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隱寄語
作者:
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874
蕭無常動身離開後,岑吟關上門,在屋子四周點了蠟燭,燃了火盆,擺了個小小的陣法。
她沒有立刻召請公輸縝,而是燃了一炷香,為源知禾祈福。
雖然她性子直了些,卻不是鐵石心腸?雖隻有一麵之緣,但也頗為喜歡那孩子。她焚香誦經,念了許多消災破邪的咒,也不知有多少成效,但盡力不讓什麽陰邪之物趁虛而入。
做法完畢後,岑吟休息片刻,喝了一碗水,隨後把那火盆端到麵前,取出了許多符紙。
她將那些符紙一張張丟入火盆,望著燃燒而起的火焰,口中默念著招鬼咒,反複念了九次。
念著念著,她就緩緩閉上了眼睛,入了定。
原以為公輸縝會親自現身,誰知那將軍有些脾氣,自己沒來,反倒把岑吟神識拉去了他那庭院。
這院子還是岑吟燒給他的,一應東西俱全。如今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樹木花草,亭台樓閣皆有專人看護,他就像個家主一樣坐在正堂裏看書下棋,不像個厲鬼,倒像個太爺。
岑吟神識飄到他庭院前,叩了叩門,要那看門人前去通報。那人去了,不多時又回來,請她入內一敘。
她飄入廳堂,見公輸縝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茶。他那青銅麵具掀開了一半,露出了一張薄薄的嘴唇。
相學中說,嘴唇薄,重私利。雖說相不獨論,但岑吟打量他片刻,仍舊猜疑他是做事目的明確,且喜歡獨善其身之人。
之所以先前會幫自己,應該是因為他與師傅有些交情的緣故。
公輸縝是個重禮節的,見岑吟來了,便請她入座,態度不好不壞,仿佛隻是尋常客人。岑吟開門見山,把來意同他講了,希望他能替自己去燭龍郡一趟。
公輸縝聽罷,卻不做聲。他那茶是陰茶,岑吟不敢多喝,隻喝了兩口就放下了。
“你要我幫你?”那厲鬼忽然問,“小姑娘,你可知燭龍郡是什麽地方?”
“是……神龍朝太子封地。”
“那你可知我是什麽身份?”厲鬼又問。
“先生是……十九國舊時將軍。”岑吟猶豫著道。
“他是太子,我是將軍,二者地位懸殊,這忙我幫不得。”公輸縝道,“十方世界皆知我最重名分規矩,半點不能錯。若以將軍之身擅闖太子封地,隻怕會毀了我的名聲。”
“可十九國在前,而神龍朝在後,尊駕算起來也算是他的前輩。再說隻是去他郡城看看就是,無需兵刃相向。”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公輸縝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忙我不想幫。”
他拒絕得直接,岑吟反倒沒了話。她想著此人不能威逼,隻怕要想個利誘之法。
“先生就直說吧。要怎樣才能幫忙?”她歎氣道,“我值錢之物不多,你看著什麽喜歡就拿去。”
“我看著像是可收買之人?”
“像。”
“對,我還真是。”公輸縝點頭,“小姑娘,把你那把劍送我,我就替你去看看。”
岑吟一下子站了起來,衝他急了。
“就是去那地方看看,何至於要我的隨身武器!”她急道,“先生不願意幫就算了!我自己去就是!”
她說著就要走,公輸縝卻示意左右上前,讓他們連笑帶勸地攔住了岑吟。
“先生這又是什麽意思?”
“隻是道個悶,辛苦你來一趟,自然會幫你。”公輸縝活動著手指道,“但那把劍須得借我,出來時再還你。”
岑吟心裏一萬個不願意,斷然不肯答應。
“放心,我要它無用。隻是言不由衷曾為太子所有,帶上它才好辦事。”
“你知道這劍來曆?”
