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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0曆史的天空0      更新:2020-12-15 08:02      字數:10348
  並州,上黨長子。

  城外屯兵營裏,呂布身披堅甲,手持鐵戟,騎著赤菟巡營。他身後跟著一個百人隊的親兵。

  遠遠地走過來一個身披jīng甲的中年漢子,那名中年將領抱拳道:“溫侯,到我帳中小酌一番如何?今早獵來一頭小鹿,鮮嫩得緊。”

  呂布答應道:“郝萌,就且去你帳中一敘。”

  郝萌高興地牽過赤菟的韁繩親自將呂布引到自己大帳中。

  呂布坐在上首,讓個親兵持畫戟侍立一旁。郝萌則讓人端上酒水鮮果,他陪坐在右下手。

  “近來糧草吃緊,你部籌糧的進展如何?”呂布問道。

  “這上黨實在是塊苦寒之地,啥子油水都少,兄弟們過得苦啊!”郝萌抱怨道。

  “暫且忍耐,等來年就有大動作了。”呂布說道。

  郝萌似是緬懷,又似是不忿,“當初跟溫侯在關中馳騁時,那是何等威風?要啥樣的財貨沒有,要啥樣的女人沒有?可是來到張揚這,兄弟們快窮死!”

  呂布被他這麽一說,拿起酒爵狠狠地一飲而盡。

  郝萌再說道:“溫侯,咱們跟著張揚值嗎?我看他實力不過二流,連糧草也不給咱們供給夠用,其他賞賜更是少得很,又不許兄弟們自個去取來。就拿上次救駕來說吧,分明咱們立功最多,可是封賞全到張揚他一人身上。除了幾個需銜,兄弟們啥都沒撈上嘛!”

  呂布喝了幾爵悶酒,抬起頭說道:“正如你所說,張揚並非成大事的人。咱們兵不多,並不足以獨占一州之地。那依你所見,何人才值得托付?”

  郝萌做出思考的樣子,說道:“先時咱們投靠聲勢鼎盛的袁術。可惜他也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小人。暗中多次束縛咱們的手腳,如此氣度怎麽能成大事?而縱觀當今豪強。勢力最盛者不過獨占河北的袁本初。他兵多地廣,冀州、幽州又是富庶殷實之地,比之先前的關中也不逞多讓。袁本初乃關東軍盟主,又出身名門,他氣度自是非凡。況且冀州軍占據河北後。必然向南征戰,如此他不需要溫侯這樣的大將麽?”

  呂布先是點頭表示讚同,但郝萌說道後麵時,他臉sèyīn晴不定。呂布自然想到洛陽那次恥辱。要跟仇人同在一處效力,並且最終還可能歸屬袁熙,這讓呂布如何也不能接受。

  “此事莫要再提!袁紹對西涼軍恨之入骨,咱們去投靠豈不是送上門去給他屠戮!”呂布態度堅決道。

  郝萌不知其中緣由,他想不到呂布反應如此之強烈。看著呂布桀驁中隱隱帶著地冷冽殺氣。雖然猜到呂布這怒意是針對袁紹那方的,但郝萌還是心裏狂跳,連連點頭稱是。

  過了一會。郝萌站起身說道:“溫侯,我去瞧瞧廚子將鹿弄好沒有。”說完他留下呂布一個人獨自在飲酒。

  郝萌出到帳外,他徑直來到不遠處一個小帳,裏麵坐著幾個中年漢子。

  “郝萌將軍,呂布怎麽說?”一個中年漢子問道。

  郝萌搖搖頭,“在下盡力了,不過呂布意向十分堅決,他似乎很惱恨你們冀州軍。”

  “那就不怪咱們了!郝萌將軍,你悄悄地召集起人馬,勢必將呂布留下!”

  “啊!”郝萌驚呼道。“呂布那廝武勇至極。要是給他逃出去豈不是……”

  那個中年頭目冷笑一聲:“郝萌將軍,呂布再勇也隻是一人。你這上千兵馬還敵不過他麽?”

