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遇到了一個大哥哥，他想見你！”

  清脆的童音隨風飄蕩。紅衣女子逃出黑煙滾滾的廚房，邊咳嗽邊問：“什麽大哥哥？”

  五歲的樓孤寒看到她滿臉黑灰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妙，撅著嘴說：“說好要做糖油果！你又把廚房炸啦？”

  他的娘親板起臉：“瞎說什麽。”瞥見跟在孩子身邊的少年，目光銳利了些。

  沈元認認真真喊了一聲：“阿娘。”

  紅衣女子聞言一愣，仔細打量起他的眉眼。樓孤寒對這個沒有常識的大少爺真是頭疼，教育說：“他是我娘不是你娘，你可以叫……姨母。”

  沈元從善如流：“姨母。”

  女子擦幹淨手上黑灰，抹去幼子唇邊的糖渣，吩咐說：“小寒，去練字。”

  樓孤寒小小聲說：“今天練過了。”

  “再練十張大字。”

  小孩兒不甘不願回屋，女子正視來客道：“你是誰？”

  少年答道：“沈元。”

  女子道：“找我有事？”

  沈元道：“隻是想見一見，您。”

  女子道：“你身上有神的氣息。”她敏銳地察覺到第三個人的存在，“你身邊又是什麽東西？”

  沈元偏頭看向身側。樓孤寒一眼不眨，正含笑凝望他的母親。沈元握住他虛渺的手，麵露憂色。樓孤寒道：“能不能幫我問她，為什麽……”言辭如何斟酌都難出口，最終笑了笑，“你想做什麽就做吧，我沒什麽話說。”

  也許因為血脈相連的感應，女子緩了緩語氣：“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神的力量，不是任何人都能容納的。”

  沈元道：“什麽意思？”

  “你的身體跟常人不同，所以能調用神的力量。”她憑著直覺，目光在樓孤寒臉上轉了一轉，“你身邊那東西，不管是魂體、神識還是什麽靈獸，可能因為你的力量暫且強盛，但是，盛極必衰。”

  沈元心神一凜，細細檢查樓孤寒的魂體。傷勢幾乎痊愈，神識異常強大。樓孤寒想說沒事，本來微微的涼意卻瞬間灼成熱浪，胸口好似有冥火在燒。

  女子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會想想辦法，收回那些不屬於他的力量。”

  沈元顧不得跟她說話，神念破開虛空。

  河水死寂無聲，路途鬼哭狼嚎，天地陰濕幽冷。

  方才見過陽光又一次回到九幽，凡體強行容納神力的弊端一下子顯現出來了。化為實體的神魂五感敏銳到可怕，惡靈侵入其中肆意流竄。樓孤寒動彈不得，魂體以極快的速度微微震顫，比錐心蝕骨更痛上十分。

  沈元慌慌張張摟住他，一聲聲喊道：“哥哥，哥哥。”

  樓孤寒慢慢說道：“急什麽，我沒事……”

  “沒事的。我們去找他。一定沒事的。”沈元半攙半拉，後來幹脆將他打橫抱起。他們穿梭於陰雲鬼霧之間，整個九幽籠罩著一股別樣的壓抑氣氛，似乎昭示災厄降臨。

  沈元爬上雲崖，越過累累屍山，趕到人皇像下。謝淵渟睜開雙眼，溫聲道：“回來了？”

  懷中之人渾身冰涼，氣息幾近於無。沈元臉色慘白：“幫我，哥哥。”

  謝淵渟道：“怎麽幫？”

  沈元道：“神力，收回來。”

  謝淵渟仔細看了看，說：“來不及了。現今收回來，他會魂飛魄散。”

  沈元怒道：“你之前為什麽不說！”

  謝淵渟道：“我問過你的想法。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沈元抱緊懷中越發冰冷的身軀，想緩一緩身心止不住的顫栗。他低聲說道：“是我錯了。”

  “哪裏有錯？”

  “我是未來的人皇，不該在瑣事上浪費心力。我會去十淵。幫我。”

  “胡說什麽……”樓孤寒昏昏沉沉聽他們說到現在，眼睫顫了兩顫，弱聲道，“你是人，不是一樣兵器……”

  “沒關係。”沈元貼緊他的額頭，“我沒有關係。”

  樓孤寒想說話，忽然有什麽東西順著他們相觸的肌膚灌入神魂，強橫灼熱源源不斷，洗淨一切濁惡，將他拉回誕生之初母親溫柔的懷抱中。

  意識徹底崩斷。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很累，喘不過氣，難受。

  有人在解他的衣裳。

  塗抹傷藥的手停在頸側，漸漸上移，撩開額發輕撫眉骨。樓孤寒猛然睜眼，驚怒交加：“你幹什麽！”

  沈元微微有些錯愕，指尖僵在他唇邊。

  樓孤寒攏緊中衣，往裏避了避，神情戒備：“沈少爺，我跟你關係沒好到坦誠相待的地步吧？”

  沈元眸光沉了一沉，靜靜收回手。動作很慢。仿佛隨著這個動作，所有感情都被抽離出去。他放好藥瓶，叮囑一句，起身便走。

  樓孤寒愣愣目送他走遠，無來由地慌，問道：“係統，我怎麽感覺他有點不對勁？”

  係統弱弱地說：“不對勁的是你啊宿主，之前還動不動跟他摟摟抱抱怎麽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說什麽鬼話。”

  “真的你深情告白的樣子我都錄下來了！”

  樓孤寒環視陌生的臥房，擰著眉回想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可是記憶仿佛缺了一大塊，有關沈元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侵入係統資料庫，忽然發現自己的神識空前強大，以往破解不開的加密資料輕而易舉顯現在識海中。

  這一回還真找著了許多很有意思的資料。

  樓孤寒認真思索，好似明白了自己麵對沈元為什麽會產生奇怪的情緒：“沈元就是你口中的，掌教真人？”

  係統檢測到他的情緒變化，連忙說：“宿主你聽我解釋……”

  “就是那個疑似X冷淡把人騙上床就跑九千年不管炮友死活被找上門後一臉我跟你沒關係不要自作多情的衣冠禽獸？”

  “不不不資料庫裏的東西也有假的！這些都是CP黑腦補出來的陰謀論你不要當真！”

  係統黑曆史太多，為了完成攻略任務毫無節操可言。樓孤寒不信它，越想越覺得自己有可能被施了什麽咒術，稍微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