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三
作者:夜行歌      更新:2020-12-15 06:43      字數:6595
  江隨月踏出煉器室的時候, 日光已微微西斜。

  到了冬天, 太陽落山便很早了。江隨月眯著眼睛發了會兒呆,粗略算了算時辰, 她在密室裏待了差不多兩天半。因著丹藥滋養,身體不甚疲累, 精神卻有些撐不住了。

  江隨月打算回弟子居歇一歇,晚上再把煉好的法器交給樓孤寒。不想自她踏出密室起, 山腳便劈劈啪啪響著爆竹聲,隱隱約約, 斷斷續續。

  這種程度的響動,若想好好休息, 得施個絕識的法陣。江隨月精神正差,想到要花費心思布陣, 心情就有些不好。

  那個名叫阿饒的小姑娘恰好在附近,似乎她最近在和鄭二搭檔設計法陣, 江隨月便叫住了她。提出拜托他們布絕識陣的請求後,江隨月納悶說道:“山下是死了人麽?怎麽放這麽久鞭炮?”

  阿饒說道:“不是的,今天年三十, 上午就有人放鞭了。山長也說準備放的。”

  江隨月愣了愣, 後知後覺厘清“年三十”的概念。

  與湘州不同,京梁世家寄予厚望的小輩, 大都隱居修行。江隨月在國師府如此, 十歲後入京梁學宮更是如此。仔細算來, 人生前十幾年, 她並沒有度過真正意味的“年”。

  怔愣間,阿饒牽了牽她的袖子。

  小丫頭伸出手,攤開的掌心躺著一根紅頭繩,雙股,很簡單的樣式,像是農婦匆忙趕製出來的。

  阿饒有些羞赧地說:“奶奶讓我帶給您。”

  在蒼嵐山待了一段日子,阿饒大概明白了“仙人”是什麽意思。仙人超凡脫俗,不識人間疾苦(美食除外)。但是老人家不懂,在奶奶眼裏,年輕俏麗的小女孩,新年就應該穿得活活潑潑嘛。可惜時間急,做不出成衣,為表心意,送根紅頭繩也是好的。

  “啊……”江隨月愣愣地接過來,說道,“謝謝。”

  阿饒笑了一下,叫上鄭二去給師姐布陣。

  江隨月站在原地,認真端詳那根紅頭繩,隨後有些笨拙地勾起頭繩,繞過發髻,打了個結。

  她忽然笑起來,心想,新年要穿紅,難怪阿寒幾天前就找上她,請她煉製一樣法袍。

  那樣清麗的紅裝,精致的繡紋,應當花了很多心思。

  樓孤寒找她時並未明說東西是給誰的,但是一看衣裳的尺寸,再聯係山中諸人身長,答案便很明顯了。

  總不可能是送給山長的吧……

  江隨月摸了摸紅彤彤的發繩,心情莫名好起來,念頭又是一變:現在就去找樓孤寒,把東西給他。

  反正也不費功夫。

  打定了主意,江隨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件丹紅繡銀紋外袍,最後查看一番,確定沒有瑕疵,小心折好,去往樓孤寒住所。

  屋內沒人。

  江隨月沒太在意。弟子居通常不鎖門,有事的話大家都是隨意進出。她敲了兩下,直接推門而入,將禮盒端端正正放上窗邊桌案,便即離去。

  樓孤寒此時正在後山。

  一群人擠在一起,蹲在路邊盯著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時間撥到半個時辰以前,溫城主慕夫人攜伴來訪那刻。

  城主府忙了整整一年,年末有樓孤寒分擔,擔子陡然輕了許多。慕夫人處理好了緊急要辦的事,除夕下午就歇息不幹活了。

  溫顏被老劉叔的手藝勾住,不願回家,要在蒼嵐山吃年夜飯。城主夫婦倆一合計,幹脆也過來跟他們一起過年。

  來蒼嵐山的第一件事是拜訪山長。

  徐行受寵若驚。

  第二件事是看望饑民。

  巡視一番後夫婦倆心情甚好,看向樓孤寒的目光越發溫和。

  第三件事是看望寶貝兒子。

  慕夫人準備了許多甜食點心,在兒子麵前顯擺一通之後收回儲物袋裏,規定飯後才能吃。

  溫顏為了討點心,大言不慚誇口,他學會法術了!

