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落陰-龍子
作者: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785
  岑吟和枕寒星在廟旁雇了兩匹馬,晃晃蕩蕩地朝黑河走去。那兩匹馬都有些老了,走起路來哼哧哼哧的,岑吟有些於心不忍,又老覺得自己像是騎了個豬。

  但是不騎也不行,馬橫豎比人走得快,要是步行過去又不知道花多少時間。所以岑吟一邊心懷愧疚一邊繼續騎馬,那馬就繼續哼哼,哼得她十分糾結。

  好容易到了黑河畔,岑吟想都不想,翻身下馬,說什麽也不騎了。枕寒星哄著那兩匹馬吃草,她則沿著河岸慢慢地走著,下意識地背過手去,乍一看像個老學究。

  這個時辰,岸邊正聚集了一些趕海人,拿著夾子竹簍,在找魚蝦蟹貝。岑吟覺得奇怪,這黑河本是條河,從未見過來河邊趕海的,難不成這黑河能如東海一樣漲潮退潮不成?

  她來到河岸旁,在那石頭附近仔細觀摩。果不其然,有水澤退去的痕跡,看起來是剛退潮不久,且起落還不小。

  那些趕海人都是附近的漁民,趁著落潮而翻找著那些碎石泥沙。沙地裏有不少河蟹和小魚小蝦,有的人裝了滿滿一背簍,樂得合不攏嘴,看來是晚飯有著落了。

  岑吟拿了一根樹枝,撥弄著濕漉漉的泥沙,想看看有沒有漂亮些的貝殼。淡水貝殼都是蚌類,而河蚌又以珍珠聞名遐邇。想那磲元重便是黑河蚌精,他那塑像捧著一枚巨大的珍珠,大約應當是他那原生河蚌的東西了。

  她下意識地翻找著,忽然戳到一個很硬的東西。岑吟撥了撥泥沙,看到下麵露出一個銀色的貝殼來,便急忙翻過來,結果一看是個殘貝,隻有單層殼。

  岑吟有些泄氣。她又翻了一會,也不見什麽東西,便放棄了。她盯著黑河出神了一會後,忽然摸出了老廟祝給她的那本書。

  枕寒星看她蹲在地上,覺得她應該是在撿貝殼取樂,也沒有多想。他正喂著馬,卻忽然聞到了一股燒紙的味道,轉頭一看,發現岑吟正蹲在地上,用一個火褶子去燒先前那本薄命郎君簿。

  “女冠,你燒它做什麽?”

  “我不喜歡這東西。”岑吟舉著書,看著那火舌吞掉了一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都是些命不長的少年郎,有什麽好記錄的,徒增悲傷。”

  枕寒星一時無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岸邊潮濕,岑吟嫌火勢不夠大,便吹了吹火褶子,欲再燎一下。

  “大膽!是誰在岸邊燒紙!此隱患斷不能留!”

  忽然一盆水憑空潑來,把岑吟嚇得當即丟了簿子。那水瞬間澆滅了火焰,她衣襟上也濺了一片,抬頭一看,隻見一個持著長戟的男子拿著一個葫蘆瓢,從那黑河裏麵舀出水來潑了一地。

  那男子長得濃眉大眼的,打扮得像個武人,還披著一張黑披風。他走過來一把拾起簿子,用力抖了抖。

  “好好的書,你燒它做什麽!”他急道,“真是暴殄天物!何況這樣破空燒,多不安全,萬一來一陣風吹到你身上,可是白受罪!”

  岑吟驚魂未定,站起身來盯著他看。她不認得這個人,卻覺得他一身水氣,竟不像是尋常人。

  “你是誰?”

  “我是誰有什麽要緊,這種危險事以後不要做了。”那人抖著書道,“幸虧大王叫我來巡河,被我撞個正著,不然要出多大的事。”

  大王叫他來巡河?他是河裏的蝦兵蟹將?

  “你別是個小妖精吧?”岑吟打量著他道,“紫晶龍宮的?龍王爺派你來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聽他辯駁,他是個鯉魚精。大約是龍宮裏的侍衛。”枕寒星在一旁道,“這些蝦兵蟹將常變化生人出來巡海巡河,防火防盜防漁民。隻是這鯉魚放著趕海人不管,到我們這來嚼什麽舌頭?”

