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場麵持續了好一陣子。

  徐行跟金伍長搭上了話，興致勃勃講述幻境奇遇，努力證明蒼嵐書院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金伍長您可千萬別想不開把護山鎮守拖回家。

  授課堂地方大，書院寥寥幾人在內更顯空闊。

  樓孤寒病氣沉沉落座，江隨月看得直皺眉，抓了一把養氣丹塞過去。她對誇誇其談的山長毫無興趣，直截了當說：“你去的地方不可能是神魔古戰場。”

  金伍長憂心楊小少爺的安危，橫眉道：“你懂什麽？”

  徐行動動嘴皮子，氣餒：“你還是信了吧，她真懂。”

  樓孤寒嚼糖豆般嗑著養氣丹，聽這話有些奇怪，凝神看江隨月的屬性麵板。

  沒落世家的貴族大小姐，鑄劍大師

  江隨月秀眉微挑，笑容浮現間自有一分貴氣：“我從未聽聞神魔戰場有妖族作祟。”

  徐行囁嚅：“不興妖怪搬家麽？”

  江隨月冷笑，懶得理他。

  沈元道：“觀星閣前些天得了五樣兵刃，據說是古戰場遺物。”

  江隨月道：“拉倒吧。宋清河那德性，說的話有幾句能信？”

  沈元道：“你覺得他們造假？”

  樓孤寒接話：“我覺得不是。觀星閣從一開始就說了，‘疑似’‘傳聞’，拍賣會上也隻講‘寶劍’‘名品’，你這樣說話太武斷。”

  江隨月道：“是真是假，我瞧一眼便知。”

  沈元手腕輕轉，案前呈上一把長劍。劍刃岩岩如瑣石，鋒芒煥煥如冰釋。正是那把仿劍，純鈞。

  金伍長看直了眼：“好漂亮的星紋……”

  江隨月瞧一眼，道：“假的。”

  觀星閣諸位大師斷定這是名劍，她卻一眼瞧出了真偽。樓孤寒好奇問道：“怎麽看出來的？”

  江隨月說：“因為真的在我手上。”

  金伍長半跪在案邊，癡癡望著劍身，聽聞這句連忙說道：“江小姐，能否請名劍一觀？”

  江隨月冷顏道：“不能。”說罷側過身去，正麵樓孤寒，相對嗑丹藥丸子。表麵冷漠不屑，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罵起了仿造“純鈞”的煉器師。

  你說你手藝好成這樣，幹嘛仿製古劍？區區一件仿品，比真貨品階更高，她很沒麵子的呀！

  觀星閣賣品被定性為假貨，古戰場的存在也打上了問號。

  據江隨月說，神魔古戰場危機重重，金伍長揪心不已，任楊屹之怎麽耍賴撒潑，都不準他再摻和。商討過後，徐山長金伍長江煉器師樓大款沈闊少爺決定同行，明天一齊去找劉十九，再探“古戰場”。

  樓孤寒一夜沒睡，臨陣磨槍往幻境裏塞細節。

  然而一夜奮戰並沒帶來多少底氣。一位高深莫測的人皇傳人，加上閱曆豐富的貴族大小姐，他總感覺這次要穿幫。

  第二天清晨，五人進入幻境。

  目之所及冰雪茫茫，銀裝從他們站定的地方漫無邊際鋪陳開去。蒼穹深邃高遠，大地曠闊難言。

  徐行略有些茫然：“怎麽不一樣了，上次明明……”

  江隨月極目遠眺，素來盛滿嘲意的眸子浮現出淡淡的迷惘。

  地平線的盡頭，天地的另一邊，伏臥著一道紅色細線。

  那是一座赤紅色的山脈。

  “走吧。”

  幾人之中，數江隨月對神魔古戰場了解最多，她自然而然扮演起領路人的角色。

  “小心點，雪地裏可能藏有雪獸。雪獸通體雪白，速度極快，很不好對付。”

  另外兩名築基修士肅然點頭，拔刀執槍，將人皇傳人和幻境之主護在身後。

  樓孤寒跟著他們慢吞吞地走，不時跟江隨月搭話，詢問雪獸的具體形貌。江隨月解釋完畢，左右立時躥過兩道白光。

  “果然有雪獸。”

  在前的三人麵色凝重，費了些手腳，聯手斬古獸於雪前。

  江隨月道：“別大意，可能還有第三隻。”

  “唰”。

  話音將落，雪地躥開第三道白光。

  江隨月暗暗皺眉。雪獸很少集體活動，他們運氣是不是不太好？

  “別趟河，水裏可能有泣骨魚。”

  徐行趕緊後退，冰碴雪水交融的河麵躍出一尾骨骼分明的大黑魚。

  “得走快點，雪原可能會起風。”

  五人加快步伐，狂風裹挾暴雪呼嘯而來。

  徐行和金伍長漸漸也發覺不對了。

  “這橋看起來不太結實……”

  “啪嗒”。

  “江隨月你閉嘴吧！說什麽來什麽！”

  “我擔心午後旱雷……”

  “轟——”

  “小姑奶奶求求你別說了！”

  “你們看那座山……”

  “山長快！我們先打昏她！！”

  江隨月怒道：“管我什麽事！我隻是預警而已！”

  金伍長更怒：“我懷疑你烏鴉嘴！”

  “不可能！”

  江隨月大喊，“我們會看見一座玄星石礦脈！”

  良久，她說：“看，沒有玄星石。”

  徐行嘀咕：“好的不靈壞的靈。”

  江隨月怒：“我們會遇到一群妖王！”

  徐行嚇得捂住她的嘴。江隨月掙開：“看吧，沒有妖王！”

  樓孤寒默默看她一眼，心說玄星礦脈一群妖王太誇張了，真假我還是分得出來的，總不能你說什麽我信什麽，生造一個神魔古戰場不可能出現的玩意出來吧。

  天氣太冷，幾人在雪原邊界生起火堆。

  江隨月道：“先前我還有懷疑，沒想到，這裏真是神魔古戰場。”

  沈元道：“不，這裏缺了一些東西。”

  江隨月問：“缺了什麽？”

  樓孤寒豎起耳朵。

  沈元道：“雪原之後當有黃土小徑，道路兩旁開滿彼岸花。”

  徐行好奇：“冷成這樣，石蒜能開花？”

  江隨月少女情懷未消，怒道：“什麽石蒜，那是曼殊沙華！”

  沈元繼續說道：“黃土路盡頭是一座石橋，橋下雲霧繚繞，仰觀不知其高。”

  金伍長說：“咦，我好像也聽說過這地方？”

  “橋下有一條碧色長河，冥使搖櫓行船於其上，腰間係有清心鈴，安撫亡靈，渡魂往生。”

  江隨月想象那一幕，感歎：“還是你懂的多。”

  眾人歇息完畢繼續趕路。不一會兒，他們果然走到黃土路上，道路塵埃散漫，兩盤開滿妖冶紅花，豔麗如火，一眼看不到盡頭。

  再往前，塵埃漸散，耳邊響起嘩嘩的流水聲。大地攤開一條碧色長河，煙波浩渺，一碧萬頃。千丈石橋橫跨河麵，看起來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

  此時水麵卻無波濤之聲，唯有飄渺不知其處的鈴音。天際盡頭似有一片竹筏，渡船的冥使身姿窈窕，眉目如畫，仿若凡間水鎮最溫婉的船娘。

  眾人驚歎於此等美景。

  沈元傾身，湊近樓孤寒耳畔輕悄悄道：“我瞎說的。”

  樓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