  這可是件大新聞!

  夫妻倆殷切詢問。溫顏假裝謙虛一陣,探口風說,如果他施法成功,能不能吃兩塊糕。慕夫人滿口答應。

  於是,溫小少爺呼朋引伴,來到後山,對花施法。

  溫良夫婦和楊屹之自然捧場。樓孤寒拉著沈元也去了。徐行不甘落後,抓緊每一個結交城主的好機會。一群人聚成一圈,趙惟安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也跑來打探。

  眾目睽睽之下,溫顏盤膝打坐,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沈元聽了會,悄聲問:“他在念什麽口訣?”

  樓孤寒沉默了一下,同樣悄聲道:“熊孩子騙點心大法。”

  兩位被騙的家長渾然不知,都直勾勾盯著自家兒子。為免打擾施法,口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心中瘋狂助威鼓勁。

  趙惟安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懶懶地打了個嗬欠。

  城主夫婦同時轉頭,怒目而視。

  趙惟安駭一跳,一動不敢動,半晌,右手扶著下巴,合起牙關。

  沈元道:“這到底是看什麽?”

  樓孤寒聲音更輕:“阿顏讓我來湊個數。耍雜技嘛,人多眼雜,容易做成手腳。現在是有些無聊,你再忍忍。事成之後,他一準分看客點心吃……”

  沈元:“……”

  並不是很理解你們湘州人。

  兩人時不時說一句悄悄話,城主夫婦權當沒聽見,打個嗬欠就被威脅的趙惟安愈發委屈,扭頭聽山腳鞭炮聲。

  凡人啊,真是無聊。這點響動哪算熱鬧?京梁大能對戰,翻手傾山覆海,那才是……

  “喂——我買了二踢腳,有人要玩兒嗎?”

  鄭一遠在數裏之外,氣震群山。

  “我來!”

  趙惟安一躍而起,在城主夫妻怒視之下,飛速躥出幾裏路。

  天將將擦黑,正是放煙火的好時候。

  鄭一兄弟倆同趙小天才一路,各自點燃一筒雙響爆竹,玩得不亦樂乎。

  山巒煙霧四起。阿饒一手捂口鼻一手捂耳朵,尋到鄭家兄弟的所在,揚聲道:“鄭二!有事做!布絕識陣!”

  年三十了,鄭二好不容易歇一天,才懶得理這煩人的小丫頭,假裝聽不見,繼續擺弄爆竹。

  阿饒湊近說道:“是隨月姐……”

  “嘭——”

  鄭二手一歪,竹筒對向後山山穀。那是山內最近劃出的禁地,裏麵不知養了什麽。

  鄭二有些慌:“不會炸傷靈獸吧?”

  鄭一道:“我去看看。你跟阿饒去布陣。聽話。”

  鄭二聽哥哥的話,乖乖跟小丫頭走了。

  留下趙惟安一個人,又放了兩隻爆竹。

  爆竹這玩意一個人玩就沒意思了。趙惟安感覺怪沒興味,悻悻下山,磨煉自己變磚的技藝。

  而另一邊,萬眾矚目的開花大法,終於通過楊屹之的鼎力相助,艱難成功。

  溫顏大喜:“快看,花開了!”

  溫城主慕夫人對視一眼,隱約察覺催發綠植的是玄陽真氣而不是水木靈氣。

  溫城主道:“再試一朵。”

  慕夫人伸手攬過楊屹之:“楊咩到姨這兒來。”

  楊屹之遞出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果斷放棄幫忙作弊。

  溫顏竭盡全力驅動真氣。

  沈元默默偏過頭。

  樓孤寒沉重說道:“戲法八成變不出來了……”

  又過了一刻鍾,本就含苞欲放的花朵,顫顫悠悠地,張開了一片花瓣。

  溫顏狂喜:“快看!”