“自然知道。這名字,還是我告訴你的。”
他回答得十分痛快,仿佛一切不過是尋常。岑吟想問問他此劍還有何故事,但又覺得拖延,便打算以後再問。
“先生真的不會偷偷扣下這把劍?”
“我既承諾,自會做到。否則便是失信於天下人。”公輸縝道。
岑吟心知他不是出爾反爾之輩,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解下青鋒劍,交在了他手裏。
公輸縝抓住劍鞘,卻沒有馬上接過,而是停在了半空。他不接,岑吟也不敢放手,兩人各自持著一端僵持不動。
那將軍從不摘麵具,不知他此刻是何表情。
“小姑娘。”公輸縝忽然道,“你想去求證什麽?”
“隻是去看一看那地方可還太平。”岑吟道。
“好。”
“先生不多問問始末嗎?”
“我好奇心不重。”公輸縝道,“與我無關之事,不想知道太多。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他說著,將劍一收,瞬間從她手上取走了。
岑吟睜開眼睛時,屋內的燭火已熄滅了。麵前的炭盆裏滿是灰燼,碳火也隻剩下一點火星。
枕寒星坐在一旁打著瞌睡。他手裏拿著一把烏金鐵扇,沉甸甸地擱在腿上。
蕭無常竟沒隨身帶著那把扇子。
實際上,他的確是輕裝簡行,一路趕向郊外。離開大扶桑時,閉門鼓已響,篝火燃起,宵禁將至,他轉頭望著那座燈火通明的塔樓,眼神一瞬間有些詭異。
不過他那雙眼睛本就詭異,也不足為奇。他像個鬼魂一樣朝神社方向而去,路上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驚動。
經過各處人家時,他卻發現許多人門戶前都放置著一些天燈,有些已經做好,有些僅做了一半。隱隱約約地,空中還升起了幾隻,像是試放,倒是很漂亮。
莫非是要有什麽節日嗎?蕭無常不得其解,卻仍是加快了腳步。
其實他莫名有種預感,那影鬼今夜,大約是不會來了。
人有猜忌,往往應驗。當他趕到鳥居之下時,天已經越來越黑,但上方的星月卻有些模糊,仿佛罩著一層薄紗一般看不清晰。
如他所料,那些影鬼並不在此處。此地沒有任何陰邪之氣,實在是幹淨得很。
蕭無常見四周安靜,便打算轉一圈再折返。但剛走了幾步,便看到了令他意外之事。原來鳥居底下似乎有個影子,圓乎乎一個,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他走近了幾步細看,發現原來是個東瀛男子,穿著一身藏藍羽織,踏著木屐,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麽。
“先生。”蕭無常朝那人喊道,“這麽晚了,怎麽不回家,卻在這裏待著?”
“這話該我問你吧。”那人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卻到這裏來了?”
“有人約我來此地見他。怎麽,莫非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不約男人。”
那人背對著蕭無常,仍舊蹲在地上不動。蕭無常來到他旁邊,發現忽然是個年輕人,梳著半禿的月帶頭,正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某樣東西。
但蕭無常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敢問先生在看什麽呢?”他對那人道。
“看蚍蜉遷居。”
“蚍蜉?你在看螞蟻?”蕭無常聽了,就朝地上看去。果不其然,一長串的螞蟻連成一個一字型,正從鳥居底下遷徙至樹林中。
“你看這些蚍蜉,知道危險將至,未雨綢繆,早做打算。”那人指著它們對蕭無常說,“若人能有這般靈氣,何愁無法逢凶化吉。”
“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小蚍蜉,如何能與人相比。”
“說得有理。”那人點著頭,也不欲再看,便慢慢站起身來。他手裏抓著一把檜扇,刷地一聲展開來輕輕扇風。
夜幕下星月稀疏,神社門外隻點了一盞燈,卻照不見兩人的臉,黑乎乎的隱匿在影子中。
“說來,這閉門鼓該是敲了。”平宗譜持著檜扇擋住了嘴,“宵禁之時,你怎麽有膽子四處亂跑?”
