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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0曆史的天空0      更新:2020-12-15 08:02      字數:5343
  對陳紀如此抵觸的反應袁熙見怪不怪,這個年代出身名門望族的這些人,大都清高自傲。他們當中很多人瞧不起名門士族以外的一切人,仿佛天生高人一等。

  時人也都以士族門閥為尊榮,士族中人自視甚高,家族間的聯姻也要講究門當戶對。像袁家這種四世三公的大士族門閥,家中出來的子弟哪怕再不濟,他人也會給三分麵子。這也是陳紀對劉備傲慢敷衍,而對袁熙禮遇有加的原因。

  而曹cāo雖是官宦之家,但乃宦官之後,聲譽上是遠遠不及袁家的。正是曹cāo的出身,使他體味到寒門子弟的辛酸,如此就有了唯才是舉令的出現。另一方麵,曹家畢竟是朝廷冊封的世代官吏,其政治資本比不上袁紹,但比劉備卻是豐厚許多。這也是曆史上陳群拒絕劉備的征召,而後又投到曹cāo帳下的原因。

  說起來袁熙對自己的父親袁紹還是有幾分信服的,袁紹雖然也是出身名門望族,但因是庶出,所以袁紹也能折節下士。雖然他骨子裏是門閥士族那股傲氣,至少也能做做表麵文章。諸如沮授、田豐、審配等士大夫文人對他死心塌地。這不是沒有原因地。

  “說起來在下也聽過令公子的才名,潁川果然多才子。”袁熙笑道。

  “唉,跟公子比起來,小犬算得了什麽。如果他是大雁,那公子就是鳳雛。”陳紀笑道。

  “青州尚缺文吏,不知長文兄可願來任職?”袁熙試探道。

  “這個。青州才俊何其多,而家父年事已高……”陳群婉言道。

  “唉。長文年紀也不在小,是該某個任職了。蒙公子不棄,待去青州後老夫就讓他給公子做個小書佐。”陳紀說道。

  “長文兄大才,在下怎敢讓他做個書佐。最少也是個郡守,亦或是從事。”袁熙高興道。隻要陳紀答應下來。陳群隻有服從的份。

  陳紀笑著直撫長須。陳紀也是望族名士,但他在朝中的官職不高。他自然想給兒子謀個好前程。而此時袁家,袁紹的聲望一時無二。陳紀自然想讓兒子搭上袁熙這條大船,以便rì後再攀附上袁紹。

  袁熙再跟陳紀嘮叨一陣就辭別了他們父子,陳紀讓陳群將袁熙等人送出去。

  一出到院落,陳群向袁熙等人拱拱手。“三公子,蒙您照料,在下感激不盡。”

  不等袁熙答話,郭嘉就笑道:“不久之後就要跟長文兄一起共事了,想不到啊!”

  袁熙不明就裏,但他能聽出郭嘉語氣裏淡淡的譏諷。

  “幾年不見,奉孝兄你倒跟了二公子,如今也當上一州之重臣了。隻是愈是身處要位,就愈要身正為範!”陳群硬邦邦地答道。

  陳群為人雖然清尚有儀、雅好結友。卻也不苟言笑、公正直言。其實他們兩人早就認識。在潁川時,兩人都是潁川書院學子。但陳群出身名門望族,跟郭嘉相交不深,又見郭嘉平rì裏放浪形骸,自然而然地產生嫌棄厭惡之感。郭嘉又年輕,也是狂放不羈,除了荀幾個好友,他也不屑於跟那些名門子弟為伍。一來二去陳群、郭嘉兩人因幾次衝突產生芥蒂,那時有荀彧這個和事老在,他們鬧將不起來。可是分別多年後再次相遇。兩人不自覺想起先時舊事。

  “長文兄。你跟奉孝是舊識?”袁熙問道。

  “昔rì跟奉孝兄、文若兄他們同在潁川學院求學,倒是認識。”陳群答道。

  “他鄉遇舊識。此乃值得慶賀之事,不如今晚過我這來共飲一杯。”袁熙建議道。他隱隱察覺兩人又矛盾,也想趁此機會化解掉,畢竟兩人今後是要一起共事地。

  “公子好意在下心領,隻是大戰在即,不當再宴飲,要是耽擱了軍務,在下吃罪不起。”陳群拒絕道。

  袁熙語塞,他想不到陳群竟然跟田豐那個老頑固有些像。

  等回到房間裏,袁熙才向郭嘉詢問事情的緣由。

  郭嘉委婉地訴說一遍,並解釋道:“我跟他雖然牽扯個人私事,卻不會因私廢公。”