  夫妻倆再次對視一眼,都覺得兒子挺努力挺不容易的,說了些勉勵鼓勁的話,將點心送到他手中。

  溫顏喜上眉梢,美滋滋接過點心。

  點心盒落入手中那一刻,他腳邊那朵半開的花,悄然怒放。

  溫城主慕夫人同時一驚,一喜:“阿顏!”

  剛剛喚出兒子的名兒,花萼底下鑽出一隻孩童掌心大小的小妖精,模仿溫顏的語氣邀功:“快看,花開啦!”

  樓孤寒心說不好,急忙去看楊屹之。

  恐妖少年驚叫啞在嗓子裏,白眼往後一翻,仰頭栽倒。

  樓孤寒一邊扶住楊屹之,一邊攔溫城主:“溫叔別動手這妖怪不能殺!待會我跟你解釋……慕姨楊屹之不行了!”

  一陣人仰馬翻,溫城主抄起楊屹之飛奔求醫,慕夫人溫顏徐行緊跟其後。

  樓孤寒俯手捧起小花精:“你怎麽出來了?”

  小花精受驚程度不亞於楊屹之,結結巴巴:“我我、我,火·藥,吵,我出來看看……”

  說話顛七倒八,樓孤寒聽了幾句,終於明了。剛剛鄭一幾人放的爆竹,嚇著了纖細膽小的花妖。這一隻算膽大的,自告奮勇外出刺探情況。

  “我就出來看了一下……”

  小花精委屈說道,眼淚不由自主往下掉,“那個人為什麽看見我就昏倒……”

  樓孤寒道:“他害怕妖怪。”

  小花精更是憂傷不解。

  樓孤寒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湘州人與妖精之間惡劣的關係,斟酌說道:“他,就好像,你們看到昆蟲,雖然蟲子有好有壞,但是會有花精靈討厭所有蟲子,對吧?”

  “不會啊。”小花精不假思索說,“壞蟲子很好認的,我們隻討厭壞的,喜歡好的。”

  “……”樓孤寒換了個說法,“就好像你麵前有一罐蜂蜜,你以為是棗花,喝下去才發現是枸杞蜜……”

  “那太可怕了!”

  小花精大驚失色,立刻表示理解和慰問,“我明白!好好的小夥子,分不清好壞,怪可憐見的……”

  樓孤寒說道:“等會我跟他們說一聲,山內禁燃爆竹,不會再驚擾你們……我送你回去?”

  小花精低頭看了看盛開的花,扭扭捏捏說:“人類施法獎勵點心,妖精就不給嗎……我是好妖怪,從不做壞事……”

  樓孤寒失笑,從係統空間取出一小盒囤著的甜糕,放上掌心:“獎勵。”

  小花精咧開嘴,張大手臂抱住木盒,使勁兒,抱不動,換撬開蓋子,揪了一片糕,“啊嗚”吞下。

  浪費時間看了一場不好玩的雜耍,樓孤寒有些抱歉,問沈元要不要去花穀。

  往常這個時候,樓孤寒總是急著煉氣。現在他不急,沈元更不急,兩人攜伴同行,踏著漸濃的夜色,來到幽深山穀。

  走了一段路,冷不防看見教人瞠目的一幕。

  鬼麵藤拔地而起,根須死死絞著一名少年!

  樓孤寒認出那是鄭一。以骨硬皮堅出名的煉體士,裸·露在外的胳膊被鬼麵藤勒得青紫,小臂不正常地歪折,肯定有骨頭斷了,可想而知鬼麵藤絞殺獵物用了多大的力道。

  樓孤寒沉聲道:“你們幹什麽!”

  花精靈群情激憤:“他打妖怪!壞人!”

  “他、誤會,放他下來……”

  樓孤寒碰了碰手中的小花精,“我總不是壞人吧?快讓同伴放他下來。”

  一陣靜默後,鬼麵藤不甘不願縮回地底。

  鄭一跌落在地。樓孤寒匆匆查看傷勢,臂骨斷了一根,肋骨斷了三根,內髒不知有沒有損傷……

  樓孤寒喂傷員吃下一顆丹藥。鄭一咳出一口血,眼中也泛出血絲:“你在養妖怪?!”