“閣下不也一樣嗎?”蕭無常笑道,“莫非閣下不受宵禁約束?”
“你不認得我?”
“我是異鄉人,不識閣下尊榮。敢問哪位大家公子?”
“嗨,什麽公子。我是郡守的幕僚,平宗譜。”那人擺了擺手,“宵禁巡夜,是我職責之一。”
“原來是平大人。”蕭無常拱手道,“在下急著赴約,忘記了宵禁這回事,還望大人通融一次,我這就回去。”
“你人還沒見到,就回去?”
“大約是不會來了。”蕭無常歎道,“對方似乎……爽了約。”
“我知道了,”平宗譜將扇子朝掌心一敲,“你一定是來會情人的。怎麽,莫不是打算今夜私奔,遠走他鄉?”
“大人見過私奔不帶行囊的嗎?”蕭無常問,“除非是私會被人捉了個正著,否則怎麽都會帶些東西再跑。”
平宗譜像是在猶豫,這時林中卻傳出一聲鳥鳴,仿佛讚同蕭無常一般十分應景。
“哎喲,這是杜鵑啊。”蕭無常驚訝道,“這時候才叫倒是其次,居然沒趁天冷遷徙去磧西。莫不是落單了。”
“冬季落單,怕是活不長啊。”平宗譜歎道,“這鳥說來有個怪處,叫做巢寄生,你可知道?”
蕭無常當然知道。但他卻露出一副詫異樣子來,裝作不知。
“還請大人指教一二。”
“這鳥很有趣,從不自己養育雛鳥,而把卵放入其他雀類的巢中。”平宗譜笑道,“這雛鳥出來得早,生得又大,便把巢中親鳥之卵與孵化之雛推出巢外,摔死在地上。如此便可獨占親鳥撫育,直至羽翼豐滿,飛離巢穴。”
蕭無常聽著,麵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急忙拱手稱讚對方見多識廣,自己孤陋寡聞。
“可這親鳥,難道不知這枚蛋非自己所生嗎?”他問,“這雛鳥摔死了自己的孩子,還霸占自己的巢穴,這是仇人啊。”
“這我就不知了。”平宗譜道,“據說有的親鳥認得出來,會將那蛋推出巢外。有的認不出,就隻能自認倒黴了。”
“這真是令人唏噓……”蕭無常感歎道,“真是世間百態,無奇不有。”
“不過一隻鳥,你感懷個什麽勁。”那人忽然大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罷了,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我心情好,你又是個外郡人,不記你的過。”
“多謝大人!”蕭無常急忙作揖,“我這就回去!絕不給大人添麻煩!”
“早些回去,早些回去。”平宗譜說著,朝他點頭示意,大步離開,“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他扇著扇子,大搖大擺地朝遠處去了。背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蹤跡。
蕭無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頭冷冷地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不動。他將手負在身後,回想著那人的話,漸漸眯起了眼睛。
“平宗譜。”他喃喃道,“你到底想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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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小公子的燒退了,正在暖房裏安睡,您不必擔心。”
書房之中,那年輕武士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主人匯報近況。
上方那人盤膝坐著,手中持著一副畫卷,正輕輕敲著自己的肩膀。他背後那書櫃上,一怒一笑兩個人形仍舊立在架子頂端,靜靜俯瞰。
“寥若如何了?”他問。
“無事。那……攔得早,沒有受傷。”
“知道了。”
源風燭輕聲說著,放下畫卷,像是在沉思。他一側臉頰有些發紅,指尖碰一下時,還覺得有幾分刺痛。
“塔樓的封印破了一處。”他忽然道,“先前那幾個髒東西就是從此處進來的。你可有查到,那日都有誰出入了塔樓?”