  “想不到奉孝你這般瀟灑之人也會記仇。”袁熙笑道。

  郭嘉搖頭苦笑,“倒不是我記仇,每次鬧事之後我都是一笑而過。隻是長文刻板得緊,每次都揪我地不是。”

  袁熙也不知如何處理兩人的事。郭嘉是懶散放浪慣了,不是曹cāo、袁熙這樣的君主是不能容忍他這般不治行檢的臣子的。陳群清尚耿直,要是這樣地人在手下任職,一定是三天兩頭檢控郭嘉的。其實田豐、王修等人也是多次檢控過郭嘉,但都被袁熙壓下來。再則郭嘉雖然放浪懶散,大事上卻是表現出sè,田豐等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恐怕今後奉孝不得清靜了。”賈詡難得地笑道。

  在袁熙心裏,他更喜歡賈詡這樣的臣子。不但才智高深,還懂得為人處事。不但善解上意,還懂得保全身家。雖然是個老狐狸,卻也是仕途上的不倒翁。而郭嘉雖然才智非凡,卻過於光芒四shè,要是投在袁紹之類君主手下,恐怕命不長。

  郭嘉搖搖頭,說道:“長文有時雖然刻板。卻是個難得地政才。他jīng通古今禮法吏製,擅長執法說理。要是在朝中,必是尚書之才。”

  袁熙笑了笑,“看來奉孝還是他知己,不若我為你們兩人勸說和解。”

  “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就是我願意和解。但長文還是會秉公執法。如我觸犯禮製,他還是會檢舉於我。”郭嘉直搖頭。“我是不會因私而廢公地,公子且寬心。”

  袁熙籲出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兗州軍大營。

  曹cāo帶著一眾親隨視察下邳城外cāo練忙碌的兵卒。

  “水源囤積得怎麽樣了?”曹cāo問道。

  “秒才將軍親自在督促,再有一天就能積夠了。”趕回曹cāo中軍的程昱答道。

  曹cāo用馬鞭遙指下邳城,“父親您等著。不久之後我就會取下陶謙小兒的頭顱祭奠您!”

  “主公,袁熙趕來跟陶謙匯合,他手下不乏才高之士,水攻之策恐怕會被識破。”荀攸提醒道。

  “識破又如何?”曹cāo冷笑一聲,“他們棄了下邳城更好,至少不用將此地變成一片湖沼。不過沒了下邳。陶謙隻能龜縮廣陵,如此徐州指rì可破。”

  “隻怕陶謙會尋求袁家地庇護,隨青州軍回青州或冀州。”荀攸再提醒道。

  曹cāo沉默下來,其實幾人之間心照不宣,複仇始終是個幌子,曹cāo的真正仇人不知所蹤,吞並徐州才是曹cāo本質目地。

  “袁熙幾千人馬,還想折騰出什麽花樣!”樂進不禁惱怒道。

  “袁熙雖然區區幾千人馬,不能影響大局。我猜他出兵徐州。一來為了做出結交陶謙的姿態,二來是奔著糜家跟徐州的錢糧。”荀攸分析道。

  “結交陶謙?”樂進不解道:“陶謙敗亡在即,袁熙當真是盤算錯了。”

  “非也,樂將軍隻看到麵層,卻不知徐州之事。”荀攸搖頭道,“徐州皆由豪族門閥把持,他們勢力深厚,像陶謙也要看他們臉sè行事。”

  “如此又關袁熙什麽事?”樂進不解道。

  “咱們取糧於敵,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待拿下徐州全境後還要安民修養。或是從兗州遷徙平民過來。但陶謙在徐州畢竟影響深厚。要是他rì咱們跟袁家決戰,而陶謙突然重歸徐州招攬舊部。那我軍背後就會空門大開。”荀攸解釋道。

