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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0曆史的天空0      更新:2020-12-15 08:02      字數:6135
  一顆石激起千層浪,辛評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狠狠的擊打在了郭圖的胸口上,幾乎將他的精神擊的粉碎,一張因酒醉而變得如紅潮般的臉,瞬時間變得慘白,豆大的冷汗順著額頭臉頰,一滴一滴的向著脖頸滲透而去。

  “你瘋了!”

  郭圖壓低著聲音衝著辛評咆哮:“如此悖逆的話你也敢跟我說?棄袁投曹,虧你也能說得出來?!信不信我去田豐高幹那告發你這癡漢!”

  辛評的麵色絲毫不變,隻是瞅著郭圖冷笑,道:“怎麽,我說的有什麽不對麽?郭文則,如今大公子三公子已經倒台,你我的身份境地尷尬,雖尚無性命之危......可那也不過是暫時的而已,因為袁熙在河北聲望尚且未穩,若無緣由,不可妄動世家,即使是上一次他從大公子那裏得了書信也沒有動手,可你我三年無事,無五年無事,難保十年二十年後,袁熙在河北聲威達至頂點,乃至於超過老主公之後,你說他還會不動你我麽?”

  隨著辛評每說完一句話,郭圖的臉色便就是變得更加的慘白一分,他藏在袖中的雙手也開始不住的顫抖,雙目忽明忽暗,光暗交錯,顯示出內其心無以言語的動搖。

  “你說投降曹操.....可這純粹就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曹操何許人也?曹操是何心意,能否接納你我,都完全是自己的揣測!”

  辛評笑著搖了搖頭,道:“若果然是我自己的臆斷,又豈敢隨意過來與你詳說,實不相瞞!曹軍的軍師荀攸,前日已是派人悄悄的找上了我,以封侯重用之意相籠絡,邀我投曹!我念你與我一樣,皆乃是昔日大公子麾下的心腹,故而特來誠心邀你一同投效,郭公則,人生之機遇盡在於一瞬,一旦錯過,後悔無及啊!”

  郭圖聞言頓時渾身一顫,思慮良久,突然道:“如今主公正在黎陽與曹操大軍對持,雙方勝負參半,互為製肘,以曹操梟雄之性情,在這個時刻拉攏於你,必然有所圖謀!難道你不知道?”

  辛評冷笑一聲:“無功不受祿,此乃世間常理,又何足為奇哉?我等若想得曹司空重用,自當立下功勳,以為進身之資也。”

  郭圖的雙唇有些微微的顫抖,低聲道:“曹操想讓你做什麽?”

  寒風冷月,冰滔濁浪,都及不上此刻辛評眼中的寒芒......

  “殺田豐,奪鄴城!”

  “噗通~~!”郭圖身子一歪,差點沒從酒肆的跪塌上跌落下來。

  ****************

  黎陽,袁熙軍大營。

  “主公,曹軍派往我軍後方侵襲敖倉屯田的散股兵勇已是全部徹底了!”

  帥帳之內,司馬懿正一臉喜色的向著袁熙匯報戰果。

  袁熙一邊靜靜的注視著沙盤,一邊緩緩的點著頭,對司馬懿笑道:“多虧了你們幾個偽裝成曹軍,才能一舉破了曹操的毒計,此次辛苦了,回去之後,我必有重賞。”

  司馬懿麵不改色,也並未直言道謝,隻是低頭看了看袁尚麵前的沙盤,疑惑的問道:“從我入帳向主公匯報開始,主公的麵色便是一直不愉,主公,你是有什麽心事嗎?”

  袁熙摸著下巴仔細的思量了許久,方才幽幽的言道:“仲達,你算一算,曹軍已經有多少日沒有對咱們展開攻擊了?”

  司馬懿低下頭,掰著指頭琢磨了好一會,方才緩緩的道:“大概,得有五天了吧......”

  袁熙摸著下巴,轉著眼珠子:“我和高柔剛到黎陽的時候,曹軍平均每日得攻上咱們五次,可是現在,他們卻枕戈待旦,按兵不動,五日都攻不上一次,這前後的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你說他們這是要幹什麽,我想不明白.......”

  司馬懿想了一想,猶猶豫豫的道:“莫不是盛夏以至,曹軍打算養精蓄銳之後,再出兵繼續跟咱們較量?”

