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舊時事三
作者:觀塵無聲      更新:2020-12-15 05:01      字數:6435
  柳家鋪子鬧鬼之事,不但主鋪有,分號也有。隻因那泡骨之酒有部分被送去了分號,以至於冤魂作祟之事從未停歇。

  蕭無常不願意去積屍地,嫌那地方醃臢,風水又太厲害。但他舍不得那些好酒,因而隔三差五地便往城中的分鋪子跑,每次都能和柳十爺攀扯半日。

  那分鋪岑吟有些印象,她就是在此地不遠處遇見了戚子通和楚尚遊。這兩個小子……貌似當時就是去這鋪子裏除祟的。可惜,祟沒除,還被那白麵郎給收拾了一頓,險些做了兩具牆頭屍。

  而這蕭無常也奇怪,雖說他時不時去一趟柳家酒鋪,但其餘時候,他卻影跡全無,仿佛人間蒸發一般,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但岑吟卻知道,大約他一刻也閑不住,生怕世人忘卻了自己的聲名。原本這薄命郎君之說,在這二十年中已漸漸消弭,自打他重回人間,竟有再起之勢,還愈演愈烈。

  也真是想不到,小時候家家戶戶用來嚇小孩子的薄命郎,不但在二十年後大搖大擺地現身,還死皮賴臉地追著自己,非要當什麽護法。

  想來這鬼故事也真是聽不得,聽得多了,隻怕不知何時那鬼就找上你了。

  岑吟歎了口氣。她的目光一直追著蕭無常,猜測著他行為舉止背後的深意。接著她注意到蕭無常總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到酒鋪裏來,也不知他是為了除祟,還是另有預謀。

  他幫柳十爺解決了許多陰邪之事,柳氏夫妻對他簡直言聽計從,奉若上賓。他們給的金銀,蕭無常一概不要,但若是給他一些桃木劍,五帝錢,招魂幡,八卦盤之類的靈物,他就一概收下,多多益善。

  柳夫人摸清了他的喜好,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地送他東西。蕭無常收著收著覺得不對勁,便不再收了。柳夫人何其精明,立刻轉向他那位書童枕寒星,送他蹴鞠,泥人,陶響球,還有桃花酥,畢羅糕,各色小食。就算蕭無常有心拒絕,看著枕寒星那副想要的模樣也拒絕不了。

  他想同柳十爺說說,又覺得愈描愈黑,一時間別無他法,隻能捶胸頓足唉聲歎氣。明麵上同柳夫人你來我往熱情似火,背地裏唯恐避之不及,看得岑吟實在哭笑不得。

  想來自己真是誤會他了。原來他和柳夫人是沒關係的。

  轉眼已至深秋,八月十五那日,柳十爺在城中的鋪子裏擺了螃蟹宴,請蕭無常和枕寒星來坐。蕭無常不吃這些東西,卻仍是接了過來,剝開殼給枕寒星吃。柳十爺送上蟹八件,枕寒星別別扭扭地不會用,仍舊是蕭無常卸開來放入了他碗中。

  “蕭天師是大戶人家出身吧?”柳十爺笑嗬嗬地吃著螃蟹道,“手法這般熟練,若非富貴人家,可從來是不能常吃螃蟹的。”

  “陳年舊事了,不足為人道。”

  “橫豎也是舊事,說說何妨?”

  “罷了吧,也不算是大戶人家,不過是父親做了小官,母親有些家世,如此而已。”

  “敢問家中兄弟姊妹有幾個呢?”

