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引我。”

  沈元冷冷淡淡說道。

  “……啊, 哦。”白狐族長愣愣說，“等等, 你先讓我捋捋。”

  白狐族長辛苦捋頭緒，眾妖搬出果盤看戲，赤狐族長怒不可遏：“那又如何！我家九兒貌美身嬌, 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

  眾妖連連點頭。赤狐一族就是這樣的，莫說人修道侶, 興致上來, 神皇妃子也敢給他睡了。

  白狐族長搞明白狀況，戰鬥力飆升，陰陽怪氣說：“喲，這我可不愛聽了啊。知道你們赤狐生性放·蕩，但不能玩到我們白狐頭上啊。”

  眾妖連連點頭。確是如此，湘南妖規第七條，各族類之間必須互相尊重, 他們不管赤狐雜交亂搞, 赤狐也不能插足一妖一侶的白狐夫妻。

  赤狐族長憤憤說道：“我家九兒玩一個凡人, 跟你白狐有什麽關係？”

  “介紹一下，”白狐族長微微一笑, 樓孤寒適時展示契約, “我們族群新成員，樓先生。”

  “他明明是個凡人！！”赤狐族長撕心裂肺。

  眾妖點點頭。他們都有眼睛, 能看出來。

  白狐族長笑眯眯說：“按照規矩, 定了契, 他就是我們族的白狐。這契約十日前便定下了，你認不認，他都是我們一族的。”

  這事否認不得。赤狐族長轉換思路：“十日前……我家九兒，這段時日，沒玩過人修……”

  眾妖搖搖頭。算了吧，就赤狐那個放浪形骸的樣子喲，一天沒睡他七八個他們是不信的。

  “而且，就算玩，也不一定玩到他頭上。”赤狐族長陰冷冷盯著沈元，親爹濾鏡發作，對個仙尊傳人橫挑鼻子豎挑眼。嘖，哪哪都不行，完全配不上我家天仙一樣的九兒。

  眾妖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了。他們眼睛倒是正常，看得出沈元非池中物，但是……赤狐那個不拘一格的審美……誰曉得廿九有沒有看上人家呢？

  與廿九同窗的小狐妖舉手：“我作證，廿九對先生家道侶圖謀不軌。”

  赤狐族長死死瞪過去。

  小狐妖一哆嗦，不敢說話了。

  白狐族長溫和的目光落在沈元臉上：“別怕，說吧，廿九怎麽對你的？”

  沈元現在心如死灰，什麽話都不想說。

  樓孤寒神念狂催：‘機會來了，快編哪！’

  沈元輕吸一口氣，一副死了神皇的表情說道：“他……說，‘小哥哥，雙修嗎’。”

  眾妖瘋狂點頭。沒錯了！正是這樣！廿九最喜歡這樣調戲人修！

  “他、還……”

  沈元一字一字往外蹦，“摸……”不行，編不下去。

  不論樓孤寒如何催促鼓勵，他半句話也不說了。樓孤寒心說弟弟就是弟弟，伸臂攬他肩膀。兩人耳鬢廝磨，像極了一對愛侶，一方被占便宜，另一方溫柔安慰。

  眾妖譴責的視線射向兩隻赤狐。多好的一對佳侶，廿九竟然意圖拆散，活該挨砍！

  赤狐族長氣得仰倒。

  妖力源源不斷灌進小狐破破損的身體，卻留不住漸漸逸散的生機。

  沈元說：“我道侶有辦法救他。”

  赤狐族長抬起頭，揣摩他話語真假，啞聲道：“代價？”

  沈元說：“那幾個凡人罵我道侶，我生氣了。宴會結束，他們歸我。”

  赤狐族長沉默下去。什麽勾引道侶，一聽就是假的，有腦子的妖都看得出來。可是九兒瀕死無法對證，他們往九兒頭上扣黑鍋，根本沒辦法……按照規矩，是赤狐理虧……他也可以執意弄死那幾個凡人泄憤，可是……那樣的話，九兒便沒有救了……

  “好，歸你。”