  “此乃未知之數,咱們眼前是要攻破下邳城。”曹cāo堅決道。

  荀攸心思複雜,先時是程昱、戲忠等人出地這個,趁著天災攻略徐州的計策。此舉使青州軍、冀州軍隻能觀望不能救援,眼睜睜看著徐州被曹cāo吞並掉。但以戰養戰地負麵後果也十分明顯,兗州軍在徐州積怨太深,打下徐州全境後平民的安置,生產的恢複是個大難題。經過此次慘烈的絞殺戰,徐州人丁一定程度上的凋零不可避免。昔rì殷實繁華之地恐怕要花上三年五載才能恢複元氣。要不是袁家的勢力發展太快,荀攸是不讚成這個策略地。

  “主公,在下有一事相求。”荀攸說道。

  “公達你盡管說來就是。”曹cāo爽快地答應。他對荀家兩叔侄是十分倚重的。

  荀攸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如若城破,主公隻殺陶謙一人即可,請放過下邳滿城平民。”

  曹cāo臉sèyīn沉下來,“他們不幫陶謙抗拒我軍,那我自然不會為難他們。但他們要是隨陶謙死抗,我也不會手軟留情!”

  “鄉民皆是蒙昧之輩,他們隻是受了陶謙蠱惑罷了。主公要是真想穩據徐州,達成大業,那就要有容忍之量。畢竟民生才是霸業之根本。”荀攸勸道。

  曹cāo冷哼一聲,所謂父子君臣。這個時代父子、子父地關係十分特殊。父叫子死,子不敢不死,否則就是大逆不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個是針對此時以孝道治天下而言。而妻子則是從屬地位,劉備說地妻子如衣服,就包括妻和子。像曆史上曹cāo的父親被殺,他可以大肆屠殺徐州平民泄憤。但兒子曹昂被殺。他則能容忍張繡第二次歸降,至少表麵上如此。

  戲忠、程昱了解曹cāo地為人,他們沒有出聲,或是他們為達到成就曹cāo大業的目的,可以犧牲掉徐州這些被擄掠殺害的無辜平民。

  曹cāo策馬而去,沒有再理會荀攸。其實他心中也有苦楚。父親不明不白地被殺害,凶手逃得了無蹤跡。他滿腔憤恨無處發泄,隻能找陶謙做泄憤對象。上次徐州之戰失利後,曹cāo冷靜下來,轉而依從荀攸之策向豫州發展,結果短短一年多他地實力大漲。但是被壓抑住的仇恨心中醞釀發酵。此時爆發起來更加凶狠暴虐。不然依照曹cāo地才幹和見識也不會做出大肆寇略殺害平民的事。

  有些事一旦走出第一步很難再回頭,就像曹cāo認定陶謙為殺父仇人,那他就要不計後果地複仇,不然他就會被天下人恥笑,亦或是鄙棄他不孝。但一口吞下徐州地惡果十分明顯,他得到塊荒蕪的領地。還必須派遣大量兵力來防守。而不吞並徐州,一來無以圓複仇這個借口,二來在兗州東邊的徐州始終是個不定因素,跟袁家決戰時冷不丁是決勝關鍵。

  天sè灰蒙,下邳城東門南門同時敞開,兩個城門各自湧出一萬多徐州軍兵卒。他們列陣戒備,監視著對麵兗州軍動向。一會後,大量的車馬和平民也跟著湧出下邳,他們在另外約一萬多兵卒組織下向南逃離。

  戰鼓聲。號角聲四起,一會後兗州軍也開出營壘列陣。

  “主公,攻擊哪一部分?”樂進急問道。

  撤到徐州的曹仁也來到中軍請命,將兩千多虎豹騎集結完畢地曹純更是躍躍yù試。

  曹cāo看著那些徐州兵,又看看湧向南去地平民,他問道:“公達、仲德、誌才,你們看該如何作戰?”

  “徐州軍雖然撤離,隊形卻並未混亂,他們必定組織嚴謹,防備我軍進攻。其兵卒為了逃命必定拚死奮戰。此時強行廝殺我軍討不到好處。”荀攸說道。

  “就如此放他們走了?”樂進不忿地問道。“公達說地不錯。此時不能強攻。”曹cāo點頭讚同道,“我軍隻需緊緊尾隨。一rì後他們的兵卒就會懈怠,而自顧逃命。那時再進攻必定事半功倍!”