  “我是家中幼子,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我二哥和三哥都是父親的小妻生的,與我年齡相仿。不比長兄和長姐,大了我許多歲。”

  “令尊還娶了妾室?這如今可不多見。”柳十爺詫異道,“十九國後期,奴隸製漸廢,待到武、幽、傅、燭四朝後,至我朝時,已不再推舉一夫多妻了。雖說並非沒有,但實在少見。”

  “少見,而非不見。想來還是有的。”蕭無常笑道,“我生來頑劣,父母極難管教,一直是大哥哥帶的。可惜我二十三歲那年——”

  枕寒星手上一抖,險些打了碗。蕭無常頓住了,他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幻,又極快地恢複了正常。

  “我二十三歲那年貪玩,把自己弄丟了。”他笑著說,“我大哥哥漫山遍野地找我,三天三夜尋不到,哭得整個人都垮了。後來……在一棵鬆樹下找到了我,把他哭的啊,我半身衣服都濕了。”

  “哈哈哈哈,蕭公子啊,你可真是的,二十幾歲還這麽貪玩,也不怕家裏人責怪。”

  “他們並未責怪我。”蕭無常輕聲道,“他們一直責怪自己,沒看顧好我。”

  柳十爺沒有聽出異樣,隻管與他攀談吃酒。蕭無常雖不吃喝,但也作陪,十分賞臉,二人還算是把酒言歡。

  但岑吟記得白刹說過,蕭氏無常,佛國舍利城人,二十三歲歿。他所說的話,並非假話,不過是隱去了他死去之事,虛而不實,聽不出端倪。

  但她心裏卻有些不痛快。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又是幼子,必當極為疼愛。不難想象,他父母兄長看到他屍首之時,該有多絕望。

  他這佛國護法威能再如何顯赫,終究也是曾經有血有肉地活在世間,卻又英年早逝之人啊。

  自己是否以後該對他好一些……岑吟思索道。

  那邊酒桌上,柳十爺不勝酒力,過三巡便開始嚷嚷一些聽不懂的話了。

  蕭無常坐在他對麵,見他醉了,便睜開眼看他。枕寒星早已吃飽了,正站在他旁邊啃著一個蘋果,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到處轉動著打量四周。

  “柳十爺醉了,叫人來送他回去吧。”蕭無常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晚些時候回來。”

  “少郎君要去哪裏?”

  “去那主鋪子外逛逛。”

  “那地方陰邪之氣極重,布的風水局又噬人修為,少郎君去了隻怕——”

  “我不必本身去,無妨。你送了柳十爺後速去速回,看顧好我,多餘之事不要做。”

  “是。”

  枕寒星猶豫下,還是應聲去了。蕭無常則推開麵前碗碟,低頭趴在了桌上。

  岑吟暗道他不是要出去嗎,如何又趴著睡上了,難道是想休息片刻再說?但隨即她就看到蕭無常身上起了變化,仿佛飄出一道白煙一般,竟從他後背處徐徐站起一個人來。

  那人白衣黑發,周身繞著如沙一般的白光,從蕭無常身上走到旁邊來。岑吟定睛一看,驚覺那分明是他元神。蕭無常元神離體,正四處看著,接著便朝柳家酒鋪而去。

  他元神似走似飄,速度極快。岑吟立刻追上去,發覺如何也追不上,隻得催動咒法,勉強跟隨其後。不多時兩道影子便來到了那積陰地外。

  蕭無常雖到門前,卻並沒入內,而是繞著那鋪子走。他一圈一圈地晃著,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他晃得岑吟眼暈,不得不捂住眼睛。但他忽然停了下來,麵朝著一處碎瓦堆不動。

  岑吟上前看去,發現那瓦堆下有一處小洞,像是老鼠所打。而蕭無常就死死地盯著那鼠洞,守株待兔一樣在等什麽東西出來。

  若他想捉老鼠,要知這東西極精,如無誘餌想空手套白鼠簡直是癡人說夢。不過蕭無常也並非毫無準備,他將手伸向腰間,從一個小袋子裏掏出一把紅稻米來,灑在了碎瓦磚前。

  他寬肩窄腰,腰封係得很緊,上麵懸著許多古怪的小玩意,都是指頭大小,什麽桃木劍,艾草帚,玉佩,錦囊,鐵絲,匕首,暗器等應有盡有,簡直就一個百寶箱。偏偏他掛的又極好看,與那些隻配個印綬或者白壁的公子哥不同,頗有些他自己的特色。