  赤狐族長低聲說道。

  赤狐族長如願以償得知了救妖的辦法，代價是，他需要耗費一年為廿九療傷。

  樓孤寒帶走鐵籠關押的三個人。三人不敢與他搭話，偶爾視線交錯，也是恨恨的。身處妖窟，他們不敢表露感情，生怕成為小仙師的弱點。

  “‘委屈你們，先在這兒住一段時日。’”

  沈元替樓孤寒說道。

  三人住進與他們相鄰的一個山洞。

  樓孤寒懶懶地伸了個腰，正要與沈元說話，卻接到消息，白狐族長來訪。

  “你們好像，未曾訂立魂契？”

  白狐族長紅娘資質盡顯。

  沈元道：“‘還未來得及。’”

  “這樣啊……”白狐族長眼珠轉了轉，“打算什麽時候辦雙修大典？主證妖……還是人，可定好了？”渾身上下寫滿了，“若是未定，你們看我怎麽樣？”

  白狐族長長篇大論：“若是在妖巢舉辦雙修大典，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妖……人了。那些搖擺不定的大妖，定會倒向我們這邊……”

  沈元道：“‘多謝美意’。”

  白狐族長目光炯炯：“那你們意下如何？”

  “……”

  神念瘋狂交纏，‘什麽意思？不辦雙修大典他們就倒戈？’

  ‘不知道……唉，弟弟你說慢點，太快了，我腦仁疼……’

  ‘她說辦雙修大典，雙修大典……’

  ‘別慌別慌，乖哦，沒事的，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

  ‘呃、要不，辦一個？’

  ‘……’

  ‘不願意麽？那我再想想別的……’

  白狐族長明知“道侶”隻是權宜之策，卻極力促成雙修大典。隻因主證人這一存在，與道侶雙方也有一份契約，她把樓孤寒拉入白狐一族還覺得不保險，很垂涎主證的位子。

  此時說是建議，其實更像逼迫。

  樓孤寒久久想不出辦法，沈元忽道：“好啊。”

  白狐族長喜道：“定什麽日子？”

  “等，等他嗓子，好點再說……”沈元眸光閃爍。

  “好好好！正該如此！”白狐族長喜不自勝，拍手說道，“我這就通知下去，來日雙修大典，一定給你們辦的風風光光，天上有人間無！”

  白狐族長前呼後擁離去。

  “我、我答應了，怎麽辦……”沈元意識有些麻木。

  ‘不知道。’

  樓孤寒哪曾想他應的那麽快，揉了揉脖頸，強顏歡笑，‘夫人別慌，夫君肩膀給你靠。’

  “……”沈元冷冷瞧他，往外挪了一寸。

  樓孤寒感覺今天從晚宴開始就好生神奇，悶悶笑了兩下，伸手攬慌張的未來道侶：‘好吧，為夫靠夫人肩膀。’

  “……”沈元一把推遠他，猛的起身。

  ‘別想煩心事啦。’

  樓孤寒似乎已經恢複過來了，說話有點逗人開心的意思，‘廿九摸哪兒了？怎麽摸的？讓夫君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元不理他，冷臉，準備拿藥草調香。

  ‘沈夫人～沈夫人～’

  樓孤寒親親熱熱喊，緊緊跟在後頭。心中滿是大仇得報的狂喜。

  這人笑話他嗓子那麽久，喪心病狂的要死，蒼天有眼，好不容易讓他抓到把柄，怎可輕易放過！

  ‘辛苦夫人哈哈哈哈哈——’

  “你才夫人！”沈元忍無可忍，猛地轉身，氣勢洶洶朝他逼去。

  樓孤寒似是一驚，惶惶然後退半步，小心翼翼說道：‘生氣了？對不起啦。’

  沈元肩膀垮了垮：“沒有，我……”沒生氣，就是，一想到雙修大典，就慌的不行……

  樓孤寒一點體貼之意也無：‘夫君知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閉，嘴。”沈元咬牙切齒，兩個字仿佛是牙縫間擠出來的。

  樓孤寒才不聽：‘沈夫人……’