  樓孤寒不知如何作答。

  沈元挨他坐下,捉住鄭一斷裂的手臂,撕開半破的衫子。

  鄭一急聲道:“你難道不知道妖怪害死了多少人?湘州有多少同胞因妖怪受苦?溫城主除妖正道,你倒好,勾結妖物……啊——”

  “忍著。”

  沈元不甚溫柔地取出傷口內嵌的異物,然後按著關節,拿木板固定住。

  鄭一再沒有餘力說話。

  樓孤寒道:“他們沒有害過人。”

  鄭一冷笑,朝草叢呸了一口。

  樓孤寒張了張口,第一次發覺言語這樣無力。

  湘人與妖,世代血仇。

  深刻入骨的恨,怎會因幾句話而消泯?

  沈元道:“山下那群人吃的辟穀草,是妖怪催生的。”

  鄭一艱難揚起頭,眼中仍是憤怒,還有些質疑。

  沈元微微側目。花妖們一早明白了他的意思,齊心協力搬來幾盆辟穀草種,當場播種、施法。

  澄澈的星光之下,草種破土、發芽,飛速長成鄭一熟悉的模樣。

  鄭一出神望著那株靈草,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他說:“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妖怪的東西……”

  沈元平淡說道:“既然你見不得妖怪,就趕緊下山,號召饑民不受嗟來之食。”他輕輕勾起嘴角,微嘲說道,“想必,你的同胞,都會與你一樣,寧願餓死守節。”

  “快去呀!我們還不樂意種草給你們吃呢!”

  剛剛受了欺負的花妖嘰嘰喳喳說道。

  鄭一眼神轉黯,沉默無言。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寧願餓死。他經曆過饑荒,他知道人餓到極點是什麽醜惡樣子,毫無道德可言,連觀音土、同類嬰孩都吃得下去。

  如果這些妖怪能讓大家不再挨餓……

  鄭一閉上了眼睛,不願深想。他避開樓孤寒的攙扶,掙紮站起,踉踉蹌蹌走出山穀。

  離開前他背對滿山花妖和兩位同學說:“妖怪的事,我不會告訴饑民……但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勾結妖怪,是大罪。”

  樓孤寒張口欲言。沈元繼續平淡說道:“嗯。你說的對。任由百姓去死,是美德。”

  鄭一哽了一下,一瘸一拐行走,走出數丈之後,他又說:“你這樣,倘若世家大族知道了,是大罪。他們口中的大罪。”

  說完忍著疼加快腳步,生怕沈元又說話刺他。

  樓孤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發呆。

  沈元道:“後悔?”

  樓孤寒收回視線,凝定那株成熟的辟穀草:“不後悔。”

  沈元道:“美雖汙辱,世不能賤;惡雖高隆,世不能貴。正身直行,大道無違。”

  明明是安慰的話,用這樣平靜,單調,乃至寡淡的語氣說出來,總顯得有些涼薄。

  樓孤寒朝他笑了笑:“我知曉的。”

  說著話鋒一轉,貼近他問,“你剛剛生氣了?”

  “沒有。”沈元側身避了一下。

  樓孤寒笑道:“生氣又不是壞事。”

  沈元平靜橫他一眼,唇齒輕啟,似乎要說典籍裏“性靜情逸,心動神疲”的道理。

  樓孤寒搶先說道:“你想想看,人誕生之初,美醜善惡什麽都不懂。當你發覺某處景色醜惡,那就說明你已經學會欣賞美了啊。跟這一樣的道理,當你感到生氣,說明你也有愉悅、暢快、心醉、自豪等等等情緒,這麽一想,是不是很賺?”

  沈元想說“不是,歪理”。

  但是樓孤寒一臉坦然,仿佛真的在講說天經地義的道理似的。

  沈元不想跟他爭。

  樓孤寒也就是逗他開心,沒想逼他承認自己是對的,心緒很快移開了,驚喜說道:“看!”