  樂進、曹仁等人覺得有道理,都表示讚同。

  “子和,你率所部虎豹騎緊緊跟著他們,隨時向中軍匯報戰況!”曹cāo命令道。

  “諾!”

  另一邊,袁熙在五百近衛地簇擁下,指揮著八千青州兵有序地撤退。曹cāo軍沒有立即進攻,這給了徐州軍和六萬多的平民撤退時間。先前陶謙就已經疏散了很多平民。那六萬多平民中,起碼有一半是豪族門閥地佃戶家丁。六萬平民,加上三萬的徐州軍,這麽龐大的隊伍行動十分遲緩。幸好陶謙等人事先有準備,將殿後的兵馬,組織平民的人馬都分配好,如此雖然行動遲緩,卻還算有序。

  傍晚,近十萬數的徐州軍民就在官道旁夜宿。長長的隊伍四處燃起篝火,遠遠看去如點點繁星,又如一條盤踞著的火龍。

  袁熙帶著一眾部屬策馬巡視,他們越看越是眉頭緊鎖。此次撤離徐州軍多帶錢糧,能帶走的東西一並帶走,剩下不能拿走地也都燒毀,下邳已然是座空城。但是所帶錢糧輜重多了,不但影響行軍速度,還要很大一部分兵卒組織搬運。

  很快袁熙等人找到了陶謙和他幾個幕僚。

  經過一天趕路,陶謙顯得更加憔悴了,兩個兒子他喂著湯藥。

  看到袁熙趕來,陶謙問道:“二公子,你看曹cāo並未追擊,這是為何?”

  “咱們防備得嚴謹,曹cāo沒有可乘之機。”曹宏說道。

  袁熙搖搖頭,“這隻是其一。咱們撤離一段路程後,兵卒就會懈怠下來,那就是曹cāo發動進攻之時。”

  “我看未必,隻要咱們防備得嚴謹,怎麽會給曹cāo可趁之機!”糜芳反駁道。他對自己手下的“丹陽兵”十分自信,正想建立戰功。可是“丹陽兵”是陶謙的親兵,自然是要護衛陶謙左右。

  “少將軍說的是,逃亡一段路程後兵卒必會懈怠,即便防的再嚴謹,也泄了銳氣。一旦戰事不順,很可能是潰敗的結果。”陳登擔憂道。

  “這逃又不是,守又不是,還不如衝上去拚殺!”站在劉備身後的張飛又抱怨道。

  “舍弟胡言亂語,諸位莫要見怪。”劉備歉意道。

  跟在袁熙身後的郭嘉則眼前一亮,說道:“這位張將軍說的是,一味撤退隻會給兗州軍可趁之機。不如主動出擊,不但可打他個措手不及,還能拖住他們主力,給運送輜重的隊伍爭取機會。”

  “倒是個好法子。”糜竺說道。糜家地錢糧家產多用馬車押運,已經朝廣陵而去,依照他們糜家馬車地速度,曹cāo軍是追不上的。一旦家小資產沒有後顧之憂,糜竺就安心下來。

  “誰人可領兵突襲曹cāo軍?”陶謙問道。

  曹豹沒有吱聲,這個苦差事他不願做,也做不來。袁熙更是沒有做聲,他犯不著為了徐州和陶謙而去拚命。

  劉備看看眾人,再看看陶謙,一咬牙請命道:“陶使君,如蒙不棄,在下願率兵突襲曹cāo

  “好,好!玄德果然是值得托付之人。”陶謙咳嗽一陣,然後將調動一萬卒地兵符遞給劉備。

  劉備鄭重地接過調兵兵符,“在下定當竭盡全力阻截曹cāo

  袁熙趁機問道:“陶使君考慮得怎麽樣了,是退守廣陵拚死抵抗,還是到我河北避難?”

  此言一出眾人都肅靜下來,等待陶謙的決定。

  陶謙不住地咳嗽,他搖搖頭,又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