  “那些趕海人,捉都是我黑河的邊角料,不過是鑲邊的小魚小蝦,不妨事。給他們一些,河裏也清靜清靜,少了不好看,多了也不成。”那人道,“罷了罷了,我的確是黑河水族。看你在這燒書,怕你被火燎了過來提醒一句。你若真要燒,找一處幹爽避風的亂石頭附近燒吧。”

  他將簿子遞給岑吟。岑吟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那書隻被燒壞了一角,倒是沒什麽大礙。

  “俗話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正想找找龍王爺,誰知居然碰到個你。”她笑道,“敢問你叫什麽名?”

  “這……我叫……我叫……我叫博鑽風!”那人上下轉著眼珠道,顯然在撒謊。

  “……你看吳老先生的書看多了吧?”岑吟有些無奈,“還博鑽風,小心改天有個猴子來打你。”

  “我叫阿博啦。”那人不好意思道,“大王派人來巡河,我跟阿嘎一人一天,一來提防著安全隱患,二來也看看那些漁人在做什麽,回去好報給大王,決定下一次漲落潮給些什麽。”

  “龍王爺還真細心啊。”岑吟感歎道,“你幫我看看有沒有珍珠河蚌,我想要一個。”

  “這個好說。”

  阿博說著,拿長戟探入沙地,用力一挑。立刻一個粉色的河蚌就被挑了上來,岑吟一把接住,阿博敲了敲那河蚌的殼。它打開來,吐出了一顆圓圓的白色珍珠。

  岑吟很高興,取了珍珠,將那河蚌放了生。

  “多謝多謝。還有,勞煩你給你們大王通報一聲,就說在下岑君故,釉雲觀的女道士,有些事想請龍王爺出來問問。”

  “這……”阿博有些猶豫,“我家大王今日不想見人,我出來時特意吩咐了。”

  他一邊說一邊朝岑吟身後看去。隻見枕寒星在後麵抬起兩條手臂,神色陰沉地同他秀了秀肱二頭肌。

  雖是個少年,想要肌肉那還是很壯碩的。

  阿博當時就嚇出了冷汗。

  “你你你你你你們等著。”他放下了一句仿佛嘲諷的話,就頭也不回地朝河中去了。

  原來阿博認出了那人是誰,一路狂遊,直朝河底龍宮而去。半路上碰見那個在水裏飄來蕩去的水鬼男子,一把推開他,轉身便沒影了。

  “爺爺!!!不得了了!!!”他大吼大叫,水流震得龍宮轟隆作響,“那個人參娃娃來了!”

  龜丞相正端著茶蹣跚地送去給龍王,誰知阿博浪浪水水地遊了過來。他行動緩慢,來不及躲避,咕隆一下跟阿博撞了個滿懷,都灌了一肚子河水。

  “哎喲!你急什麽噻!”龜丞相大怒,“後麵有烤魚叉子等你啊?”

  “快……快去告訴爺爺,人參娃娃來了!”阿博抓著他道。

  “什麽人參娃娃?聽著似乎很補。”

  “還有哪個,就是枕寒星啊!”阿博急道,“哎喲我的爺,您要是敢吃您去吃,我是不吃!”

  “枕寒星?”龜丞相趕緊朝他後麵看去,“沒下來吧?”

  “沒有,在岸邊等著呢。”

  “蕭無常在不在?”

  “不在,就他自己。還有個女道士。”

  “我的祖宗,枕寒星自己來的?”這下龜丞相也慌了,“這小祖宗不是省油的燈!我趕緊去通報爺爺!”

  原來這小星星雖然是蕭無常的書童,但在妖界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這小子傳說是妖界第一打手,凡事不問正確與否,可能變通,就一味的打死了事。而且他若是跟著蕭無常倒是不怕,他那主子多少還是通人情的。就怕他自己得了命令過來,隻奉命行事,旁的一概不管。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枕寒星不來大家都是兵,枕寒星來了大家都是秀才。

  “爺爺!龍王爺爺!”龜丞相一路叫著在水裏遊,“爺爺,枕小子來了!可如何是好?”