  沈元目露凶光，一把鉗住他的手臂，蠻橫拉拽。樓孤寒心說不好，側身想逃。但哪裏逃得過仙尊傳人的桎梏。沈元拽著他狠狠一推，巧巧將人摔在書案上。

  滿桌的書墊著，倒沒有摔壞哪兒，就是硌的難受，手腳還被死死壓著。過得一會，製住肩膀的手移向脖頸，虛虛扣住，沈元冷聲道：“你再……亂說話……我就……”

  樓孤寒輕哼：‘就怎麽？掐死我？’

  表情和語氣都在說：‘有本事你來！’

  沈元怒從心頭起，手上一下子用了力。

  但也就一下子。猶猶豫豫，力道忽輕忽重，終究怕掐疼了他，羞惱地鬆開虎口。

  樓孤寒憋著笑，眉眼之間盡是得色。

  下一刻，扣住脖頸的五指換成了牙齒。

  “就咬你。”

  凶狠狠的大人物森冷說道。

  犬齒嵌入皮肉，像極了狗媽媽叼剛出生的崽子，動作看似凶狠，其實不會傷到他半分。

  樓孤寒挑釁在前，這會兒惱不起來，軟綿綿打趣：‘好疼，夫人可消氣了？’

  話一出口，軟和的啃咬瞬間狠重。頸項劇痛，直似將咬下一塊肉。

  估摸對方惱到了極點，再不順毛就要炸了，樓孤寒稍稍正經 ：‘好了好了不笑了。今天委屈你了，謝謝。’

  “……”沈元一言不發，咬著他的牙關好歹鬆開了些。

  樓孤寒趁機掙脫禁錮。沈元手肘半撐著書案，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弓起腰身，像是腰腿磕著碰著了。

  樓孤寒自己硌的也疼，揉了揉後腰，心說活該，但沈弟弟是憨的，身上哪裏疼都感覺不到，還得由他這個哥哥操心：‘哪兒磕了？衣裳脫了我看看。’

  沈元揮手推開他，冷冷肅肅理齊衣冠，起身，還是有點別扭的姿勢，大踏步，摔門、摔竹簾而去。

  ‘嘖，脾氣好大。’

  樓孤寒揉揉臉，艱難地斂起笑容，眼中沁出一絲不願在沈元麵前展現的無措。

  ‘雙修大典，開什麽玩笑……真是的，那麽喜歡典禮，怎麽不給我辦一個……啊，我還沒成年禮呢……’

  樓孤寒躺在寒玉床·上，掌心捂住雙眼，努力調整情緒。

  還是有辦法賴掉的……他嗓子不一定哪天好，能拖一段時間……還有妖王，等妖王蘇醒，一定不會放任白狐妖胡鬧……嗯，就是這樣的！

  一切都有轉機！

  樓孤寒精神抖擻地想。

  他調整好心態，沈元也終於舍得回來了，形影孤孑，帶回一身秋夜寒氣。

  樓孤寒打了個哆嗦：‘你這是，掉冰窟了？’翻出毛巾給不乖的弟弟擦頭發。沈元心不在焉，運起魂火蒸幹濕散的發梢，一聲不吭。

  獻殷勤不得，樓孤寒也不著惱，好聲好氣說：‘行了啊，跟哥哥還有隔夜仇？呃……’看看天色，沒過夜，改口，‘還有隔時辰的仇？’

  “嗯。”沈元冷淡敷衍。

  樓孤寒不介意他疏遠的態度，熱心關懷傻弟弟：‘冷不冷？’

  沈元扭頭不看他。

  樓孤寒皺眉說道：‘你笑話我的時候我可沒一直賭氣。’

  “那又不一樣！”沈元厲聲道。

  ‘哪裏不一樣？’樓孤寒瞪眼。

  “……”沈元說不出所以然，總不能說……我笑話你的時候你可沒有那種奇怪的反應……可是反應這種事，跟對方又沒關係，問題多半出在自己身上……但是、但是他根本沒有感覺，不會因那種事快活，為什麽會有反應呢……