  沈元隨他去看渺然夜空。

  “煙花。真好看。”

  漫天火樹銀花。

  隱約而遙遠的爆竹聲連綿不絕。

  花穀數百小妖精仰頭遙望,神色癡迷:“哇——”

  “煙花是什麽花?”

  “想要……”

  “好好看呀……”

  樓孤寒跟他們認真解釋了煙火易燃,很可能引起火災,這才打消眾妖囤煙火爆竹的心思。

  大部分小花精沉迷美景不可自拔,一小部分記掛正事:“那個壞人進來的時候,踩壞了好幾棵靈草。本來今晚該開花了,現在……”

  樓孤寒詫異問道:“你救不了?”

  “能救,會很累。”

  小花妖說,“我一隻妖,靈氣有限。他們救活之後有點懶得管了,預備留著慢慢養……”

  沈元道:“哪些草?”

  小花妖慢悠悠飛起來,為他們引路:“這,這,這……”

  在草叢中飛快點了一通。

  沈元闔眼,真氣流散而出,精準落到花妖剛剛點中的靈草根部。

  小花妖輕叫一聲,飛進草叢為花草注入靈氣。

  花朵漸次開放,清香沁人。

  小花妖感激說道:“你真好!”

  沈元看了樓孤寒一眼。

  樓孤寒微愣,不知這是什麽意思,也附和誇讚:“你真是個好人!”

  沈元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不看煙花啦?”

  樓孤寒頗有些納悶,正要跟上去,小花妖扯扯他的衣擺說:“你怎麽不講信用!”

  樓孤寒更加納悶:“我怎麽了?”

  小花妖說:“他也施法了,你為什麽不獎勵他點心?”

  樓孤寒艱難地將“獎勵”“沈元”“點心”幾個詞語聯係到一起,憋笑說道:“不是的,他幫忙不是為了點心。”

  小花妖搖搖頭,斬釘截鐵說:“他一定難過了,想吃點心。”

  樓孤寒憋不住了:“哈哈哈哈不可能啦,他……”

  笑音頓止。

  樓孤寒忽然慌了一下子。沈元不會真的想吃點心吧?上次臘八粥,他好像全喝完了?不對,不可能……到底是不是?

  小花妖還在說:“你隻獎勵我,不獎勵他。如果被忽略的是我,我更傷心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倒是有些道理……

  樓孤寒沉思片刻,說道:“你有沒有多餘的花蜜?”

  小花妖:QAQ?

  “借我一罐?”

  “沒有!”小花妖慌張說道,“我我瞎猜的,說的話不能信,他他看起來就不像喜歡吃甜食的樣子……”

  樓孤寒翻出慕姨偷偷塞給他的年貨,誘惑道:“一罐花蜜,十斤點心。”

  小花妖:哇…… = q =

  “成交!”

  ·

  “晚上好啊。”

  樓孤寒敲開客居房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沈元不知他在搞什麽名堂:“有話直說。”

  樓孤寒清清嗓子,背在身後的雙手捧出一隻一尺高的蜜罐:“驚喜不驚喜?”

  沈元:?

  強行被驚喜的人一臉莫名其妙,樓孤寒立馬推翻想好的措辭,簡潔說道:“小花妖送你的,謝謝你幫了那麽大的忙。”

  沈元輕輕嗅了嗅,道:“我不吃甜食。”

  妖精說話果然不能信……

  樓孤寒笑得熱情又真摯:“畢竟是他們的心意……”

  沈元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過蜜罐子。

  樓孤寒受不住這尷尬的氣氛,連忙告辭離開。轉身走出幾步,忽然折回來,推開半掩的房門:“對了,我有東西……”

  不吃甜食的沈元抽·出嘴裏含著的沾了蜜的筷子。

  “……送給你。”

  樓孤寒麵不改色說道。

  沈元問:“什麽東西?”

  “新年賀禮。”

  樓孤寒抿了抿唇,笑容再次真摯起來,“在我房間,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