”

  提起過去的事周長萍仍然心有餘悸。

  “你說咱倆家往上數,就沒有一個做買賣的,咱兒子現在是賺錢了,可我聽說好多人賠得傾家蕩產,這買賣就像賭博,正經人家誰幹這個呀。”

  “咱兒子沒談過戀愛,不懂女人,被勾搭了也很正常,可做父母的得把他往回拉不是?”

  “咱兒子老實,不會主動交往女孩兒,不如咱們給他介紹一家本份的姑娘?也許趁早安個家,他就會放下那種壞女孩兒了……”

  張建國嗚咽著,口水流淌了出來,周長萍連忙找手帕給他擦嘴。

  家裏的門被敲響了,周長萍很詫異誰會在這個時間來探望,打開門正見到靳大花強擠出來的一張笑臉。

  “哦,他舅媽來啦。”

  還不待讓,靳大花抬腳便走進了屋。

  “喲,二姐夫曬太陽呢。”她對著正從在窗口的張建國說,一雙白眼仁差不點兒翻到天上去了。

  方才還很平靜的張建國發出了嗚嗚的聲音,顯然很不高興。

  因為賣了周長吉房產的事,兩家幾乎不怎麽來往,雖然因為張凱工作的事周長萍曾動過求靳大花的念頭,但終是沒有行動,如今靳大花主動上門,倒叫人難猜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還不待周長萍詢問,靳大花先聲奪人。

  “咱們怎麽說不還是親戚嘛,房子的事兒老爺子都點頭了,你們家也就別爭了。”

  周長萍本無意去爭,便沒說什麽繼續靜靜聽著。

  “小凱做生意呢總得有個幫手不是,我想讓咱家子建去幫襯小凱,二姐沒意見吧。”

  “哦。”周長萍眼神閃爍著,半晌才說:“我是不希望小凱一直做生意,咱們家沒有一個是做生意的料,別看現在還行,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傾家蕩產……”說著意味深長的看著靳大花,欲言又止。

  “二姐,自家人不說外道話,有什麽你就直說。”靳大花常年做人事工作,察言觀色的本領不是一般人能比人,看剛才周長萍是有求於自己,姿態立即往高拿捏了幾分。

  “咱家的外債也還完了,我想讓小凱別幹了,他舅媽再和廠子裏說說,給找個好崗位怎麽樣?”

  靳大花一聽這話,兩眼笑開了花,拍著手說:“二姐你真英明,做買賣哪是小凱這樣的人幹的活兒啊,你看他平時連句話都不會說,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在外麵說不定會吃什麽虧呢,我們家子建就不一樣了,聰明伶俐嘴還甜,你讓小凱把生意交給我們家子建去做。”

  周長萍並不知道生意裏麵的門道,還以為交接生意就像國企裏交接工作一樣呢,當場答應了。

  靳大花的嘴都合不攏了,惺惺作態的要幫忙幹家務,周長萍正推托著,忽然窗外有人喊,她囑咐一嘴照看好病人便下樓了。

  周長萍前腳剛出門,靳大花那張笑臉迅速陰沉下來,轉向怒瞪著她的張建國嘲諷著說道:“二姐夫呀,怎麽還用這種眼神看我呀,是你媳婦傻呀,非要把那麽好的買賣交給我兒子做,該著你全家倒黴呀。”

  張建國哆嗦地拎起拐杖,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在地上頓了頓。

  靳大花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還想打我啊?”

  她走過去用手指戳著張建國的額頭,狠狠地說:“還以為你是廠領導呢?你不是牛嘛!你不是連我們家事兒都要管嘛!你倒是管啊!管啊!”

  邊說著,一連戳了兩三下。

  剛硬的張建國這輩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如今手腳不靈,話也說不利索,氣得渾身哆嗦卻動不了一下,他用盡最大的努力試圖揮動拐杖,結果身子一偏整個人從沙發上滑落下來,腿腳無力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還嗚嗚的叫著。

  靳大花在他麵前重重的跺著高跟鞋,啐了一口說:“怎麽?還還要打我啊?想當年在你們廠門口挨那一巴掌我可記著呢,不就是拿了兩雙破絲襪嘛?別說現在你打不了我,以後你兒子還得犯在我手裏,我給他找工作,一定給他找好工作,你放心我保證他一輩子在廠裏舒服得很。”

  張建國整個身體癱在地上一動也動不得,欲哭無淚……

  門口傳來腳步聲,周長萍回來了。

  靳大花立即換上另一副嘴臉,驚叫著:“二姐,二姐,不得了啊,姐夫摔倒了……”

  好容易將張建國安頓在床上,周長萍擦著汗喘著粗氣說:“要是有個人能幫我一把就好了。”

  “趕緊讓小凱娶個媳婦呀。”靳大花適時機地攀談上了。

  周長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她的擔憂對靳大花說了。

  “二姐擔心得對,那樣的女人呀就不能找,成天在外麵瘋瘋癲癲的,那是給家裏招災惹禍。”

  “唉,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小凱……”

  “小凱那是沒見過女人,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給小凱找個好的。”

  ……

  家裏發生的事,張凱一點兒也不知道,他正為經營上的事和琪琪發生了口角。

  “憑什麽不打折啊?不打折貨就壓住了。”李琪琪對滯銷貨的處理方法很不滿意。

  高價位帶來了高利潤,可銷量就差得遠了,時裝時裝,時間對女裝的殺傷力不言而喻,大量即將過季的滯銷貨如果不集中處理就會砸在手裏,第二年就變成舊款了,誰還會再來買?可張凱堅持不打折,對熟客做到9折抹零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在價格上當仁不讓。

  “買不出去這些貨就得扔了!”

  “寧可扔了也絕不降價。”

  李琪琪低估了張凱的頑固性,此時的她還沒意識到張凱是認真的,當即耍起了小性子,氣鼓鼓的摔搭東西。

  “如果我們打折了,讓先前花高價買衣服的顧客怎麽想?”張凱高聲說,“我們再出新款時她們會不會想,等打折了再來買?到時候買上價,Keqi的牌子就會貶值,到那個時候王彪子他們反手就會把我們再逐出新北。”

  多年以後,一部軍旅電視劇裏有一句著名的台詞——都是兩肩膀抗一個腦袋,誰怕誰呀。張凱先前的確沒有經商經驗,但他就憑著野路子打法硬是在新北市場闖出一條道來,先前無數次有人說他不是做生意這塊料,事實證明一個人是什麽料,別人說了不算。

  李琪琪職校畢業就隨著姐姐們買衣服,這個道理自然是懂的,隻不過希望張凱這個榆木腦袋能不能別說了,低下頭哄兩句呀,誰料他一根筋的毛病犯了。

  張凱太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了,凱琪店哪裏都好,就是底子太薄,幾個月的經營,還欠著銀行巨額貸款呢,他不能垮,也不敢垮。

  垮掉意味著更遠大的夢無法實現,垮掉意味著兄弟們的房子和車被他出賣了,垮掉意味著自己的家還要重新回到貧困線上去掙紮。

  這一段他的壓力太大了,以至於天天和李琪琪見麵,卻沒有機會說上幾句溫存的話。

  李琪琪嘟著嘴,聽著張凱一遍又一遍的說教,脾氣終於控製不住了,她連東西也不收拾,抬腳跑下樓梯,消失在市場熙攘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