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布置很簡潔。

  單人的隔間，沒有盥洗室，沒有椅子，甚至連基本的日用品都沒有。

  就好像……

  這裏的“病人”永遠不需要人探視，也永遠不會醒來。

  “喂，”慕涼煙湊到病床那邊，壓低了聲音，拍了拍薑年的臉頰，“能不能聽到？醒醒！”

  病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他的呼吸依舊綿長均勻，身體依舊一動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

  是被麻醉了，還是怎麽的？

  慕涼煙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去扒對方的眼皮，檢查他的瞳孔狀態。隻是還沒來得及仔細檢查，就扒開眼皮的那一秒，她便是一驚。

  薑年的雙目，是赤紅色的。

  原本應該是眼白的地方，現在布滿了血絲，呈現一片赤紅。而原本該是墨色的瞳孔，也轉化成一種暗赭色，看著滲人。

  不是說要讓他變成正常人嗎？

  怎麽現在這樣子，越來越像個實驗體了？

  慕涼煙暗忖，心中震愕的同時，手指下意識地一鬆，收回了手。

  ……

  她這才注意到床畔有個東西在晃蕩。

  那是一個塑料板一樣的東西，被一根線吊著，上麵還卡著一張紙。這種東西倒是很常見，一般外麵的病房都有，吊在床尾，叫做床旁記錄單。

  但它出現在這裏，就不是個普通的東西了。

  上麵記錄的是什麽？

  慕涼煙蹙眉，彎腰拿起那塊板子，查看上麵的內容。

  這的確是一張記錄單，上麵的字跡很潦草，格式也很隨意，但基本的內容還是能辨認的。上麵記錄的是“輸液時間”和“生物反應”兩項內容。

  薑年的這張，輸液時間每隔12小時一記，已經持續了36個小時，後麵跟著的則是生命體征數據，以及瞳孔反射狀態。

  每次的記錄後麵，還有記錄人員的簽名。

  最近的那次，簽的名字是白十六。

  而且那歪歪扭扭的簽名後麵，還有小字補充“二期初步成型”。

  這是什麽意思？

  慕涼煙站在原地，身體陷入短暫的僵硬。她隻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原本她認定的東西，此刻正在逐步地瓦解——

  她記得薑年是他們口中的“二期半成品”吧？

  現在卻是二期初步成型？

  他們瞞著她，繼續推進了薑年的實驗進程，是這個意思嗎？

  是黎宴的意思？還是白十六會錯了意思？還是白十六的意思？

  她的大腦一片蕪雜，當前的震撼太大，讓她一時間無從分辨。她的目光掃到“輸液時間”那裏，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拔掉了薑年手上的針管。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嗯……”病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嚶嚀，幾乎在拔除針管的下一秒，薑年的眉頭便皺了皺，有了清醒的跡象。

  “醒醒！”慕涼煙順勢叫他，也不管他疼不疼，摁準了他的臉，使勁拍了兩下，“薑年？”

  病床上的人這才緩緩睜眼，一雙赤色的眼睛裏盡是困倦和迷茫，他艱難地抬眼看著，好不容易視線才在她臉上聚焦，麵色也倏地轉喜：“慕……”

  “閉嘴！”不給他說完的機會，慕涼煙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聽著，”在他的聲音停止後，她手上的力道才鬆了鬆，然後快速開口，“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聽好了，也配合好，懂我的意思嗎？”

  薑年清醒了一點，呆愣過後，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慕涼煙出聲繼續——

  “在這個地方，別提我的名字，可以叫我小小。不想死的話，慕涼煙三個字，提都不要提。”她可不想陰差陽錯、不明原因地再死一次。

  “你不用問我是怎麽來的，反正一言難盡，現在關鍵的是，我們要拿到主動權，然後離開這裏。”

  “你還沒有變成正常人，你好像更傾向於實驗體了，現在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

  “……你也別問我為什麽！我剛找到你，鬼知道是為什麽，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我們現在誰都不能相信，但可以相信彼此，因為我們是外麵進來的，不牽涉裏麵的利益。隻有我們可以合作。明白我的意思嗎？”

  ……

  迅速果斷的一席話說完，她等病床上的人點頭，然後才鬆了手。

  “我……”薑年深吸了口氣，掙紮著要起來，但身體的眩暈卻讓他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又狼狽地跌了回去。

  “你怎麽樣？”慕涼煙動手扶他。

  她一邊把人從床上扶著坐起來，一邊關掉了各種監護儀器，沒讓它們發出任何警報的聲音。整個過程，都在不動聲色中完成。

  “沒事……”薑年搖了搖頭，扶著額頭，一手還在身上摸索著，“我就是頭很暈……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晚上，天剛黑。”

  “這就對了……我果然還沒有恢複正常。”薑年苦笑著勾了勾唇角，然後旋即又蹙緊了眉，“那種每個夜晚，像是怪物一樣難受的感覺，還在……但身上的東西，卻沒有了。”

  他的手從衣擺下抽出，掀開了衣服，露出裏麵光潔的肌膚。

  原本該存在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血管，此刻都不見了。

  但改變的也隻是外表，他的感覺還在。

  “頭漲得難受……”薑年扶著額頭，隱忍著低喃了一句。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氣，強撐下來，“需要我怎麽做？”

  他倒是爽快，慕涼煙也不含糊。

  “你等等。”她在屋內環視了一周，終於在角落的地方，找到一塊鑲嵌在牆裏的顯示屏。操作係統和外麵的一樣，整個實驗區都是連通的。

  “這個操作係統不難，但是我拿不到它的最高權限，你有沒有辦法黑進去？”她回頭，問得直接。

  這樣一來，他們不用找教授，也不用求黎宴，直接就能辦好一切。

  運氣好的話，把裏麵的資料調出來，他們還能自食其力，出去自己治療自己，也不受牽製了。

  “我看看……”薑年從病床上挪下來，走到這邊，指尖滑動了屏幕，幾下就有了答案，“破解這個係統，可以是可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