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一
作者:夜行歌      更新:2020-12-15 06:43      字數:2465
  楊屹之正大光明打量這人,除了綰發那一根玉簪,全身配飾都很辣眼睛。他愣是沒看出來,這傻大款是惡趣味逗他們玩呢,還是審美委實異於常人。

  涼風幽幽襲來,錢做的扇麵已然撲棱出半朵金蓮花:“在下鬱輕時,扶風州鏡初郡人士。敢問美人兒名姓?”

  噢扶風州,就權貴遍地走高官不如狗那旮旯唄?紈絝市價低成那樣,養出一二個腦回路清奇的神經病傻大款,不足為奇。

  林師感覺自己窺見真相一角,努力忽略他的稱謂:“這位郎君……”

  鬱輕時攏扇,笑道:“我與你一見如故,不用這樣生分。喚我輕時,或者鬱郎,都好。”

  林師道:“鬱……公子,小店……”

  楊屹之接過話頭,不客氣地說:“咱們店小,沒您看得上眼的東西。”

  鬱輕時聽不見他講話一般,對林師淺笑盈盈道:“你是蒼嵐書院的授課仙師?我正好有事與山長商談,你有空的話……”

  林師滿臉褶子哆哆嗦嗦:“沒空,我忙!那倆有空,你找他們!”

  有空的倆學生都記恨著他貶低家鄉的話,心裏揣著火,慢慢悠悠收整攤位打掃鋪麵,都不看傻大款一眼。

  鬱輕時道:“領路人,有報酬。”

  楊屹之一聽這話,身為富貴屈,趕忙抄了雞毛撣子,矯揉造作地朝傻大款暗送秋波,捏著嗓子說:“鬱郎君,你看我美不美~”

  兩道冰峰似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額太闊,眉太濃,下頜太方。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做小兒女姿態,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

  楊屹之氣得揪緊雞翅羽,心說你特麽不是審美有問題嗎!這會眼睛怎麽好使了?待到那人的視線落到樓孤寒眉間,他腿腳一跨擋在二人中間:“這是我們店裏最貴的貨,不給錢不讓看!”

  鬱輕時笑了一笑,楊屹之沒看清他如何動作,就有一枚靈石朝麵門射來。楊屹之慌忙後退,靈石看似來勢凶猛,到麵前自發慢了下來。他劈手攔下,美滋滋道:“噯,您慢慢看,隨意看。阿寒快擺個好看的姿勢,鬱少爺今日包了你了!”

  樓孤寒擦著櫃台,衣袖揎得老高,冷聲道:“店裏最貴的貨就值一塊靈石?還是下品?”

  楊屹之很沒節操地說:“看一看嘛,不虧。他動手動腳的話,你記得加錢。”

  林師適時詐屍:“咳,小寒哪,店裏沒你事了,領公子上山去吧。”

  樓孤寒緩緩放下衣袖,磨蹭到傻大款身側,目不斜視道:“公子請。”

  鬱輕時含笑應了,眼瞳被晨光染亮,漾出一層溫暖的琥珀色。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山路上。樓孤寒不說話,鬱輕時道:“你們領客人上山,不說一說山中美景麽?”

  樓孤寒還記著他嘴賤的事,道:“湘州蠻荒之地,窮山惡水,哪有什麽美景。”

  冷霜似的目光落到他頸間,慢慢化了開來。鬱輕時神色鬆快,不經意道:“還是有的。”

  山路日日有人清掃,但這些天雪落得太多,石階很是濕滑。

  樓孤寒心裏不痛快,走路都帶風。

  鬱輕時伸手攬他的肩膀:“當心摔著了。”

  樓孤寒側身避開,擰眉一瞪,凶霸霸說:“加錢。”

  傻大款毫不猶豫拍過來一大把靈石。樓孤寒沒接,警告說:“再怎麽賄賂,待會我也不會跟山長說你的好話。”

  鬱輕時笑道:“小小年紀,心思真多。”

  “總好過某些人,年紀一大把還不長腦子。”

  “噢。所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別闊,特別傻?”

  “哪有哪有。公子大智若愚,我羨慕還來不及呢。”樓孤寒嘴上奉承,心說是你自己對號入座,我可沒點名道姓。

  鬱輕時笑了笑,扭過頭看雪山枯樹,一把錢又扇成了金蓮花。

  係統道:“他好像特別開心耶,宿主咱們要不要……”

  樓孤寒道:“不要。”

  “試一次嘛……”

  “不試。”

  係統委屈地在識海打滾。讀心功能剛激發出來,就被宿主明令禁用。它辛辛苦苦攢的能量還有什麽意義,感覺自己已經是一個廢統了。

  兩人一統各懷心思,風風火火來到景謝閣。

  樓孤寒擔心山長被財寶所迷賣了書院,賴在堂內不走。不出他所料,山長對傻大款殷勤得不行,親手泡一壺靈茶,斟了三碗。

  鬱輕時斜眼一看,嫌棄說:“這是什麽茶?怎麽還有茶葉梗?哪裏入得了口?”

  “鄉野之地,沒什麽好茶。”山長心中窘迫,笑容再如沐春風,也消不去額頭窮酸二字。

  鬱輕時搖頭:“山長自謙了。蒼嵐書院坐擁寶地,您卻如此儉省,在下佩服。”

  山長以為進入了互吹環節,清清嗓子,奉承話張口就來。

  鬱輕時不客氣地打斷他:“我要住這裏。”

  山長覺得自己最近腦子總是不夠用,沒顯露那份疑惑,不動聲色道:“咱們書院一般隻招十六歲以下的孩子……”資質好的再長大些都被中洲其他門派瓜分走了。

  傻大款根本不管這些,跟沈元來時一樣,啪嗒甩出一堆靈石,然後表示舟車勞頓,問地主要地方歇息。山長默默瞧一眼靈石,揮手讓學生負責此事,並且示意他將這人的目的摸清楚。

  隻這麽一會兒,屋外寒風呼嘯,有雪自天際揚揚飄落。

  樓孤寒拿出兩把黑傘,自己撐開傘麵,卻有人擠了過來。他蹙眉問道:“有事?”

  鬱輕時按上傘柄,笑著說:“怕你累著。”

  “我不累。”

  “噢。”鬱輕時還是那般輕佻,指尖順著手背緩緩下移,捉住腕骨摩挲。

  樓孤寒猛地甩開他:“鬱公子自重。”

  鬱輕時凝眸看他腕上淺淡的符紋,問道:“那是什麽?”

  樓孤寒道:“與你無關。”

  鬱輕時便不再問,扇骨一下一下輕擊掌心,似在沉思。走過半座山頭,樓孤寒收起方才不近人情的冷意,笑道:“您喜歡向陽的院子呢,還是背陰的?”

  鬱輕時道:“看眼緣。那座院落就不錯。”

  樓孤寒順他目光一看,說道:“那座院子已經有人住了。”

  鬱輕時訝道:“哦?不知是哪位師兄的居所?”

  樓孤寒道:“我的。”

  鬱輕時微笑:“我們可以同住。”

  樓孤寒皺眉,住處的事寧遠在紹安城就吵了一回,再找山長換地方,不知還要出什麽亂子。樓孤寒感覺他在故意找麻煩,道:“你真要住那一間……”

  “就那一間了。”

  樓孤寒應好,麵無表情走進主屋找自己的書籍雜物,大有棄院不要的意思。

  鬱輕時笑盈盈說:“小師兄這是做什麽?”

  樓孤寒動作極快,將東西全收進儲物袋,轉身就走。院子不要就不要了,他寧願再跟沈元同居一年,也不想跟這貨多相處一刻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