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好兄弟袁明的啟發，張凱也定做了一身西裝，不同的是袁明定做西裝的時候一套是120元，而張凱訂做的時候價格已經漲到150元，更高檔的還有300元的。

  不知道是不是西裝檔次被人看出問題的緣故，當時袁明貸款時銀行是一路綠燈放款，可到了張凱這裏……

  “你有抵押物嗎？”

  “啥？”

  “抵押物，就是房產、車輛之類的……”

  這位銀行員工講上兩句話就要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框，盯著張凱的表情頗像斷水流大師兄，彼時經常去羊城的張凱已經看過盜版錄像帶，對那位十分裝逼的大師兄印象頗深，生怕對方下一句就是“你們在座的都是垃圾。”

  看著張凱踟躕的樣子，銀行的人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往年太多壞賬收不回來，今年的政策已經調整了，沒有抵押物銀行一率不準貸款。”

  張凱家的房子是父親單位早些年分的，因為父親的病耽誤，公轉私的手續一直沒辦，更不要說房證了。

  “不貸就不貸，我上別家看看。”

  那個時候就那樣，貸款的是大爺，誰能把錢貸出去還有獎勵，哪像後世銀行的人一個個鼻孔朝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哪怕一個普通櫃員隨口一句話也能把人憋死。

  一連走了三四家銀行，張凱明白了，今年的政策應該是統一調整的，不論哪家都吃了胡亂放貸的虧，錢貸不來，自己的豪言壯誌就實現不了啦，他有些懊惱幹嘛把牛皮吹得那麽滿。

  無奈又回到第一家銀行，找到那位‘大師兄’耐著性子問。

  “如果有房證能貸多少錢？”

  “那要看房屋的地段和麵積了，按照我市的房價水平，一到兩萬吧。”‘大師兄’雖然眉宇間帶著輕佻，但還算耐著性子回答了問題。

  “這麽少？”張凱的臉憋得漲紅，就算貸到款也是杯水車薪啊。

  這麽多錢還嫌少，他似乎忘了大半年前還拿幾十塊錢工資的時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不過不知足才能幹大事，似乎是每個時代通用的法則，尤其是那個黃金時代……

  李傳君和袁明快要哭了，因為張凱要他們去拿家裏的房證。

  “是借又不是不還，銀行驗一下就還給你們。”

  “不是你的名能行嗎？”袁明很狡猾的避重就輕。

  “銀行說了，隻要是房證，誰的都行，額度還可以商量。”

  “那你做買賣賠了，我們家的房子沒了，這上哪兒說理去啊。”一向神經大條的李傳君也發現了問題。

  “你看我現在的買賣做的順風順水的，怎麽可能賠？”張凱的話似乎很有道理，在保證了貨源後，才幾個月就還清了外債，當然不包括趙子強的借款，那個著實有點多。

  袁明的腦袋還是一搖三晃：“不行，我爸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打死我？”

  “你家老爺子都上歲數了，再說你看看你自己，皮這麽厚打兩下不礙事，還是兄弟不？”

  袁明和李傳君麵麵相覷，不敢相信張凱能說出這番話來，從前那個厚道的張凱哪裏去了？才下海沒幾個月臉皮怎麽變得這麽厚了？

  “你怎麽不找老大借錢？”袁明找到了最後一個理由。

  張凱從袋裏掏出一個藍本在兩人眼前晃了晃：“大哥的車。”

  “……”

  彼時的銀行製度實在不嚴格才能出現這種情況，在押上了袁明和李傳君家的房子，李琪琪姐妹的店鋪加上趙子強的林肯車後，成功的從銀行拿到十二萬元。

  李琪琪又從兩位姐姐那裏湊到了四萬塊，真的湊齊了八個床位的錢。

  當看著地理位置優越的床位時，兩人仍然有一種做夢般感覺。

  八個床位連成片，張凱按照十三行那邊的品牌店模樣自己動手改造，裝修設計全是手工，用上了時下最流行的塑鋼材料，獨立隔斷成店，凱琪時裝幾個彩色閃燈掛在門楣上煞是鮮亮，這種風格新北市場獨一份兒。