  郝萌臉sè慘白,他十分猶豫。

  “郝萌將軍,你莫要忘記袁公答應你地好處,那麽豐厚的獎賞,你不立一件大功怎麽領取?”

  郝萌一咬牙,點頭答應。

  那個中年頭麵遞上一個小布包,“這是烈藥,你讓廚子混在菜肴中,呂布吃了後必會手腳無力。”

  郝萌結果布包立即退了出去。又過了一會,他才帶著親兵將幾盤菜肴端到大帳中。

  “溫侯,您嚐嚐這鹿肉!”郝萌說道。

  呂布看了看幾盤菜肴,有蒸的、炒的、悶的、烤地四種,都是sè澤鮮明香味飄溢。

  突然地,呂布眉頭一跳,感到一絲微弱的殺意,這是多年來他本能的jǐng覺。聯想起郝萌有些不尋常的舉動,呂布暗自留了心。他拿筷子夾起一塊油燜鹿肉淺嚐一口。

  看著呂布有些不自然的神情,郝萌心中一跳,賠笑道:“這鹿肉還鮮嫩吧?是新找來的一個兗州名廚弄的,說是當地獨特口味。”

  呂布狠狠地將肉吐出,神sè不善道:“怎麽有股腥味!”

  “啊!”郝萌嚇得臉sè煞白,解釋道:“可能是……廚子弄得不幹淨……”

  呂布冷笑一聲,“還是名廚,這麽一點鹿肉都做不好麽!你且過來嚐一口!”

  郝萌心裏終究承受不住呂布給他的強烈壓力,他向後急退一步,大喊一聲。隨著郝萌地叫喊,兵卒將大帳團團圍住,並湧進帳中用刀槍指向呂布。

  郝萌叫道:“溫侯,你還是投靠袁公吧,否者莫怪我不客氣了。”

  呂布大笑一聲,從親兵手中取過畫戟,“你是投靠了袁本初了吧,想要我腦袋去邀功麽?有本事盡管來取!”

  郝萌一咬牙,讓兵卒湧上去。而呂布桀驁冷冽的眼中殺意盛極,鐵戟奔騰地揮向前,帶起一股股血花。

  袁熙等人渡河後一直向西,經清河到魏郡,一直到達鄴城。袁熙和賈詡、田豐帶著兩百多虎衛進城。太史慈率領剩下一千騎在城外冀州軍大營駐紮。

  出城迎接袁熙的是許攸、審配兩人,他們帶著大隊地人馬,熱情地將袁熙迎回州牧府中。

  “二公子,迎親的隊伍已經出發,估摸半月後到達鄴城,屆時將如期舉行納娶儀式。”審配說道。

  “有勞正南先生了,不知到時會請來哪些客人?”袁熙問道。

  許攸騎在馬上笑了笑。“半年前皇帝就將公子大婚的消息昭告天下。您納娶的又是皇室公主,恐怕天下有頭臉的豪強都會派使者前來道賀。說到賓客。確定的是代表皇帝陛下的送婚使董承,益州劉璋地使者也已經到達鄴城,此外還有荊州劉表地使者。”

  袁熙點點頭,一旦納娶皇家公主是一件大事,此舉勢必牽動天下諸侯的神經。想到這他心中一跳,問道:“父親派出何人前去迎親?”

  許攸神sè有些古怪,說道:“郭圖、逢紀、鞠義、顏良、韓猛五人,另外還有八千多兵馬。”

  袁熙十分驚訝,雖然說要嚴防有心人從中作梗,但除去劉協派地送親隊伍,袁紹在這軍糧緊缺地關頭居然派出八千多兵馬,而其還有鞠義、顏良、韓猛三員大將。這不能不讓袁熙等人心疑。

  審配看出袁熙幾人的疑惑。於是解釋道:“事關機密,我等不能透露太多,不過咱們對外是說派一千多人馬前去迎親地。具體的事情公子還是親自問袁公吧。”

  袁熙、田豐、賈詡三人各自思索著,他們一行人就這麽穿越街巷,鄴城地百姓則對他們指指點點。對此袁熙見怪不怪,好歹他聲名不小,又是這次大婚的主角。而袁紹故意讓許攸審配兩人,大張旗鼓地帶著大隊人馬迎接袁熙,這讓街巷中的百姓都知道誰是袁熙。

  袁熙看著周邊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和店鋪,疑惑道:“怎麽每戶人家都張燈結彩的?”