  他迷茫無措，心裏半分底氣也沒有，氣勢比誰都凶：“就是不一樣！！”

  摔竹簾而走。

  樓孤寒被他唬住了，半晌，喃喃道：‘……嘁，有毛病……’

  有毛病的傻孩子冷臉賭氣，整整一晚上沒理他，子夜時分翻箱倒櫃，故意發出很大聲響，把最顯眼的床具翻了十來遍，才抱走涼席打地鋪。

  跟十歲的溫顏一樣一樣的，“你快看我，我生氣了，我好生氣的，我要糖吃”。

  能咋辦呢，畢竟是自家小孩，又不能放著不管，讓他自己氣死……

  樓孤寒認命給他發糖。

  ‘雙修嗎？’

  “不要。”

  ‘不來我歇了哦。’

  樓孤寒作勢躺下。良久，分涼席睡的傻弟弟磨磨蹭蹭摸過來：“……要。”

  你看看，這口是心非的，跟鬧別扭的小孩兒真是一模一樣。

  樓孤寒無聲歎一口氣，接下來大概是，“我沒有要吃糖，是你非要塞給我，我就勉強嚐一口”。

  行吧行吧，是他非要給，孩子不乖怎麽辦，親手喂吧……

  兩人久未神魂雙修，一進入契合共鳴的狀態，糾纏便有些狠。幾乎稱得上縱情聲色，貪求無度。

  待到元神歸位，樓孤寒神智不清，心緒恍惚，從身到心到魂虛的不行。

  沈元精神煥發，意猶未盡，仙風道骨的假象再次碎成渣渣，目光又是滿足又是愜意，仿佛終於得了一件朝思暮想的寶貝，竊喜之餘還有些患得患失。

  胸口積壓的悶氣當然也消了。

  樓孤寒笑他真是好應付，緩了一會兒，半抱怨半調侃說：‘造反了。把夫君搞的這麽虛。’

  他此時魂魄虛弱，傳遞的神念也柔弱的不行。仿佛低聲在沈元肩頭耳語，其音輕細，和暖，還帶著一點軟乎乎的甜。

  其他話語入耳即過，唯“夫君”兩個字，咬的極重。沈元一時分不清，他是開玩笑以夫君自稱，還是喚別的什麽人……

  甜軟的音色悠悠回蕩，激起一陣不同於神魂雙修的酥麻。

  樓孤寒剛剛睡下，瞧見沈元那副別扭的姿態，認命爬起來：‘又磕哪兒了？’

  “……沒。”

  嘖，吃了糖還不乖。

  ‘讓我看！’

  樓孤寒不想再慣他那臭脾氣，強硬拉拽，手中用力，外袍扯下一半。

  沈元抓緊不甚整齊的另一半衣裳，疾聲厲喝：“是我自己……關你什麽事！！”別別扭扭落荒而逃。

  ‘怎麽搞的……’

  樓孤寒被他一驚一乍搞懵了。

  雙修太累人，他現在神魂甚是疲憊，沒有餘力思考什麽。

  這死孩子……

  不管了，困了，睡。

  ·

  置身妖巢的第三個月末，係統蘇醒。

  “宿主久等了，我這就安排攻略任……臥槽！！你倆在幹啥！！”

  ‘神魂雙修咯。’

  “？？？你還是個孩子啊！！”

  ‘不好意思上個月成年了。’

  “不不不行！不結道侶就雙修！不行！”

  ‘哦，雙修大典在準備，你再休眠一陣就結契了。’

  “臥槽臥槽！是不是沈元勾引你！我早就看出來了！他不是什麽好玩意！你說！我兌換道具給你做主！”

  ‘呃、不是，是我主動提的……’

  “！！！我才休眠幾個月，你們都幹了些什麽啊！！”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等我再努力幾次，一定讓他乖乖叫夫君哈哈哈哈——’

  “重點是這個嗎？！！”

  ‘不是嗎？雙修大典誰披紅蓋頭超重要好不好？’

  不！！

  係統一陣絕望。

  這個世界不能好了！！

  我宿主和攻略對象都是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