  袁熙略微不愉:“…………”“說重點。”

  “恩哼!好吧.....”司馬懿急忙改了口風,道:“懿雖然出道的時間不長,但畢竟曾作為主公的使者,前往許都與曹操交涉,我觀那曹操,實乃是霸主之姿,其麾下如荀彧,荀攸,董昭,程昱等人,更是王佐之才,每每行事,必是有所圖謀!如今曹軍放緩進攻腳步,表麵上是整兵休養,以待時機,實則暗地裏必有天大的陰謀.......主公,我這個解釋,您覺得還靠譜麽?”

  袁熙仔細的品思了一會,點點頭道:“你這番話,乍然聽起來有理有據,分析明了,很有些邏輯思維,但若是仔細一琢磨......”

  “如何?”司馬懿的麵上抱著一絲濃重的期待。

  “全他媽的廢話!狗屁不通!我還不知道曹操有陰謀?用你在這跟我絮絮叨叨,關鍵是什麽陰謀!你知道嗎?”

  司馬懿麵色踹踹,不安道:“仲達暫時也摸不透曹軍的意圖。”

  袁熙深吸口氣,指著司馬懿想說些什麽,但細一琢磨,人家這話還真就是實話實說,沒什麽可挑理的。

  “傳我將令,命各部嚴守營寨,輪流倒歇,並讓黎陽城內的將領們輪番出馬,去曹軍營前叫陣,若是曹軍免戰不出,咱們就派兵強攻!他們不過來戰,咱們便打將過去,我一定要看看曹操老賊究竟是想玩的什麽把戲!”

  “諾!”

  ****************

  冀州,袁尚散居的府邸後門。

  身披一身黑色裝束的辛評,在上下打點,用百金疏通之後,終於獲得了可以前來探望袁尚的權利,但也隻能是在夜深人靜,官人不查的時候從後門偷偷的潛入,而且最多也隻能待半個時辰。

  此刻的袁尚,與昔日的意氣風發的時候完全不同,滿麵的憔悴褶皺,烏黑褶亮的頭發此刻竟變得白絲纏纏,仿佛一下子就是蒼老了二十歲,由一個神采奕奕的青年,一下子便跨度到了知天命的老漢。

  “三公子~~!”看了袁尚萎靡的模樣,辛評的眼眸不由顫抖了下,顫抖著跪坐在了袁譚的麵前。

  乍然望見了辛評,袁尚的雙眸中不由的閃出了一絲詫然與驚訝。

  “是你.....辛仲治?!你,你怎麽會來的在這裏?袁熙沒有抓你嗎?”

  辛評起身衝袁尚長做一揖,道:“屬下無能,累三公子在此受苦,本當以一死而謝罪,怎奈君不得脫,臣不得棄,故而苟延殘喘之今,現袁熙集結兵馬在黎陽與曹操對持,鄴城上下的眼光盡皆聚焦在那裏,田豐已是籌備糧草無暇,故而被臣得了契機,前來見三公子一麵!”

  袁尚聞言,苦澀的笑了一聲,歎道:“是這樣啊。”

  袁尚揮了揮手,請辛評坐下,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敗於袁熙,得此下場實乃是自取,可惜我如今隻是一富家翁而已,每日混吃等死,卻也幫不得你們什麽了........”

  “三公子勿要如此萎靡悲切,天下之事不到最後,誰也不能輕易言勝!如今,卻是還有一條路擺著公子眼前,就看公子您願意不願意!”辛評的眼中光芒凶狠,言辭鑿鑿。

  袁尚聞言,似是有了些精神,可依舊還是苦澀的道:“我已身陷在此,卻是還能有什麽辦法可脫此厄?”

  辛評急忙起身,走到屋外,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放心吧,袁熙雖然將我軟禁在鄴城,但卻對我還保持著幾分尊敬,這宅院之內,並無他人,隻有我昔日的幾個老舊仆役,你有什麽話,安心說了便是。”袁尚見了辛評小心的樣子,不由的有些好笑,隨即開口相勸。

  辛評心下長輸口氣,輕輕的關上了房門,跑到袁尚的麵前,將頭低下,扶首級與其耳旁處,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但見袁尚一直萎靡不振的臉龐瞬時暴怒,雙目一瞪,一把抓過辛評,嘶聲怒道:“混賬,我當你出的什麽良策......你.....你居然讓我投降曹操?辛仲治!你可知道我父是死在誰的手裏?你獻此策,是欲陷我於不忠不義之地嗎?”

  “三公子輕聲些!”辛評左右瞅了瞅,急忙壓低聲音言道:“三公子!你糊塗啊,我豈會當真讓你投降曹操?隻是借曹操的手,除掉袁熙罷了!隻要咱們殺了田豐,拿下了鄴城,斷了袁熙後方的根基後援,以曹操的能耐,必可將袁熙和袁買除個幹淨!到時候河北群雄無首,論資排輩,三公子您便是萬眾歸心的繼承人!屆時,您總攬大權,登高一呼,號召河北英雄,共同合力抵抗曹操,以河北之實力,又有何懼?此乃天賜之良機,三公子若是錯過,悔之不及!”

