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宮-焦躁
作者: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616
  蕭家的家宴,就在那昏淒淒的燭燈下擺在了院中。岑吟落了座,與二十幾個白慘慘的人圍坐在三張拚起來的方桌旁,不時地打量著周圍人和物。

  她坐在桌尾,蕭無常則坐在主位上,兩旁空著兩張椅子。那些侍女們端著盤子,麵容慘淡地上菜布菜,步伐有些緩慢僵硬,而那些往來的家丁也都歪曲著脖子或是瘸著腿,看著像人,又像僵屍。

  這些人仍然像是在白灰裏撈起來一般,個個慘白得瘮人。他們身上不斷地滲出血來,眼睛裏也不斷滴著血,甚至端著托盤的手在放下盤子時,上麵都隱約能見一個血手印。

  岑吟的兩旁各坐著一個女子,看著二十來歲模樣,都呆滯地盯著麵前的盤子。蕭無常坐在主位上不動,誰也不敢動,來去之間,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好像隻有他是鮮活的,其他人都與他完全不一樣。他眼睛上仍舊蒙著紅布,在燭火之下卻顯出了幾道金色的符文。

  岑吟隻顧著盯著他看,忽然冷不防旁邊伸出一雙慘白的手來,把她嚇了一跳。原來是個奉筷的侍女,眼珠一片血紅色。岑吟忐忑地接過來,也不知該不該謝她就隻是點了點頭。

  腳下傳來了動靜,她低頭一看,隻見一隻半身腐爛的狼狗正蹲在地上,陰森地盯著自己看。岑吟吞了口唾液,裝作沒看見它,隻是小心地將筷子擱在了筷枕上。

  “老爺和夫人呢?”蕭無常忽然開口問。

  沒有人作聲。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頭看著蕭無常,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蕭無常沉默了一會。

  “我問你們話呢,都是聾子?”他斷然喝道,“一群沒心肝的王八崽子,我養你們護你們,我問句話連個屁都不放一聲?”

  “老爺和夫人說,不舒服,不來吃了……”他旁邊立著的一個侍女道。她端著一碗湯,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剛才怎麽不說?”蕭無常轉頭問,“去請。”

  “家主……”

  “我讓你去請?你聾了是不是?”

  “馬上去……馬上去……”

  那侍女放下湯碗,臉色已經全是紅色血淚。她扭著歪斜的脖子朝一處庭院走去,經過岑吟時,身上傳來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這些人的聲音十分陰森,沒有感情,隻有恐懼。岑吟皺著眉,也不敢多言語,隻是沉默地等著人來。

  她猜測那兩人應該是蕭無常的父母。

  果不其然,她猜得不錯。不多時那兩人就來了,一左一右緩緩坐在了蕭無常兩側的客席上。桌子離得有些遠,岑吟看不太清他父母的模樣,隻能大概看出容貌端正,也可想而知生前貴重。

  “老爺怎麽剛剛不來呢?”蕭無常問,“這可是家宴。老爺都不來,我還以為老爺跟我生氣了。”

  “不敢……不敢……”他左手邊那人慢慢道,“家主的晚宴……不敢不來……”

  “還是生氣,都稱我家主了。”蕭無常笑了一聲,“老爺有不滿就直說,我做兒子的也不敢忤逆。你讓我死我就去死,你讓我上吊我就去上吊。”

  “家主……長生……不可這樣亂說……”

  “長生個腿子。”蕭無常端起碗道,“不用說了,吃飯。”

  他剛拿起筷子,桌子上卻聽到叮的一聲。隻見一個年輕男子的筷子碰到了菜肴,發出了響聲。

  幾乎是瞬間,蕭無常直接將碗擲了過去,猛砸在那人頭上,摔了個粉碎。

  “我還沒動筷子,誰讓你吃的?”他暴跳如雷,“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當著我的麵先我一步說話做事!”