  許攸笑了笑,“這都是袁公的意思,說是要彰顯我冀州的聲勢。”

  審配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麽。而袁熙等人自然猜出這是袁紹強製命令百姓做的事。田豐一下子將臉板起來。袁熙則默默無語。

  一會地功夫就到了州牧府,袁熙等人很快見到在大堂等候著的袁紹。分別不過大半年的功夫。袁紹看起來更加威嚴了,他眉梢間也隱隱透露出得意地喜sè拜見父母,袁熙不得不進行一套繁瑣的禮節,袁紹哈哈一笑,將兒子扶起來。

  “顯奕你就要成家了,之後為父就可以寬心不少啊。”袁紹說道。

  袁熙心思複雜地笑了笑,問道:“高家、甄家那邊準備得怎樣了?”

  袁紹樂嗬嗬地笑道:“已經準備妥當,就等半月後的吉rì了,我也派了人去迎接公主。總之這一切都不用你cāo心,你盡管去陪陪你母親吧,她可老惦記著你。”

  “元皓先生,這幾年來多虧你輔佐著顯奕啊,否則他也不會取得今rì之成就。”袁紹頗為感激道。

  田豐連忙拱手施禮,“為人臣屬,就當解君主之憂,二公子能取得今rì之成就,全憑他的才幹與奮發,臣下不過在一旁稍作指點而已。”

  接著田豐和袁熙將青州和徐州的一些大小事務匯報給袁紹。

  當說到曹cāo占據了整個徐州時,袁紹不禁冷笑起來:“曹阿瞞好大野心,他這是要跟我一南一北分庭抗衡麽?”

  “曹cāo已占據徐、兗、豫三州之地,治下土地、城郭、人丁皆不在少數,已有跟我冀州抗衡之勢。主公當施行伐交之計,聯合其他豪傑共同遏製曹cāo的勢頭。”田豐建議道。

  袁紹冷笑不止:“曹阿瞞當真可惡,年初時他讓張揚北上並州,否則今年內我就可以盡收河北之地。不過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估摸著當顯奕你成親之時就有捷報傳來。”

  袁熙跟賈詡對視一眼,兩人在袁紹的話中聽出苗頭,他果然對河內的張揚動手了。

  袁紹頓了頓,說道:“不久就是顯奕你大喜的rì子了,咱們不說這些兵家凶事。”

  田豐問道:“主公,聽正南他們說,鄴城百姓家家都張燈結彩,這是您地命令?”

  “噢,迎娶公主可是大事。各地豪傑也會派遣使者來道賀。咱們不能丟了冀州地臉麵,故此就讓他們掛上錦彩了。”袁紹解釋道。

  “納娶公主雖然是關乎我冀州和皇家的大事。但時值大旱,不少百姓無以為食,如此鋪張豈不有失人和?”田豐勸諫道。

  袁紹臉sè不善,說道:“各地是有不少人受災,但鄴城在我治理下百姓衣食豐足。此一城百姓每家僅拿出一點彩緞,又有何幹係?”

  田豐還要再勸諫,但袁熙怕他激怒袁紹,趕緊說道:“父親,雖然是為了彰顯我冀州聲勢,但此乃我地私事,要動用他們的資財實在說不過去。高家、甄家送來地嫁妝已經送來了吧?那筆財帛恐怕不在少數。不如將那些財帛取出部分償還鄴城百姓,剩下地換成麻布糧食。分發給魏郡受災的難民。如此可以彰顯父親地仁義之心,各地豪傑的使臣也不會不稱道的。”

  袁紹聽著舒心,可是口上說道:“可是如此一來。顯奕你平白沒有了這麽一大筆家資,婚後怎麽安置家業?”