  從天堂跌落到凡塵的人最渴望的是什麽?失去了權利的人最渴望的是什麽?

  不是金錢,不是美女,不是富裕,不是安逸,而是渴望重新站在權利的巔峰,再一次緊握那讓人為之沉迷妙曼的權利!

  沒有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當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時候,他才能各家透徹的失去東西的可貴,才會更加想千方百計的奪回那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

  現在的袁尚就是如此,雖然他每日衣食無憂,享受著安逸和富貴,但對失去的權利渴望,已然使他的臉上攀爬了褶皺,使他的頭發變成了銀絲,他臉上每一處深刻印記和頭上每一條白雪的烙痕,都是他對權利日思夜想的最佳證明。

  如今,辛評給了他一條路,借以投降殺父仇人的手段,來奪回他所失去的一切,這道建議是一條分水嶺,分水嶺的左麵是人性與道義,而分水嶺的右麵則是權利與天下,踏錯一步,結果天差地別!

  袁尚仔細的思謀了許久,牙齒緊緊的咬住下唇,用力之大,幾乎都能將嘴唇咬碎使鮮血噴湧而出!

  良久之後,方才聽袁尚緩緩的出言開口。

  “我若暫時性的歸降曹操,你當真能保證我可以奪回四州的統領之權?曹操何等心性,豈會容我輕易翻身?”

  辛評見袁尚鬆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急忙出言問道:“大公子盡管放心,曹操此時與袁熙交戰正激,他隻想借我們的力量速滅袁熙,哪裏想得那麽許多,再說等日後袁熙身死,以袁氏在河北的聲威和名望,絕非曹操所能揣度,他縱有驚天之才,也難當大勢民心所向,況且還有辛某與郭公則在,縱然是拚了性命,也必然可保得主公周全,此乃天賜良機,還望主公萬勿錯過,如若不然......今生今世,主公將至死寄人籬下矣!”

  辛評的最後一句話恍如一道天雷,正正當當的轟擊在了袁尚的天靈,一瞬間將他拍打的不能動彈。

  “好!本公子....拚了!”一想到至死都將過著如目前一般的生活,袁尚眼中的凶光頓時大盛,幾乎都可陷入瘋狂。

  “好!”辛評急忙起身作揖,興奮著道:“三公子有胸藏寰宇之機,俯瞰淩雲之誌,做臣子的實在是萬分敬佩,定當全力以赴,助公子得逞霸業,縱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也!”

  袁尚重重的點了點頭,抬手扶起了辛評,道:“好,好,好!你我上下一心,君臣合力,何愁不能滅袁熙和曹操.....我隻問你,要奪鄴城,殺田豐,本公子當如何去做?”

  辛評急忙起身,道:“如今鄴城之內雖然空虛,但田豐畢竟是臨陣鄴城之主,身邊護衛斷然不少,當務之急,是先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以作臨戈一擊.....不知鄴城與鄴城附近州縣,尚有三公子多少心腹之人,還請三公子一一告知,並以血書相召,令其同至鄴城,由我統領,以作勤王之備,尋機奪權!”

  “好!”袁尚聽辛評的話中並無不妥之意,也無二話,起身走到桌案之邊,從中抽出一卷褶布,咬破食指,便即在上麵以血書之!

  辛評則是慢慢的走到了袁尚的身邊,眯著眼睛細細的打量著袁尚在褶布上寫下的一筆一劃的紅字,雙眸微微眯起,嘴角不知不覺間掛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給袁譚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了,袁熙袁尚內訌,再借助曹操的力量才能給死去的袁譚報仇。

  少時,袁尚書寫已畢,隨即將血書折疊而起,雙手遞於辛評麵前,含淚哽咽道:“仲治,一切便都交給你了!還請妥善處置接洽,勿負我望!”

  辛評雙膝跪地,雙手高高舉起,含淚言道:“三公子放心,辛評必然不辱使命!”