  那人抖著手跪在地上,嘴裏念念叨叨的,好像都是些皇天菩薩,我該死之類的話。蕭無常隻是怒罵,顯然是動了大氣,筷子都被他撅折了。

  “狼心狗肺的東西們,都算個什麽貨色?一個個都是沒了殼的烏龜,長不出毛的雞,好好在這當孫子,咱們相安無事。不然就挫了你們的骨灰,直接拌飯喂狗吃。”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群人全都嚇了一跳,害怕得不敢抬頭看他。身後的侍女急忙為他換了新碗筷,畢恭畢敬,一言不發。

  席間一陣沉默。那個人也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蕭無常右手邊那女子慢慢地抬頭看他,眼中不斷落下血淚來。

  “好孩子……好好吃飯……動什麽氣呢……”

  “母親現在來勸,剛剛怎麽不攔著?”蕭無常不耐煩道,“我就這樣,這群犢子愛吃就吃,不成就滾。誰逼著他們來了。真讓我惡心。”

  他說著又拿起碗來,怒氣衝衝地去夾菜。

  其他人都緩緩拿起了筷子,沒有理會那個跪在地上的人。岑吟也拿了起來,她低頭仔細看了看麵前那些菜肴,眉頭皺了起來。

  原來那些菜五花八門,品種繁多,擺盤也十分精美漂亮,但是……全是生的。

  生羊排,生大肉,生血湯鴨子,還有沾著血的素菜。且不說本來元辰宮的東西就不可吃,就算是可吃,她也不會吃這些東西。

  但隻見其他人都拿起了碗筷,各自夾了肉菜。他們低下頭,一個個伸出一條長長的血紅色舌頭,卷著那些生肉舔血食骨,白森森的牙齒哢嚓作響,一時之間桌子上全是這個聲音。

  岑吟見他們都吃,自己也不敢不吃,隻能掩住嘴夾起菜來,裝作在吃的樣子,實則悄悄丟到桌下給那條腐狗。那半截腐爛的狗蹲在她腳邊,狼吞虎咽地啃著她丟下來的東西,嘴裏泛著血沫子,險些濺到她道袍上。

  蕭無常也在吃,他慢慢地喝著麵前一碗豬血湯,又夾起一片生牛肉張口咬下。一旁的侍女為他斟了一杯酒,他端起來一飲而盡。

  岑吟一邊假裝吃東西一邊打量著周圍的人。她看到在蕭家老爺和夫人身旁,還坐著幾個年輕人,是兩個英俊的男子和兩個美麗的女子。那四個人雖然容貌陰森,血氣重重,但仍能看出儀容不俗,且眉目間都與蕭無常十分相似。

  她想……這大約是蕭無常的哥哥和姐姐了。似乎蕭無常說起過,他是家中最小的一個。

  可惜這些人,如今都成了他的冤親債主了。

  “二哥呢?”蕭無常忽然問他母親。

  “想是你記錯了吧……你哪裏有二哥……”蕭夫人低著頭道。

  “哦,可是我記錯了。蕭如笛不是我們家裏人。”蕭無常笑著,吃著一塊生牛肉,忽然轉頭問他父親,“大哥哥呢?”

  “你大哥哥……不是一直不在這裏嗎……”蕭老爺端著碗,裏麵放著一塊帶血的白菜,“他不會來的……”

  “哈,也是個沒良心的人。”蕭無常丟下骨頭冷笑,“我死的時候哭得跟什麽似的,我回來了,對我唯恐避之不及。”

  “長生啊……一家人吃飯……什麽死不死的……”

  “死就死了,有什麽不能說的?怕什麽?”蕭無常對他父親嚴厲道,“難道你們哭喪哭的不是我?日也哭夜也哭,我抱怨過一句嗎?”