  袁熙笑了笑,“我那些俸祿雖然不甚豐厚,卻足夠養活妻子,再說如果沒有父親的大業,我有再多的錢帛又能作何?”

  袁紹也知道收攏人心地重要,但讓他拿出一大筆私人的財帛,那還是很心痛的。

  表彰了幾句後,袁紹安排兒子住下,讓袁熙去劉夫人那。賈詡、顧雍等人作為袁熙隨從。也被安置下來。田豐則回到鄴城的家中跟家人團聚。

  不知不覺。袁熙到鄴城已經七天,這七天裏除了陪劉夫人外。袁熙帶著賈詡、顧雍走訪一些親友,並打探冀州內部諸多動向。

  目前他該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做完了,隻需在鄴城好好的清閑一段時間,等待父親的消息便可。

  而袁熙等人來得最多的,當數甄家在鄴城的和順酒肆。

  雖然袁熙跟高家小姐、甄家小姐的婚事橫生變故,但店主還是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熱情地招呼袁熙等人。袁熙也隔三岔五地在此宴請親友和審配等人。

  這一天袁熙就在和順酒肆請來了審配、許攸、陳琳、牽招這四個頗有交情的舊識,還有大舅哥高柔,陪坐地當然還有賈詡、顧雍,還有緊緊護衛一旁的許褚。

  店家親自侍候,將上好的酒菜端上眾人地案幾。雖然此時大旱,不少災民缺衣少食,但這並不影響上層士族權貴的奢靡生活。破產挨餓的隻是一般的平民,但士族權貴可是囤積了豐厚的糧食錢帛,就是旱上個三五年,他們也不用擔心。所以即便外頭餓殍遍地,權貴們還是一樣的宴飲遊樂。

  酒菜用得差不多時,袁熙讓近衛把守好雅間周邊,他就和幾人談起冀州的大小事務來。

  許攸呷了一口美酒,笑道:“袁公已經告訴公子河內的事了吧?”

  袁熙點點頭,“父親說已經有了策應,如不能招降張揚、呂布,就會順手除去他們。”

  許攸眯眯眼,說道:“此計本是我先說出的,不過郭圖那廝也想到了,於是就有了打著迎親的幌子,從魏郡出兵占據河內地行動。”

  原來年初從並州罷兵後,許攸、郭圖他們就有了除去張揚地謀劃,袁紹依照他們的計策,通過細作秘密收買一些對張揚、呂布兩人不滿地將領。經過幾個月的準備,終於趁著袁熙大婚的時機行動開來。因為從魏郡去的迎親隊伍,必然要到河內附近等待送親隊伍渡河北上。張揚也因為是皇家公主出嫁而沒有防備冀州軍偷襲,結果郭圖等人策劃裏應外合,吞並張揚在河內的勢力,並策反呂布手下的郝萌反叛。

  牽招顯然是初次聽到這機密,他問道:“雖然借迎親的時機秘密出兵河內,但要真交戰起來,會不會驚動朝廷?”

  許攸嘿嘿一笑,“即便送親的董承他們知道又如何?隻要吞下河內,他們隻能更加敬畏咱們。”

  袁熙並不期望郭圖等人能除去呂布,但依照郭圖、逢紀、還有鞠義、韓猛、顏良幾人的才幹,打敗張揚不是問題。

  “袁公等著公子大婚吉rì還有河內的捷報,屆時可是雙喜臨門呐!”陳琳笑道。

  袁熙不置可否,他跟賈詡都對此事抱有遲疑。

  “幾位先生,不知大公子可有回來?”顧雍一旁問道。

  審配皺了皺眉,“袁公讓大公子回來,就這兩天會到鄴城。”

  “正南先生。你可知公子在平原渡河前遇刺。”顧雍說道。

  “啊!”高柔幾人都非常震驚。因為袁熙沒有跟他們提過此事。

  “當真有此事嗎?公子為何不對袁公說?”審配驚疑地問道。

  袁熙點點頭,“卻有此事。但刺客身份不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我就沒有說出來。”