  而那把紅稻米大約也不是凡中之物,正在地上閃著微光。他立在洞前又等了一會,果不其然,洞那邊傳來了吱吱一聲,有什麽東西朝這邊來了。

  岑吟也低頭去看,忽然見到一個通紅的鼻頭探出洞口,左右嗅著,接著爬出一隻大老鼠,直朝著紅稻米而去。它蹲在稻米前,見四處無人,便用兩隻前爪捧住稻米,一顆顆塞進嘴裏,塞得臉頰鼓鼓囊囊。

  蕭無常就在此時動了,竟一下子竄到那紅鼻老鼠身上,瞬間不見了。岑吟幾乎是下意識地去追他,居然一下子也俯身在了那老鼠上,把她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眼前的事物一下子巨大了許多,她感覺自己趴在地上,正極快地爬著,鑽過一個小洞朝鋪子裏跑。

  一路上不斷經過許多人腳邊,那些鞋子各式各樣,有的上麵還破了許多小洞。隱約聽見有人喊著說有老鼠,旁不知誰捧的筐子裏掉下一個青棗,咕嚕咕嚕滾到自己旁邊。岑吟感覺到自己將它叼了起來,沿著牆縫繼續朝前爬。

  這讓她十分不舒服,但她猜想蕭無常故意為之必然有他的緣故。果然不消片刻,耳邊就傳來低語聲,像是有人在用梵語念著什麽經文。

  蕭無常的誦經聲低沉平緩,聽在耳邊十分舒服。隨著他的念叨聲,眼前的景象竟變換起來,變得有些發灰,周圍的人也都不見了。一座灰蒙蒙空蕩蕩的院子出現在了岑吟視線中。

  她仍感覺自己在地上爬著,口中沒有青果,也沒有紅稻米。紅色的鼻子抬起來,用力嗅著什麽,接著便爬上台階朝一處廂房走去。

  廂房外有一道門檻,大門則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紅鼻老鼠直起身來,用前爪搭在門檻上,仰頭朝門縫裏看。

  岑吟毫無準備,赫然看到門縫裏有一雙滲血的眼睛,圓睜著死死地盯著她看。

  她被嚇了一跳,那老鼠顯然也嚇了一跳,從門檻上摔了下來。岑吟感覺到它在劇烈喘著氣,但隨即它便爬起來,越過門檻鑽進了屋中。

  隻見那屋子裏猩紅一片,牆上,地上,到處血跡斑斑。柳十爺和柳夫人七竅流血地死在地上,牆壁上映著一個鬼影,像是個持著短刀的厲鬼在追魂索命。

  岑吟意識到這大約是那老鼠的記憶。蕭無常回溯到了柳家夫妻暴斃的那日,欲從這老鼠身上尋到真相。

  這佛國護法還算是有兩把刷子,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岑吟借著紅鼻老鼠的眼睛打量這間屋子,發覺屋內擺設皆是殉葬冥器。她猜測厲鬼並非從門外入,而大約從一開始就在屋內。

  養陰之人,再如何戒備,仍舊會反噬自身。世上沒有萬全之法,唯不做二字罷了。

  岑吟正想著再看看那屍體死狀,外麵卻傳來了腳步聲。紅鼻老鼠立刻吱吱一聲跳出門去跑了,不一會後麵就響起了慘叫聲和碗碟碎裂的聲響。她心知必是那下人看到了柳氏夫妻的死相。

  但紅鼻老鼠卻越跑越快,轉眼間便來到後院。岑吟看著眼前景象穿流而過,前方隱約有哭聲傳來,像是個小女孩,正嗚嗚地哭得傷心。

  那老鼠一路快跑,來到那哭泣之人麵前,後腿著地,竟直起身來衝她吱吱叫著。岑吟從它眼中看來,那小女孩十分巨大,穿著小小的紅菱襖,紮著童子髻,蹲在地上捂著臉哭。

  紅鼻老鼠竟口吐人聲:“小蕁遙,你莫哭,我知道怎麽救你爺娘。”