  蕭夫人喝了一口湯,忽然大顆大顆的血淚落了下來,落在了桌子上。蕭無常吸了口氣,重重地放下碗,又皺著眉看他母親。

  “有什麽好哭的?”他不耐煩道,“我欠你們的是不是?不過也是,我的確欠你們的。”

  砰地一聲,隻見一隻碗砸過來,正落在蕭無常麵前。他其中一個哥哥直起身來,冷冷地盯著他看。

  “你殺了全家……”他嘶啞地開口道。

  蕭無常一動不動地坐著,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突然他猛地爬上了桌子,踢開碗筷直接撲到那個男子麵前一把抓起他的頭就朝湯碗裏按。

  “所以呢?”蕭無常問,“是我殺的,全是我殺的,所以呢?”

  他扯著那個兄長的頭,哐當作響地一下下往湯碗裏砸,砸碎了湯碗就砸桌子,聲聲巨響把岑吟嚇得差點掉了筷子。

  “一個庶出的雜種,不知道是哪個賤婢的兒子,也敢來說教我?”蕭無常在他耳旁道,“也不看看你娘那個德行,不是她勾引我父親,何至於生出你這種下三濫來。一事無成。”

  那兄長被砸得頭破血流。他張著口,不住地發抖,想要抓蕭無常的袖子,卻被他一耳光扇到了地上。

  “就是我殺的你,我第一個就想殺你。”他一腳踹在那人胸口上,把他踩在地上碾,“日常怎麽對我的?怎麽算計我的?從我年幼開始就誆騙我,喂我吃蟲子,在我食水裏投毒,辱我近身的侍婢還教她們爬床,還引進來一個養孌童的老雜種到我門下。你為了毀我真是不遺餘力啊,是不是,三哥哥?”

  可惜我有神人護著。你一事無成。

  “下流,雜碎。”蕭無常每罵一句就在那人頭上踹一腳,“最該死的就是你。誰告訴我秋獵之事的?誰明知山後有危險還告訴我野物最多的?誰在高位者麵前引薦我的?誰直到我死了還在算計我哥哥的舊物?”

  那人被他踩在地上,還想爬走,卻被他一腳踏在手上,發出一聲哀鳴。

  “你才是最該死的。”蕭無常憐憫般地笑道,“你要是第一個死了,全家都不用死了。都是你的錯,哥哥。都是你的罪過,我是無辜的,我都是被你害的。是你的罪過。”

  “蕭瑟……我錯了……放過我……”

  “你沒錯,蕭蘆,你怎麽會有錯呢。”蕭無常蹲下身,扯起他的頭發讓眾人看他的臉,“看看那賤婢生出的兒子來,倒是很英俊。你當年怎麽不折在你娘肚子裏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大笑起來。似乎他哥哥越痛苦他就越痛快。

  “我恨死你們了。我滿心滿腔都是恨。”蕭無常道,“隻要你們痛苦,壓抑,如在地獄,我心裏就痛快了!”

  “住手吧……住手……”他一個姐姐麵容滲血,淒然地望著他看,“蕭瑟啊……你還有心嗎……”

  “我沒有心啊,很早就沒有了。”蕭無常衝她天真燦爛地一笑,“我被開膛破肚曝屍荒野的時候,可沒人問過我還有沒有心!”

  他鬆開手,讓那個男人落下去,望著麵前七零八落的碗碟拍了拍手。

  “都滾吧。”蕭無常輕描淡寫道,“我就算蒙著眼睛,看東西也比你們這些爛貨清楚。滾回自己屋裏去吧。”

  他話音落,那些人一個也不敢多待,紛紛站起來離開了宴席。不多時,就隻剩下蕭無常和岑吟兩個人了。

  他二人麵對著麵,相隔很遠地坐著。蕭無常卻看都不看她,隻是回到主位,望著麵前的杯盤狼藉,直接伸手過去抓帶骨的生肉吃。

  他抓過來,張口就咬,像一頭猛獸一般狼吞虎咽。一旁的侍女斟酒給他,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被他一把推開,酒杯砸在地上,潑了她一身。

  “你也滾蛋,伺候人都不會。”蕭無常揚起一碗湯甩了她一臉,“用不著你這種蠢人。”