  他叫了半天,都無人回應。龜丞相來到龍王臥房,推門一看,發現裏麵空蕩蕩的,那人竟根本不在。

  “爺爺人呢?”他急了,扯住一個在廊上掌燈的蚌女,“上哪去了?”

  “爺爺早出去了,怎麽沒告訴您老嗎?”蚌女提著螺殼燈籠道,“過幾日是爺爺的生辰,他去海陵城裏視察花燈了。今兒晚上也不回來了,泱澄湖的鮫龍王請他去吃蟹,嫩嫩的用酥油炸,連殼都能吃,還給您老也送來了幾簍呢。”

  “誰要這時候吃啥子螃蟹嘛!”龜丞相急了,“枕寒星來了!肯定是蕭無常那貨指使來的!他們要見爺爺,若是見不到,一定要砸我們這龍宮噻!到時候你我頭殼難保!”

  “就說您老糊塗吧,這點子事慌什麽。”那蚌女掩嘴笑道,“您聽我的,把那螃蟹拿出來三五簍子,給那小子拿去。保管這個事沒事。”

  “這話怎麽說?”

  “您老真是貴人多忘事。那蕭無常當年一戰成名,您忘了是因為什麽了?”

  龜丞相一拍腦袋,暗道自己真是糊塗了。蕭無常的確一戰成名,輸得驚天動地。他光明正大地偷吃西海的蝦兵蟹將,被西海水族群起而攻之,那一仗打得天昏地暗,叫什麽……屠狼之戰。

  那時候天界妖界神界和鬼界聽說這個胡作非為的小子打輸了,誰也不信,都以為他是放了水。誰知一查問才知道,原來西海水族已經忍無可忍,名副其實的背水一戰,發毒誓若不能贏他就將西海夷為平地。

  “那頭佛國狼最愛吃螃蟹,聽說人間界沒有他能吃的東西,估計早饞得抓耳撓腮了。您送他幾簍嫩螃蟹,保證他什麽氣都沒了。”

  “誒我的天,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龜丞相對她直豎大拇指,“好丫頭,回頭我把你送了他,你去哄他開心,我們這水族就安穩了。”

  “哎呀!討厭!”那蚌女羞澀道,“人家有心上人了,才不要什麽狼呢!”

  她說著便飛快地遊走了。龜丞相卻一臉不解,如今龍宮裏這些女孩子心事真的難猜,也不知是看上哪個蝦兵蟹將了。

  不過蝦蟹長得都是歪瓜裂棗,倒是那幾條錦鯉精還好看點。反正橫豎都跟自己這老頭子沒關係。

  他們在河底下商議來去,岑吟在岸邊卻等得昏昏欲睡。她發現自己一來水邊就犯困,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枕寒星見她等得太久,猶豫了一下,想起蕭無常的話,便站起了身朝黑河走去。

  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他心知不可久留,便趁人不備,悄悄變化成小小一株人參,頂著一頭紅紅的人參果,撲通一下跳進了水裏,水麵蕩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

  那人參在水裏手腳並用,把根須擰成兩個渦輪,旋轉著在水中疾馳起來。它自以為自己比劍魚還快,猛劃了半天,還有些得意。結果回頭一看,也不過跑出了四五米。

  這可真是一頓操作二百五,轉頭一看四米五。

  枕寒星急了,人參不變,根須卻變長了,擰成了一個有他人參二十倍大的渦輪,把周圍的魚都看呆了。

  接著那渦輪人參便轉動起來,乘著水流風馳電掣,猛地朝水下而去。

  而黑河深水中,那長發水鬼百無聊賴,正在水裏飄著,折一些水草來玩。忽見一隻小小的人參拖著一個巨大的渦輪前來,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那水鬼張大了嘴,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小人參看。小人參遊著遊著看到了他,也被嚇了一跳,刹不住車,渦輪一下子甩了出來,瞬間把水鬼的飄逸秀發剃掉了半邊。