  “鼠爺……”紅襖女童放下手,抽噎著將它捧起來端到麵前,“我要爺娘別打殺你族人,他們不聽……”

  “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鼠爺道,“趁著鬼卒未至,速與我來。若再晚些,鬼卒來了,那可就救不了了。”

  “我要怎麽做?”柳小姐啜泣著問。

  “去抓隻貓來。我已叫我鼠子鼠孫們預備好了新娘,貓一來馬上就嫁。你挑隻憨厚些的,莫要脾氣差的,免得我女兒嫁過去受人欺負。”

  柳小姐連連點頭,馬上起身去抓貓。鼠爺則朝四周吱吱大叫,瞬間來了許多老鼠,一見它便會意,四散而竄各行其事。

  鼠爺立起身,像個員外郎一樣揣著手,有些不安地原地遛彎。

  岑吟最不喜歡這樣轉來轉去,但她無法脫身,隻能隨著鼠爺的視線轉個不停。轉著轉著,麵前卻驟然出現了一張煞白而巨大的臉,一雙眼睛陰森烏黑,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看。

  鼠爺被嚇了一大跳,蕭無常和岑吟也嚇得不輕,岑吟聽到他的牙齒抖了一下。

  “喲,老鼠。”

  那人嘴唇微動,低聲說著,朝鼠爺伸出手去。鼠爺欲跑,卻被他拎著脖頸提了起來。岑吟隻覺視線從那人的下巴升到了額頭,顯然是被他提著仔細地看。

  繼而她卻發現,對方不是別人,正是黑封。

  “賊耗子,你做乜?”他歪著頭問,“借屍還魂,搞邊樣?”

  “封魂使明鑒!”鼠爺急得吱吱叫,“小鼠冤枉!”

  “冤枉?”黑封輕輕一笑,兩顆虎牙在唇邊若隱若現,“咩冤枉?你想點啊?以為我不知。”

  “封魂使饒命,小鼠一家老小顛沛流離,好容易尋到個容身之地,要是就這麽沒了,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是啊,這年頭天下太平,死屍愈來愈少。你這三等老蟲,有塊爛肉吃就謝鬼吧。”黑封用那撇腳的官話道,“隻是如今犯在我手上……”

  “封魂使饒命!”

  黑封冷笑一聲,將手一甩把鼠爺丟在了地上。

  蕭無常就在此時離了體,元神飄到外麵,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岑吟發覺自己能動了,立刻也飄了出來,立在了蕭無常旁邊。

  那穿著捕快黑衣,麵色煞白的鬼卒則站在院子裏,低頭盯著那老鼠一眨不眨地看。他手指修長,握著一條鎖鏈,頭頂戴著高高的無常帽。

  “時辰還未到,你有話可以講。”

  “封魂使,”鼠爺爬到他腳邊,用前爪推著他那繡著小鬼的靴子裝憨,“您行行好,您好靚嘎!”

  “若無話講,我就去做事了。”

  “別介呀,封魂使,您一向是好說話的,今兒能不能請您睜隻眼閉隻眼,把這事兒過去?”

  “不成。”

  “不是,這人也沒多重要,您急慌慌過來幹嘛呢?”

  “我是奉帝君之命來的。”黑封朝天拱手道,“他說這積陰地好,要收了來做鬼市。”

  “這帝君又管幽國又管地府,真是日理萬機……”鼠爺咕噥道,“封魂使,我問您一句,您這事兒急不急?”

  “尚可。”

  “我有一法子,保管您拿下積陰地,回去交差,還能一石二鳥。”

  “咩法子?”

  “蕭無常!”鼠爺拍著他靴子,一副詭秘神色,“佛國十八護法,排行第二,蕭無常!”

  “蕭長生啊?”黑封眉毛一挑,“你騙鬼,蕭長生在佛國藏經洞關著呢!”

  “封魂使,我跟您打個包票,不出二十年,蕭無常準來。”

  “你怎麽包?”