  言畢,他理都不理那些侍奉的人,隻自顧自抓著那帶血的生肉骨大吃大嚼,吃得滿嘴是血。

  那侍女勉強坐起來,朝外麵爬去。岑吟看到另一個侍女端了酒過來,想了想便站起身,緩緩朝蕭無常走了過去。

  她將那個摔倒在地的侍女扶了起來,看著她驚慌失措地離開,而後攔下了送酒的侍女將酒壺和酒杯拿了過來,放到蕭無常麵前。

  岑吟也不知自己是深思熟慮還是一時衝動,但這次她卻親自斟酒,緩緩推到那人旁邊。

  “何必動這麽大的氣?你看夜宴之上,誰敢忤逆你?”她對蕭無常道,“我認識你有日子了,你從不像是性情暴虐之人。”

  蕭無常捧著一塊羊骨頭,大口啃著,理都不理她。

  但他卻抓起了一旁的酒杯,一飲而盡。

  岑吟笑了。不怕他喝,就怕他不喝,見他放下酒杯,便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蕭無常扔掉那根排骨,又拿起一個血淋淋的羊腿,張口就咬。一股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襟。

  岑吟看著他,輕輕放下酒壺,微微歎氣。

  “何必這樣較真。”

  “關你何事?”蕭無常冷酷道,“你又算我什麽人呢?在我蕭家夜宴上聒噪不休?”

  岑吟忽然伸出了手,也不知哪來的衝動,一下子扯下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紅布。

  頓時那人的眼睛便露了出來。

  岑吟卻瞬間驚住了。這時她第一次看到蕭無常的眼睛,不是那黑洞洞的眼珠,而是有眼白的,如尋常人一般的眼睛。

  “……你長得果然是不錯。”

  也許不止是不錯,而是非常漂亮的年輕男子。他一雙眼珠是灰色的,十分淺淡,在燭火下極為明顯。岑吟從未見過這樣英俊的男子,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何那幽國女子如此仰慕他。

  縱然他雙手沾滿血痕,衣服上血跡斑斑,甚至嘴角也淌著血,然仍然不減他風采分毫。

  “你幹什麽!”蕭無常衝她吼道,“還給我!”

  他說著,猛地張開血淋淋的手掌,朝岑吟的臉抓去。

  岑吟隻覺得一股勁風襲來,下意識地想躲避時,卻見那人五指張開,竟戛然停在了她麵前。

  那骨節分明的五指彎曲著,骨頭咯咯作響,卻還是生生克製住,沒有碰到她。

  “還給我。”蕭無常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他的聲音壓抑而低沉,像是在極力抑製,而隱藏著極深的絕望。

  於是岑吟展開紅布條,走到蕭無常身後,重新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隨後她手臂張開,繞到蕭無常胸前,慢慢從背後抱住了他。

  “為什麽這麽恨家人?”岑吟在他耳邊問,“他們害死你的,是嗎?”

  “與你有何關係。”

  “你把這些冤親債主囚禁在此處,你真的痛快嗎?”

  “這不是你該管的。”

  “蕭釋,你陷在迷局裏出不來了。”岑吟在他耳畔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不會走的。”蕭無常強硬道,“我也不認識你。”

  “你是怎麽死的?”

  “你不要再問。”

  “這話是說……”岑吟貼在他耳朵上,有些失望,“你不打算再做我護法了,是嗎?”

  蕭無常張了張口。他的喉結蠕動了一下。

  “別碰我。”他忽然道,“會弄髒你的手。”

  “你若是不願意,一開始就不該來。”岑吟卻冷淡道,“來了又半途而廢,我很失望。”

  “我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

  但是你得回去。枕寒星還在等你。

  “我也在等著,”岑吟道,“別讓我們覺得你靠不住。”

  蕭無常忽然不動了,仿佛定在了原地一般。岑吟有些詫異,轉頭一看,隻見這府邸裏的所有人都驟然停住了。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隻得緩緩放開蕭無常,想要再看他。但就在這時,旁邊卻響起了一陣笑聲。

  “他看著年輕,卻像個老頭子一樣倔還亂發脾氣,可是否?”