“屬下去查了。除灑掃,采辦,迎來送往之人外,還有蕭氏書童,小公子奶母,和平家公子。”
“那人倒是不少了。”源風燭挑眉,“平小子那日過來,滿嘴嚷嚷著什麽生日,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平公子是您的好友,大約……不會如此。”
“什麽好友。平氏是幕府的人,幕府巴望著我死,好扶持知禾做傀儡。”源風燭冷笑道,“他們最好別做這個夢。我在一日,就別有人打這裏的主意。”
“少主……”
“你有話就直說。”
“少主,若飛龍在天,必亢龍有悔。”物部重陽抬頭道,“凡事不可做得過絕,會自毀退路。”
“你什麽意思?”
“少主可知,燭龍太子到底為何遭遇殺身之禍?”
“他擋了別人的路,殺他還要什麽理由不成。”
“太子居高位,位尊而功高,功高則倨傲。凡才高誌滿之人,常自詡功勞,而怠慢群臣。樹大招風,高名喪人,長此以往,為人所不能容也。”
“嫉妒乃人之本性。”源風燭道,“我若是有嫉妒之人,大約我也會如此做。”
“若為一人之敵,尚可抹殺。若為眾人之敵,縱是好虎難敵群狼。”物部重陽垂下了頭,“燭龍太子是前車之鑒,還望少主以史為鑒。”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源風燭拿過軟枕,倚在了上麵,“居高位則憂其民。他生在帝王家是命,怨不得天,由不得人。”
“少主也生在了帝王家。”
“是,我也生在這榮華之巔。可惜,不受人敬仰,反而是日日有人想要我的命。”
源風燭說著,卻像是覺得累了,示意物部重陽退下。
重陽到廊下坐著,側頭望著房內,卻見少主坐起身,緩緩展開了那幅畫卷,接著便緊緊地皺起了眉。
他看的不是別物,正是平宗譜送他的春夜宮戲圖。
那小子說這上麵有玄機,不知是真是假。雖百般不願,但趁此時機研究一番也罷。
他起先還認真地看了幾眼,接著就實在看不下去了。那上麵畫得實在逼真,隨處可見,簡直沒有一處幹淨的。他幾次嚐試未果,不得已隻能帶上西洋鏡,湊到近處去查看可有其他細枝末節。
物部重陽見他看得鼻尖都碰到了畫上,神色漸漸複雜起來。他沒想到少主如此鍾愛這幅畫,而且似乎……對那三五人之處格外有興趣。
原來少主……喜歡人多些的……他暗自揣測道。
源風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一心一意尋找那畫上機關。可尋了半天,不是男就是女,搔首弄姿,全無遮掩。
但有處地方卻有些怪異,他四下看時,發現畫上每處房中都有一個穿著藍色兜襠布的男子,擺著怪異的姿勢,看下來似乎是同一人。說像是要準備開打也可,說隻是發瘋也可,倒是個怪人。
源風燭看了半晌,覺得那人姿勢有些眼熟,便伸出手照著他的動作比劃起來。
物部重陽見他不但看得認真,還在用手比劃,神色十分驚訝。源風燭的五指極長,幹淨且靈活,一勾一挑間,越看越覺得色氣,不由得覺得氣氛詭異起來。
“少主……”他忽然低聲道,“可是要我……尋兩個女人送來?”
“不必。”源風燭心不在焉,以為他是要喊人來協同自己找那畫上玄機,便拒絕了,“我自己就行,無需旁人。”
“這……自己怎麽弄……?”
“自己有什麽不能弄的。若事事都要旁人相助,豈非顯得我太無能了。”
“可……少主……這明明是需要人協助才顯得更有能為……”
“要照你這麽說,隻怕兩個都不夠。”源風燭皺著眉道,“我看這東西……就算是十個人一起,也未必能尋得到。”
十個……物部重陽咽了口唾液,額頭冒起了汗。
少主果然不禦則以,一禦驚人。
源風燭被人誤會到這般田地,自己卻渾然不知。他比劃完一套之後,忽然意識到了這畫上男人居然……做得是五禽戲。
“為什麽是五禽戲?”他很是驚訝,“這種圖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難不成是事後保養一番嗎?”