  當然了這麽大的工程也少不了朋友們的幫忙，開張那天，趙子強開了那台林肯前來助陣，小夥伴兒們張羅來的花欄從門口一直擺到一樓緩步台，看熱鬧的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開張當天就賺了五千多塊錢，李琪琪樂得合不攏嘴，如果勢頭不減的話幾個月就能把貸款還上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產業，張凱笑咪咪的對她說。

  “這麽幹上一兩年咱們就能建廠了。”

  “那我就能圓設計師的美夢了！”李琪琪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你以後有機會和全世界最頂級的服裝設計師切磋，讓他們也領教領教什麽叫大國設計！”張凱一旦想做什麽就特別認真，從前隻想當個警察，穿上警服後真的一板一眼的按警務製度辦事，唯一一次犯錯誤去歌廳還是因為事先喝多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如今剛開了店就想做一流設計，這個夢想是李琪琪想都不敢想的。

  “人家頂級品牌經曆了百年沉澱，哪是我們說超越就超越的？”

  “等著吧，會有那麽一天的。”

  他很倔強，在貨源被封鎖後，自己跑南方闖出一條路，剛剛穩定便要做大，是的，新北市場的格局一定要變，凱琪店一定要做高檔店，這是他下的決心。

  王彪子很鬱悶，他沒想到被他趕走的那個毛頭小子又回來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這麽大陣仗，他哪兒來的錢鹹魚翻身？而且賣那麽貴的衣服偏偏那麽多人搶著要，而自己隔幾周一車的‘廣貨’都快成爛大街了，價格一降再降，貨越積越多，從前搶手的貨如今沒人要，大卡車再來的時候新北市場再也沒有搶貨狂潮了，貨主破天荒的等到天亮居然還剩大半車貨沒人要……

  “大哥，按照你的意思，咱們的幾個床位已經把凱琪店包圍了，今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咱們的眼皮子低下，他們賣什麽，咱們就賣什麽，他們賣一百我們就賣九十，他們賣九十，我們就賣八十，保證把他們砸躺下。”

  王彪子聽著手下人的匯報，稍稍安心，這種戰術在球場上叫人盯人，在商場上叫跟隨策略，總之看誰消耗得起，而且他也派人去羊城了。

  幾天過後，張凱的店鋪不再人滿為患，營業額也從日均兩三千降到一千以下，雖然新店開張普遍有一個下滑的過程，但是個過程滑得有點狠。

  上二樓的人還沒拐過緩步台便被人拉到別的攤位去，堅持逛凱琪的客人在對比了別家同款價位後也不在凱琪店下單了，張凱關注到了這個現象。

  這天，剛到下午兩點，張凱開始給窗戶上擋板。

  “這就下行啦？”李琪琪奇怪的問。

  “嗯。”

  “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你有事你先走，我留一會兒，也許還能賣上幾件。”

  “你也走。”

  李琪琪眨眨眼，她知道張凱不愛講廢話，這樣的舉動肯定有原因，於是不再爭執，收攤、關門、走人。

  兩人下行後沒有去公園或者商場，張凱拉著李琪琪徑直奔向三維潮流服裝店。

  “去我姐那兒幹嘛。”

  “到了再說。”

  帶著一肚子的狐疑，兩人來到服裝店，與大姐、二姐打過招呼後兩人便來到後麵的裁縫室，張凱抽出掛式書架上的服裝設計書，翻看了一會兒問道。

  “我說樣式，你能畫出來吧。”

  “我……畫得不好，試試吧。”李琪琪說。

  “好，我們設計幾個圖樣，拿給羊城那邊看，走訂貨製。”張凱說得挺堅決。

  “能行嗎？”李琪琪有些猶豫。

  張凱點點頭說：“平日裏我看你也沒少學習，到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千裏之行駛於足下，我相信你能行。”

  “那好吧。”