  這聲音很熟悉,連語氣都一成不變。岑吟驚訝地轉頭,看到另一個蕭無常就站在一處亭子下,正抱著手臂看他。

  那個蕭無常滿臉的笑容,眼睛依舊黑洞洞一片,眼白純黑,瞳孔全無。

  “你對他那麽好,我可有些吃醋了。”他對岑吟笑道,“還不到我這來。”

  岑吟看到他,先是驚訝,而後是欣喜。她快步朝那人跑去,來到了他麵前。

  “這有什麽好吃醋的,難道這不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蕭無常點頭,“被迷局障礙,在這元辰宮徘徊千年的自己。”

  “自己還會吃自己的醋呢?”岑吟覺得好笑。

  “會啊。”蕭無常道,“從你進來,我就一直在看你。你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隻是我起先不想見你。”

  “你既然看得到我,為什麽不來見我,還要嚇我?”

  “何必咄咄逼人呢,我也沒讓你真的有事不是嗎?”

  “我說不過你。”岑吟說著,抓住他的手腕,“回去吧,蕭釋。”

  蕭無常卻忽然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耳朵。

  接著他靠近岑吟的臉,盯著她看了一會,便朝她越貼越近。

  柔軟的嘴唇落在她鼻梁上,又慢慢挪開。

  “我乃妖魔,既沒有心,也沒有情。”蕭無常對她笑道,“珍視或是乏味的,都清一色想毀去。但在你麵前仍要極力偽裝。”

  心脈受損,邪氣趁虛而入。佛牌戒符已至,鬼伍十一替我擋了下來,五髒被炸得粉碎,損去了他百年修為。

  蕭無常說著,鬆開岑吟,指了指院子。岑吟看到在那巨大的芭蕉葉下,正蹲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鬥轉星移,陰晴變幻,天空忽而白晝,驟雨落在芭蕉上,不斷敲打著蕉葉叮當作響。

  “佛國夏時炙熱,我年幼時愛吃椰子,我哥哥蕭如笛就常常帶我去摘,然後把我放在芭蕉葉下乘涼,看他在烈日中劈開椰殼。”蕭無常道,“後來,他忽然就不見了。家裏人竟說從無此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有我還想得起他。其他人都把他忘記了。”

  芭蕉葉下的少年張開手掌,試著去接住雨水,看它們在掌心緩緩匯聚。

  “你還記得笙瑟公子嗎?”蕭無常問,“那創立男子扇舞之人。”

  笙瑟公子,本名蕭篁,乃是蕭家先輩,十九國時期有名的美男子,曾周遊列國,遊曆四方。後傳聞因拒絕震海神女的封神之請,而被神女降下災厄,殞命南國。

  “我師父昔年也是佛國第二護法。一位煩惱絲三千的武神將。”

  那時的第一護法,便是笙瑟公子。但世間人極少有人知道此事。過往皆被埋葬,他仍是古籍傳聞裏的文人雅士。

  塵海微生與蕭篁曾是好友。可誰知一朝風雲變幻,誅殺妖邪者竟成妖邪。塵海微生手刃摯友,頓悟這世間浮華皆為一夢,一夜白頭,煩惱絲散盡,成就尊者之位。

  “我師父覺得虧欠先祖,心內難安,這才力排眾議,引我這個妖魔做佛國護法。”蕭無常笑道,“不然我哪有資格。本來想著排個十八十九的也就罷了,誰知一場擂台,我竟隻輸給了圓覺一人。真是感歎。”

  “我聽人說,你師父抹去了你的生平。”岑吟道,“他為何要這麽做?”

  “這就是另一件事了。”蕭無常道,“與我死因有關。但此時並非告知你的時機。”

  “這些話,你也可以回去之後再說。”岑吟暗示他道。

  蕭無常又笑了。

  “你隨我來。”

  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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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海沉浮,漂泊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