“事後自然是要保養。”物部重陽道,“不然再厲害的武士……也要被榨幹了。”
源風燭沒有理他。他盯著那畫卷,半晌之後忽然伸出手指,摸了摸畫紙材質。
物部重陽看他在那男女身上摸來摸去,越想越覺得少主不對勁。都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少主這個年紀,也到了虎狼之年了。
“屬下還是為少主找幾個女人——”
“你不要煩我。”源風燭不耐煩道,“把門關上,讓我一個人靜靜。”
物部重陽照辦。他雖關上了門,卻滿腦子都是少主同十個女子夜宴的模樣,一手摟著一個,或抱著他脖頸或枕著他膝蓋,而他舉著酒樽同她們對飲,處置得遊刃有餘。
少主這種人……會是何種類型呢……重陽沉思道,想必是看似溫和卻帶掠奪之意,若那些女子受不住,他大約會在她們耳邊問,哦?可是要我停下,像這樣嗎?
這武士想得太多,花裏胡哨,甚至越發深信不疑。正在這時,門忽然被拉開,響聲極大,把他嚇了一跳。
“重陽,我知道這是什麽了。”源風燭站在門邊,持著那幅畫給他看,“這是……這是人皮做的!”
他看著物部重陽,原以為他會大吃一驚,誰知那年輕武士卻愣愣地看著他,硬生生把他看得有些發怵。
[混賬小子,你這麽看我是做什麽?]源風燭後退了一步,[我臉上有東西?]
[您……您不是在研究夜禦十女之法嗎……?]重陽驚訝道。
“夜禦十女?”源風燭一臉疑惑,“夜禦十女是誰?東瀛有這個姓氏嗎?”
兩人看著彼此,一個比一個茫然。最後還是物部重陽先回過神來,嚇得臉色煞白,瞬間跪在地上。
“這畫竟是人皮做的?”他終於後知後覺地聽明白了源風燭的話,“那……如何是好?”
“去找水來。”源風燭道,“要月下之泉,將第三勺和第五勺舀在小碗中拿來給我。盡快。”
“是。”
物部重陽當即去辦。源風燭則快步走回屋中,將那畫鋪在桌案上,取出了一方白巾。
大約半個時辰後,重陽快步回來,端著托盤呈上,裏麵是兩碗清水。源風燭接過碗,用白巾沾了沾水,在那畫上開始擦拭。
那畫沾了這泉水,忽然起了變化,上麵男女竟漸漸隱去,白巾也變成了花巾。源風燭將兩碗水一同潑在畫上,隨後繼續緩緩擦著,不多時,便將上麵一層墨彩盡數擦淨了。
那層繪圖不見後,底下便露出了其他圖案,仍舊像是那幾處大殿,影跡卻十分模糊,有些看不清楚。
源風燭摸著那畫卷,覺得觸感果然鮮明,越發確定是人皮了。
“這是一副刺青,刺在上麵的。”他輕聲道,“看來還需別的東西做印子。”
“少主隻管吩咐,屬下這就去取。”
“不必。用的都是俗物。”
源風燭說著,將手一甩,袖口中瞬間落下一把懷劍,被他握在手中,抵在了自己另一隻腕上。
物部重陽想阻止已是來不及,源風燭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當即血流如注。
他將血滴落在那畫卷上,慢慢鋪滿整幅卷軸。人血溫熱,那刺青上的畫受了鮮血滋養,終於漸漸顯露出本相來。
源風燭擦幹上麵血跡,仔細看時,赫然發覺那竟是一張六道輪回圖。
他神色驟然變得十分難看。隨即他抬起手,將那畫軸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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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此蘊已複趣他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