  “此事十分惡劣,竟敢有刺客行刺公子,這幕後主使其心可誅!”許攸說道“值此公子大婚的當口。此非小事。可告知袁公,讓袁公派人徹查此事,公子的護衛也要加強。”陳琳建議道。

  “是否要先請示袁公,然後我從軍中調集一批jīng銳來做公子衛護?”牽招問道。

  “我已查過刺客的屍首,一點表示身份的東西都沒有,要追查幕後主使的身份已不可能。稟報給父親也無濟於事,反而增加危急氣氛,弄得人心惶惶。”袁熙說道。這是他跟賈詡商量後地決定。

  許攸拈須思索了一陣。說道:“公子說地沒錯,幕後主使肯定不會留下蛛絲馬跡,要真有什麽標識反倒會是栽贓嫁禍。而且沒有證據隻會讓有心人利用。”

  “那就如此算了?”陳琳問道。

  高柔眯眯眼。意味深長道:“其實是誰派來的刺客大夥都清楚。是外人地話無非就是不想讓公子迎娶公主殿下。是他的話,就更有理由了。”高柔雖然沒有說出“他”是誰,但在座幾人都心中了然。高柔政治敏銳確實強。

  審配則說道:“此事不能不說,但不能由公子說出。隻要袁公知道發生了這麽一件事即可。就交由在下去辦吧!”

  袁熙點頭答應,再向幾人探聽了一些事情。

  大婚的吉rì很快就到來,前三天董承就帶著一千多人馬,隨著逢紀來到鄴城。他們被安置到了鄴城的一處別館,諸如劉璋、劉表,甚至張濟都派來了使臣。

  袁熙也要為成親做準備,一些婚娶的禮儀他要熟悉。袁紹和劉夫人更是十分忙碌。他們要張羅婚宴還有納娶儀式。袁紹派去地人也到高家、甄家將高月、甄宓迎到袁熙在鄴城的一處府宅中。

  雖然因為旱災。袁熙婚娶的儀式已經從簡,但相對一般人家。甚至一般官宦人家來說還是擺足了場麵。

  身為當事人,袁熙要做的事不多,但即將成家立業,他心中那隱隱的焦慮還是十分明顯的。

  依照禮俗,前一rì首先是在袁紹帶領下祭拜先祖。接下來大婚當rì,高月、萬年公主和甄宓就被接進袁家州牧府中。因為萬年公主的身份,此次迎娶比之尋常官宦權貴又繁雜了許多,有劉協的賜婚詔書,又有袁紹、袁熙地答謝。

  在漢代,同時迎娶三房妻室,享受齊人之福的例子並非沒有,但那大都是姐妹同嫁一夫。像袁熙這樣迎娶三房妻室的還是很少見地。也就西晉末年的漢帝國皇帝劉聰幹過了,高家是中等世家,甄家在河北再富貴,也及不上皇家公主,所以高家、甄家的人比之董承等皇帝的使臣自然氣勢矮了三分。在眾人的目光中,高柔、甄堯也多了幾分尷尬。

  董承這個皇帝使臣因為身份顯赫,自然成了主婚人。儀式正式開始,袁熙跟萬年公主、高月甄宓在州牧府大堂一同向袁紹夫婦行拜禮,然後袁紹再次禱告先祖,匯報後世某某子孫於今rì納娶,請祖先庇護袁家開枝散葉,世代繁榮顯赫。

  之後高月、劉妍和甄宓被送進新房,但袁熙並不能立即洞房,而是隨著袁紹招待賓客。而袁家的酒宴擺滿了州牧府可以利用的空地,往來的賓客也盡是冀州顯貴。

  逢紀、審配、田豐等人自然是誠心為袁熙感到欣喜,因為有了漢室姻親這個身份,對袁熙今後的發展極為有利。心情不悅的人也有,袁譚回到鄴城,他雖然麵上一派高興,但此時他跟辛評一黨坐在一邊,跟逢紀、審配一黨界線分明。