  “新貨到了之後，把店裏的貨拿到三維潮流處理，凱琪的價位不能跌！”

  說幹就幹，這是個大工程，也是李琪琪第一次將自己設計的服裝變成商品拿到市場上流通，後麵幾天她幾乎不出現在店裏了。

  張凱這邊也沒閑著，他一頭紮進新一代計算機青年畫家李傳君家裏。

  三萬多塊錢的電腦在被李傳君當做遊戲機玩了一個星期後徹底失去了興趣，有誌青年李傳君又拿了起畫筆，立誌要做國漫畫第一人，發誓有朝一日把國漫賣到東洋去。雖然大家都對這個宏大的理想不以為然，但是有誌青年還真拿起了畫筆，作品嘛……在外行看還真像那麽一回事兒。

  “幫我個忙！設計一款商標。”都是兄弟，張凱一點兒也沒客氣。

  “就你那小服裝店兒還設計商標？”人家李傳君的誌向遠大，自然瞧不上張凱的營生。

  “小服裝店？新北第一好不好，有本事你開一個。”

  李傳君極為自負地說：“我不開那種店，我要幹就幹大事業。”

  “好好好，大事業，先把商標給我設計了。”

  李傳君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靈光一閃，拿起畫筆在紙上“刷刷刷”那麽幾下子，一個立體的英文極簡藝術字出來了。

  “這是什麽呀？”

  “Keqi.”李傳君念著，“現在的國人，人心浮躁，就認準外國貨，你寫上凱琪兩個大字兒人家會說你是假洋貨，但是碼上英文效果就不一樣了。”

  “我擦！”張凱讚歎著拍了一把李傳君的頭，“真有才！”

  剛剛開起來沒多久的凱琪時裝店又裝修了，這一次全店沒標一個漢字，門楣上掛起了李傳君設計的Keqi商標，亮銀銀的看上去檔次就不一般，而這次的貨不再是原產地的商標，而是輕一色的Keqi銀標。

  琪琪的設計很簡單粗暴，從外國時尚雜誌上扒圖樣，然後打板，在自家服裝店先手工設計樣裝，即使日夜趕工，在開業前也不過完成了四個樣式的製作，送板之前琪琪一直很忐忑。

  “我能行嗎？”

  “一定行的。”張凱很堅定的鼓勵著她。

  Keqi重新開業當天，店門前張貼著琪琪設計的四個樣式的大幅海報，外國模特凸凹有致的身材穿著樣裝的樣子吸引著消費者的目光，開業當天這幾個版就被搶購一空。

  這一天，琪琪興奮得一直沒合攏嘴，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投放到市場，並且獲得認可。在後來的日子裏，無論作品獲得什麽樣的成就，她最興奮的還是Keqi新北店第二次開業那天，那一天她的碎花長裙係列第一次上市，從此這個風格的設計在她的作品中一直是主打款式。

  琪琪幸福的貼在張凱身上，望著搶購的人群說：“看來得馬上給工廠下訂單，增加訂貨數量。”

  “不！不能再訂了，再訂就得訂別的圖樣，至少這個版式在本市不能再賣了。”

  “為什麽？”

  “這叫饑餓營銷，讓那些猶豫的人再也買不到同樣的貨，下次Keqi不論再出什麽貨一定會一掃而空的。”

  琪琪的目光閃爍著，沒想到自己當初隻是粗淺的講了一些營銷之道，張凱居然能舉一反三。

  “你是天才嗎？”琪琪興奮的說。

  “沒有誰是天才，但是我知道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越想要。”張凱看著琪琪，滿眼笑意的說，“Keqi就是你的試驗田，你設計的時裝都在這裏展示，等我們的店開到外國去的時候，你就是國際知名服裝設計師啦。”

  “要是賠了怎麽辦？”

  “那我就抗起包再去擺攤。”張凱很堅決的說，“我曾經一無所有，大不了從頭再來。”

  李琪琪幸福的笑了……

  潤物細無聲似的品牌沉澱在日後爆發了巨大的潛力，而在當時也改變了新北市場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