  ***************

  黑夜幽幽,月光如沙如蒙。

  袁尚的府邸之外一條深街處,一道矮小拘羅的身影正在原地打著轉,他一邊搓著雙手,一邊焦急的抬頭望一眼遠處的袁尚府宅,似是正在等待著什麽。

  這個人叫做王二,乃是曹氏軍師荀攸麾下的刀筆吏,此番奉荀攸之命,喬裝打扮,裝作客商,前來鄴城行離間策反之大計。

  王二按照荀攸的吩咐,先是找上了辛評,牽針引線,後又是找上了郭圖,如今又找上了袁尚,諸事順利,但畢竟是身處敵後搞破壞,王二這心中不免的還是有些緊張。

  他是河南許昌人,按道理來說,這個鄴城應該不會有人認識他,可不知為什麽,王二這心裏總是隱隱約約的有些不踏實,有一種說不清的緊張情緒。

  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有時點背了,喝涼水塞牙縫,有時候不想碰上啥,偏偏就來啥。

  一輛乘著夜色行進的馬車,咕嚕嚕的路過了袁尚府邸的門口,車上的車簾在不知不覺間被北方輕輕的吹開,露出一張甜美精致的麵頰,好似那光輝燦爛的月夜之花,美的讓人窒息,美的讓人頭暈,美的讓人目眩。

  雖然車上的簾子隻是一閃而逝,但迎著月光,遠處的王二那道焦急的身影還是映射在了車內美女的眼中。

  “咦?”萬年公主劉妍小嘴一翹,頓時一奇,忙招呼車夫道:“停車,停車!”

  車夫乃是奉袁家令專門保護劉妍安全的死士,全權聽候劉妍的吩咐,聞言立刻一拉韁繩,急忙停車駐步。

  叫著車夫停車之後,劉妍隨即興衝衝的跳下了馬車,躡手躡腳的走到了急的滿頭汗的王二身後,輕輕的抬起下手,跟一隻小貓似的,衝著王冬的後脖頸子張口就是一陣大叫........

  “喂,你是誰,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王二頓時嚇得原地蹦起三丈高:“哎呀!啊!誰!?誰?誰啊!嚇唬我?老子不怕!”

  “你!”劉妍笑盈盈的一跳,接著抬起芊芊細指一點,大喊道:“報上名來,說!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王二一瞅來人,頓時兩腳一軟差點沒趴下,嚇得三魂丟了兩魂,直勾勾的瞪著劉妍,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本以為鄴城不會有人認得他,不想偏偏碰上了這個倒黴的丫頭片子!

  萬年公主這小傻蛋或許記性不好,但王二身為王越曾經的心腹弟子之一,腦瓜子絕對是杠杠夠用!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當初在洛陽王越武館,被王越和袁熙叫喚為“袁妍”的姑娘。

  天曉得她居然出現在了鄴城這裏,還喳喳呼呼的說瞅自己麵善,若不是丫頭記性不好,自己豈不遭殃!

  王二急忙將頭一轉,擦著汗的往後倒退,邊走邊道:“小姐認錯人了,我從沒見過小姐.....見諒,見諒!”

  劉妍不依不饒,一把揪住王二的袖子,道:“不對!我肯定在哪見過你,就是一時間沒想起來.....恩,聽你口音不似河北人,說!你是不是從河南來的?司隸人對不!”

  “對...對...對個屁!”二猛然的一甩袖子,慌不擇亂的道:“男女授受不親,哪來的娘們,胡言亂語的大放闕詞,簡直有傷風化!滾,滾,滾,快滾!”

  眼見劉妍瞪著一雙萌萌的大眼睛瞅著他不動彈,跟沒聽著似的,王二心下不由的暗自叫苦,指著她道:“你....你不滾是吧?好,那,那,我滾!”

  說完,便見這廝腳底抹油,一個蹌踉,跟過街老鼠似的,轉身消失在了蒼茫的月色之中。隻留下了劉妍呆在原地,摸著下巴,直勾勾的看著王二消失的背影,雙眸中全是閃爍的疑惑之色。

  ***************

  王二被萬年公主劉妍給激著了,頓時嚇得慌不擇路,跌跌撞撞的竟是往袁尚的府邸處跑來,正巧辛評從後門小心翼翼的出來,二人急切之下沒有瞧見,“噗通”一聲撞了個滿懷,各自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哪個瞎子......沒長眼睛麽....咦?是你?王先生!你怎麽不在街口等我,到此何幹?”

  王二尷尬的笑了笑,卻是沒有回答,隻是轉移話題道:“怎麽樣?事辦成了嗎?”

  辛評拍了怕袖子,站起身來,笑道:“袁尚那個笨蛋,卻是我說什麽他信什麽,還以為自己日後可以坐收漁利再度翻身,簡直就是不自量力.....不過托他的福,如今他親自寫的血書和可以聯絡的人員名冊已然到手,隻要運籌妥當,實力以足!殺田豐,奪鄴城,卻是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