  “就憑這個。”

  鼠爺忽然將口一張,竟吐出塊碎銀子來。它兩隻爪捧起銀子,欲遞給黑封,但黑封卻麵露嫌棄之色。

  “佛國藏銀。蠻值錢的。”他皺著眉道,“蕭長生的東西?”

  “正是。”鼠爺點頭,“蕭無常這人,胸肌大無腦,做事喜歡善始善終。他若是出了洞,一定會到這裏來。”

  一旁的蕭無常眼皮抖了一下。

  岑吟卻朝他的胸口瞥了一眼,隔著衣服,倒是也看不出……是大是小。

  黑封卻再插一刀:“我又麽見過,哪知他有胸無胸,有腦無腦!”

  “你管他是胸是腦,橫豎他來就好了嘛!”

  “這……”

  “封魂使,”鼠爺可憐兮兮地拍著他的靴子道,“你就可憐可憐小鼠!也可憐可憐這戶人家吧!”

  “我做不了主,須得報上帝君再做定奪。”

  “您真是爽快人!”鼠爺卻大喜道,“等蕭無常來了,我必告知——”

  “不必。”黑封笑道,“到那時,我自然知曉他在何處。”

  他說著,耳朵卻像貓一樣抖動起來,接著轉頭朝遠處蒼穹看去。

  “有人在召我。”他低聲道。

  “封魂使可真是貴人多忙事啊。”

  “別提了,也不知哪個道觀的小女仔,剛學了招魂術,沒日沒夜地召我。可惜不是符咒寫錯就是口訣不對,幾次三番不成,煩呐。”

  “煩呐。”鼠爺學著他的話道,“我怎麽覺著,您挺樂在其中?”

  “住嘴。”

  黑封哼了一聲,轉身欲走。但一旁卻突然傳來撥浪鼓聲,隻見柳傻子持著那隻撥浪鼓在長廊裏跑著,朝柳十爺夫婦的房間跑去。

  那撥浪鼓咚咚作響,黑封卻臉色一變,突然伸手擋在麵前。隻聽一聲頓響,他的掌心竟不知被什麽灼出一個大洞來,連帶著左邊臉也燒焦了些皮肉,還在不斷冒著火花。

  柳傻子跑遠了。黑封放下手,低頭看著手掌。他沒什麽表情,但那模樣岑吟看了都覺得疼。

  “這是什麽東西,好生厲害。”他陰沉道,“誰給柳家的?”

  “這小鼠就不知了,聽小姐說,是個道士。”

  “不可能。”黑封冷冷道,“此人必是妖。”

  “這鼓能鎮厲鬼,隻可惜此地鬼太多,不夠它喝一壺。若湊成一對兒,那大約就……”

  “罷了,我走了。”黑封皺著眉道,“喪氣,來這一趟,平白填了些傷。”

  岑吟沒有去看他,卻將頭轉向了蕭無常。隻見蕭無常皺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這時他將手一揮,隨著黑封的身影消失,眼前景象也漸漸散去。岑吟發覺他們又回到了那院子裏,紅鼻老鼠仍舊咬著大青果跑走了。而蕭無常則向來時路飄去,轉眼間元神歸位,仍舊回到了城中那家鋪子裏。

  他趴在桌上,手指一動,緩緩起身。枕寒星正立在一旁等他,見他醒了,便伸手去扶。但蕭無常打開他的手,自己站起身來。

  “走,跟我去找一樣東西。”他對枕寒星道,“雖然不知能否找到,但姑且去試試。”

  “少郎君要找什麽?”

  “小兒玩物。”

  蕭無常說著,卻露出了頗為算計的神情。

  “就是不知真假。”他哂笑道,“畢竟有個耗子精說我無腦,這可不好。”

  岑吟暗道完了,他這人記仇記到羅刹國,那鼠爺算是沒救了。

  她正想著,忽然感覺肩膀一涼,竟有幾分熟悉。待要回頭,卻有隻手按在她頭顱上,不讓她動。

  “速走。”一個男人在她身後低聲道。

  岑吟微微側頭,卻見到青銅麵具一角,生著碧綠的銅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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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鬼容易,送鬼卻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