  頓時那水鬼就變得……個性了許多。

  他摸了摸自己禿掉的半邊頭發,在水中發出了無聲的尖叫。小人參無奈,折斷了一條根須補償他,又拖著那個大渦輪朝水底去了。

  水鬼捧著一節人參根,目瞪口呆地看著它逃逸,竟然也沒有去追它。

  越是到河底,水的阻力越大,還有些小火山,噴著滾燙的氣流。小人參被吹得東倒西歪,沒辦法,隻能又將渦輪擴大了十倍。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擴,等到了龍宮前時,那人參仍是小小一隻,背後的渦輪卻足有它三百倍大,愣是把那群食人鯧嚇跑了。有幾隻來不及跑的,卷進渦輪裏,死得淒淒慘慘戚戚。

  龜丞相早就聽人上報說有個瘋人參下來鬧事了,慌忙準備好螃蟹,趕到龍宮前等他。結果一看那巴掌大的人參拖著個巨型渦輪衝過來,膽子都嚇破了三個,急忙上前阻止。

  “我家爺爺問你主子安好!”龜丞相叫道,“特意準備了五簍螃蟹!帶回去給你主子吃!”

  枕寒星的渦輪聲太響,什麽都沒聽到,一看到龜丞相,以為他是來打架的,低頭就朝他來了個頭錘頂肚。龜丞相毫無防備,被他撞得心髒都要出來了,滾在那渦輪上,嘰裏咕嚕朝龍宮而去。

  這下可非同小可。那渦輪橫衝直撞,在龍宮裏亂砸,一下子碰壞了許多屋舍。有個寄居蟹正脫了殼子拿水草搓澡,隻聽哢嚓一聲,一回身就看到螺殼沒了。

  許多黑河水族一見,當即衝過來阻止,可是都被那浪潮卷飛了。龍宮的侍衛們也嚇破了膽子,嗷嗷亂竄。

  阿嘎正在看守正殿,有蚌女來為他送水,卻被他婉拒了,隻說不合規矩。他正持戟而立,忽然看到一團金黃色的車輪子駛了個過來,夾雜著龜丞相的慘叫聲,把他嚇得魂飛魄散,持著長戟就去阻擋。

  “你這傻子!”蚌女一把將他拽了過來,“你擋得住嗎!快去喊人!”

  “可是——”

  “別可是了,快去啊!”

  阿嘎心急如焚,卻也無奈,急忙遊走去叫人。蚌女沒動,她眼見著渦輪前來,便向上遊去,接著甩出一扇巨大的貝殼,意圖阻擋。

  那枕寒星來勢洶洶,一個恐怕不夠。她呼朋引伴,堆砌了許多螺殼貝殼,岩石白骨,心想著怎麽也能放手一搏。誰知那渦輪後勁極大,何況上麵還掛著一個龜丞相。龜殼帶著速度猛然襲來,哢嚓一聲竟把那些貝殼撞了粉碎。

  縱然被這些東西減緩了下衝勁,卻仍是停不下來。眼看著就要撞碎龍宮圍牆,眾水族都嚇得四散逃命,誰也顧不得誰了。

  但就在這時,龍宮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一柄極長的血鯊偃月刀出現在門旁,刀刃寒光閃閃。隨即從那門中閃出一個少年,穿著一身金邊白底的華服,背著那把比他人還高的長柄刀,神色冷漠地走出宮門來。

  那少年看著不過十五六歲,一頭白發,紮了一個發髻,餘下的披在背後,戴著小冠,插著一支鯊魚骨簪。大約因是水族之故,膚白勝雪,一雙眼睛也是紅瞳。他冷冷地看著那金色渦輪,緩緩抬手,拔出了背後的血鯊刀。

  眼見著渦輪朝他卷來,氣浪將他散落的白發朝腦後吹去。他卻不慌不忙,隻是抬起一隻腳來,在那渦輪衝過來時一腳踏在了輪子邊上。

  瞬間那渦輪便停了下來。巨大的氣浪向後一掀,將他長長的白發吹拂向四周,如水蛇一般四散開來。

  龍宮當即安靜了。

  那白發少年收回腳,仍是冷漠地望著眼前之物看。隻見龜丞相摔在一旁,轉了個七葷八素,不辨天日。那小人參也趴在地上,大約是有些暈了。巨大的渦輪漸漸散開,重新化作根須,被它收了回來。

  再爬起來時,仍是那綠衫少年的模樣,隻是有些站不穩,不斷地搖晃。

  白發少年和他差不多一般高,麵龐也稚嫩。兩人看著都不過是半大的孩子,卻互相頗有些敵視。

  “你是誰?”白發少年問,“為何要闖我龍宮?”