  漢代也有鬧洞房的習俗,不過鬧洞房前對新郎還有一個考驗,親朋好友會用木棒竹竿敲打新郎。雖然不知道這是對新人地祝福還是漢人出於娛樂喜慶,但有過婚禮上打死新郎地先例。

  參加婚宴的親友除了敬酒外,還會用木棒竹棍敲打新郎,這可能有驅邪的成分,還有就是玩樂。但也有過打死新郎的惡xìng先例,所以到魏晉後漸漸廢止了這一習俗。

  因為有過遇刺的先例,許褚奉命寸步不離地護衛著袁熙。麵對這個鐵塔般的凶悍金剛,賓客們雖然舉起竹棒,卻遲遲不敢下手。

  袁熙淡笑著,往常他也幹過棒打新郎的事,但換做自個,還是不挨打的好。

  許攸站出來笑道:“二公子非比常人,要是你們打得他進不了新房,公主殿下怪罪下來,哪個來承擔呀?”

  眾人見鬧不起來,不免覺得掃興,於是都改為敬酒。因為以前在冀州的時間不長,袁熙也趁著這個機會結識那些賓客,特別是冀州一些士族門閥的族長,審配、逢紀兩人自然陪在一旁幫袁熙引薦。

  漢代極重婚宴的排場,就是一般百姓也都會極盡所能地張羅婚禮的宴席。而一場婚宴持續一rì,所費甚巨,所以不少平民就因為婚宴而背負債務,或在這一rì間將家資揮霍一空。袁紹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丟麵子,所以此次婚宴的排場也極為可觀。袁熙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執拗不過袁紹跟劉夫人,或是說這時的觀念習俗。

  這時審配將袁熙帶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身旁,“公子,這位是劉益州手下張肅,張大人。他不辭路途的艱辛,代表劉益州前來道賀。”

  袁熙定眼看去,見張肅長得頗為高大。樣貌也是端正威儀。

  “二公子。在下恭賀你大喜。”張肅說道。

  袁熙笑著跟他嘮叨著,一會後問道:“張大人可是有一胞弟名張鬆?”

  “二公子遠在冀州也知道舍弟?”張肅驚疑道。

  袁熙笑了笑。“雖然久在河北,但益州張家的名號在下還是聽說過的。”

  張肅神sè間有喜悅之sè,他們家是益州大門閥,但聲名傳到河北是他意想不到的。張肅召喚一聲,不遠處角落走過一個樣貌甚為粗鄙醜陋的人。

  袁熙等人這才注意到張肅喚來地那人。隻見他身短不滿五尺,額塌頭尖,鼻偃齒露,跟張肅簡直不像同胞父母所生。袁熙看到這個曆史名人張鬆,果然長得有夠醜陋。正因為樣貌奇特,袁熙也看不出他地年紀。

  “原來這位就是張永年,在下幸會了。”袁熙拱手說道。

  張鬆此時不過二十年紀,跟隨兄長張肅做了個小吏。這次張肅奉命出使冀州,他為了長見識也一同前來。因為樣貌不堪,先前會麵時冀州一眾官吏都對他極為輕視鄙棄。而袁熙這麽個人物對他恭敬客氣,這使張鬆驚疑間帶有幾分感激。

  “二公子有禮了,在下益州張鬆。”張鬆的聲音也極為難聽,猶如銅鍾般銳利而大聲。

  袁熙笑著說道:“昔rì一位好友遊曆蜀地後同我說蜀中名士,其中就說有位張永年博聞強記,有過目不忘之能。”

  “啊!隻是記得快一些,擔當不上過目不忘。”張鬆心中喜悅,嘴上卻謙遜道。

  又嘮叨幾句,袁熙說道:“兩位張先生要多住幾rì,好讓在下登門求教。”

  張肅、張鬆兄地不虞有他。答應了下來。

  接著審配、逢紀又給袁熙引薦了另外一個使臣。也就是劉表派來的蒯越。在袁熙看來,蒯越也算個人物。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

  “二公子,在下奉劉荊州之名前來道賀,公子好福氣啊,竟然能跟皇家攀上姻親。如此您跟劉荊州也算是遠親了。”蒯越說道。

  袁熙也笑了笑,“請先生代我謝過劉荊州!”