  他聲音仍未開化,還帶了些童子氣。枕寒星搖晃著冷冷地盯著他看,心內卻有些疑惑怎麽看見了三胞胎。

  “你們誰是大哥?”枕寒星冷酷地問。

  “大哥?”白發少年挑眉,“這就我一個。”

  “胡說,這兩邊的是誰?”枕寒星指著他左右問,“你們三個……不對,你們五個,都是什麽妖精?”

  “你才是妖精!簡直無禮!”

  “好大的口氣。”枕寒星搖晃著道,“我家少郎君說了,若是見不到龍王,就砸了這龍宮!”

  “你敢!”

  “我敢!”枕寒星喝道,“你們八個!都跟我走!”

  “……怎麽人還越來越多了!”

  “我管你人多人少的,通通都給我上去!”

  “哦?”那白發少年冷笑了一聲,“可以,我跟你上去。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上麵等我。”

  龜丞相聽了,勉強鑽出殼來,東倒西歪地朝這邊遊。

  “殿下!殿下不可衝動!”他急道,“來人可不是好惹的!爺爺讓你在這裏修身養性,還是別去招惹他們!”

  “龍王太爺讓我修身養性,可沒說騎到頭上還要忍讓。”白發少年冷冷道,“有什麽不好惹的,他們是誰?”

  “是蕭無常啊!”

  “蕭無常?!”

  白發少年原本冷漠的臉瞬間猙獰起來。手指捏得那偃月刀咯吱作響。

  “是他啊!”他惡狠狠地露出了獠牙,“欺我叔父所掌之南海水族!還吃我水族的蝦兵蟹將!來得正好!”

  他仰頭朝上看去,忽然猛地直衝水麵,掀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了不得!”龜丞相慌了,“夭壽啊!快來人啊!不得了啦!”

  枕寒星一見,也顧不得許多,立刻衝向水柱,順著那水流氣勁直追而去。一旁有許多侍衛過來,慌裏慌張地扶起龜丞相,連聲問他如何是好?

  “好什麽好!好不了!”龜丞相急得要哭,“爺爺回來,非把我燉個鱉湯來喝!瓜娃子上水麵去了!”

  他在那裏急得抹眼淚,那白發少年卻一路直衝河麵。那遊蕩的水鬼一見水柱,急忙避開,眼見著那金白衣的少年直衝而去了。

  岑吟正坐在一處礁石上打盹,睡得正香,冷不防聽見撲通一聲,睜眼看時,卻見寒光一扇,一把偃月刀撲麵而來。她措手不及,眼看著刀刃要刺穿眉心,急忙去拿劍卻來不及了。

  但隨即,那刀刃在離她眉心還有一寸的時候停了下來。迎麵隻見一個金邊白衣的白發少年,正張著口十分驚訝地望著她看。那少年滿嘴的獠牙,看上去並不可愛,反而有些可怕。

  水珠四散飛濺,一輪紅日落下,晚霞映紅天邊。有些水珠落在岑吟衣袖上,竟如落在荷葉上一般彈開,沒有沾濕她的衣衫。

  “蕭無常是個女人?”那少年驚訝道。

  岑吟哭笑不得。

  “那個大尾巴狼怎麽會是女人!”她道,“他是純爺們!”

  “那你是誰?”

  “我是……”

  她還說什麽,那少年已經沒有仔細聽了。他緩緩收回了長柄刀,也收回了獠牙,上下細細地打量著岑吟。

  他雖生得還算高,卻和枕寒星一樣,都比岑吟矮一些。接著他皺起眉,像是有些意外。

  “我這個人,是從來不打女人的。”他用那孩子般的聲音道。

  岑吟一聽就笑了起來。

  “你才多大,就男人女人的。”她笑道,“你是這水裏的孩子吧?是龍太子,還是——”

  “我是龍太子。”那白發少年持著長柄刀對她道,“我是西海龍王第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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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敖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