  對於蒯越,袁熙知道他可利用的地方不大,於是說了幾句就跟審配等人走開。

  過了會,袁熙見到送親來的高柔、甄堯。袁熙不得不上前招呼道:“兩位兄長!”

  相對另一個送親使董承,高柔、甄堯兩人可是被冷落了不少。但好歹是世家大族養出來地子弟,兩人看起來神態自若,並不在意。

  “二公子!”“顯奕”甄堯、高柔紛紛施禮道。

  “兩位兄長請自便,因為賓客多而家中人手不足,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也請海涵。”袁熙說道。

  甄堯點點頭,“已經照料周到了,我們也沒有別的需要。隻是請公子不要辜負我那妹子。”

  高柔也附和道“嗯,顯奕對我家月兒好就成,富貴不相忘。”

  “兩位兄長且寬心,我不會讓她們受委屈的。”袁熙知道高家、甄家的擔憂,於是保證道。

  甄堯還是放不下心來,但他也不能改變什麽。高柔則微微一笑,他相信有自己在,自己的妹妹受不了太多委屈,自己月兒也識大體,作哥哥的也放心,袁熙讓顧雍這個近臣陪著高家甄家兩位兄長,順便商量一些合作事宜。

  接著袁熙等人來到州牧府寬敞的大堂,袁紹、董承、田豐等人在這裏宴飲。

  董承挪了挪顯得雍胖的身軀,笑道:“二公子,如今咱們也是遠親了吧,快過來共飲一尊。”

  袁熙行過禮後跪坐下首,問道:“董大人,陛下可有什麽囑托。”

  董承坐正身軀,說道:“陛下讓你照料好公主殿下,自從洛陽之亂來殿下受了不少苦,不過陛下說總算成就了一對有情人。”

  袁熙啞然,他對劉妍的印象不差,畢竟從小青梅竹馬,在洛陽那時明知萬年公主對自己有意,但出於顧忌袁熙故意疏遠了她。想不到曆盡周折劉協還是給他們賜婚。

  “陛下在許縣可好?”袁熙扯開話題問道。

  董承眼珠一轉,訴苦道:“啊!今年大旱,許縣也是歉收,陛下跟大臣們商議後裁撤了不少兵卒,大臣們過得也是節衣縮食。不過曹孟德倒是資助了一批糧草。”

  袁紹、袁熙等人哪聽不出董承話中之意,這是埋怨袁家不對朝廷上供。

  袁紹神情有些尷尬,辯解道:“唉,河北地旱情更加嚴重。幾乎是顆粒無收啊!期望能度過這個當口。來年秋收後我必然給陛下送去朝貢。”

  董承笑了笑,“袁公能有這份心意那真是太好了。什麽時候您可以來許縣覲見?陛下可是十分惦記著袁車騎您呐。”

  袁紹也幹笑了聲,“我也無時不惦記著朝廷,隻是河北軍政要務繁多,實在脫不開身。”

  漢室衰微,各地諸侯相互攻伐。這是天下共知的事。對於袁紹等豪強的野心,朝中大臣怎麽會不明了。隻是豪強們明麵上還遵從皇帝,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不撕破臉麵。董承知道要重振皇帝地威信,那必須掌控強大的實力。但此時朝廷龜縮潁川的許縣,掌控的地盤不過幾縣之地。甚至要看曹cāo、袁紹等豪強們臉sè辦事。要消滅不臣地豪強談何容易,朝廷也隻能一步步來,所以大臣們都同意跟袁家聯姻。好尋求一個強力地依靠。

  因為歎道政務,席間氣氛都有些沉悶,眾人隻是舉爵飲酒。

  宴飲間還有“百戲”表演。陸博、酒令、彈棋、shè覆、俳優等遊樂活動也是熱鬧紛呈,整個婚宴一直持續到掌燈。

  袁熙一直陪在袁紹左右,冀州高層跟那些賓客也都聚集大堂中,眾人沒有邊際地清談著。仆從點上燈不久,陳琳就急匆匆地將袁紹請到旁邊隔間。一會後袁紹走出來,臉sè有些不自然。

  袁紹幹咳了一聲,說道:“顯奕,時候也差不多了,你快去新房吧。”

  袁熙答應一聲,拱手跟眾人道別。而那些賓客也是會意地大笑。說什麽齊人之福之類。

  袁紹繼續神情自若地跟眾賓客宴飲。袁譚跟辛評交換一個眼神。各自點頭。這時田豐跟沮授兩人也出到院落外,時隔三年多兩個好友再次共聚一堂。都不禁生出感慨。“元皓,你回到冀州也不來我府上走訪。”沮授埋怨道。

  田豐笑著歎了聲氣,“如今我是青州刺史幕僚,你是冀州牧幕僚,況且正值此微妙關口,我不想被人說將你拉到二公子一黨來。”

  沮授搖搖頭,“我不會摻和進三位公子間的爭鬥中。主公地大計為重,首要是內部的安定,否則與強敵交戰,我方不戰自潰。”

  田豐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大堂,“你不想摻和進公子間地奪權爭鬥,但人家未必會理解你地苦心。”

  說到這,沮授神情帶有些憤然:“主公不過占據四州之地,外頭還有強敵環視,曹cāo、劉表、袁術、孫堅豈是好相與之輩?可歎袁公大業未成,他們就爭權奪利起來。殊不知一旦冀州因內亂而敗亡,他們所爭地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虛!”

  “二公子是個識大體地人。”田豐說道。

  沮授搖頭苦笑,“二公子確有幹才,但是嫡庶之分豈可顛倒?有時我想,要是二公子跟大公子倒掉身份,那該多好!”

  “二公子是二公子,大公子是大公子,郭圖、審配他們都選了一方下注,公與你隻能兩邊不討好。”田豐歎息道。

  聽到田豐這麽說,沮授不無驚訝問道:“難道元皓你決定相助二公子?”田豐不住苦笑:“自從隨二公子去青州後,大公子他們就將我看成青州黨,即便是嚴守中立又如何,到頭來大公子會領情嗎?”

  沮授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元皓你變了,隻要二公子不放棄奪權,冀州內部必有一場明爭暗鬥。要是從前的你,應當顧全大局的。”

  田豐神情嚴肅,他將袁熙遇刺的事說出來,並說道:“所以身為二公子的幕僚,我不能陷主人於不義!再則我相信二公子比大公子更適合繼承袁公的位子!”

  “難道你不怕冀州內鬥自損實力,給南邊的曹cāo可趁之機麽?”沮授問道。

  田豐長長呼出一口氣,堅定道:“公與你還是不清楚二公子地才幹。不瞞你說,即便脫離了冀州,二公子憑著青州也能雄霸一方,進而成就大業!”

  “這怎麽可能,青州之地怎可跟河北相比?”沮授驚訝非常,他知道這位好友不會吹噓,所以震驚於青州的實力。

  田豐笑了笑,“青州上下經過三年的勵jīng圖治,已然恢複了元氣。黃巾家眷和各地遷徙來地平民充實了戶籍人丁。鹽鐵、紡織、釀酒使庫府積累了錢帛。隻要再有三年的囤積糧食,可征調的青州jīng兵不下二十萬!二公子的幕僚中,郭嘉、賈詡等人之謀略更在我之上,鍾繇、國淵等人政務也不在我之下。張郃、徐晃等人統兵能力河北無出其右,趙雲、許褚等人武勇也不下顏良、文醜之輩,張遼、太史慈、張繡騎兵作戰超群。”

  即便是去年,袁熙還向冀州索要糧秣錢帛,沮授吃驚於袁熙實力發展之快。

  田豐說道:“公與你放心吧,二公子是大度之人,隻要他得勢定然不會為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