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同時，朝身側的下屬瞥了一眼。

  “是。”後者會意，立馬點頭答應。

  教授這才放了心，轉身往外走去，隻是沒走幾步，他又神色複雜地折了回來。

  “那個……”他的話是衝著她說的，臉上有些尷尬，有些為難，目光閃避著，語焉不詳地補充了下半句，“……如果實在被別人看到了，你要記得，防著點黎宴。”

  “啊？”她一愣，沒有弄清楚，但教授沒再解釋，轉身就走。

  這回他是真的走了。

  走廊上的腳步很快遠離、消失，周圍安靜下來，隻剩一個下屬，還在門外盡職地站著。

  倒還真把心腹留給她了？慕涼煙哂笑。

  是看管？還是保護？

  還真說不好。

  但眼下的重點，並不是分辨對方的目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支開，她得想辦法解除北區的隔絕。

  於是——

  埋頭“練習”的過程隻持續了幾十秒，慕涼煙便放下手下的刀具，開門出去。

  “怎麽了？”聽到開門的聲音，正靠牆發呆的下屬一驚，連忙站直了身體，側身看過來。

  “餓了。”慕涼煙微笑，麵色坦然地開口，“有沒有吃的？給我拿點吃的來。”

  “那我送你回去吧？那邊應該有人煮飯。”下屬整了整衣服，“教授讓你避著點人，實驗區這邊的餐廳，你也不方便去。”

  慕涼煙的眉頭緊了緊。

  想讓她離開這裏？那可不行，操控的顯示頻可都在實驗區！

  “那你打包點東西來。”她仰頭，理所當然地補充，“我不方便去餐廳，你去應該很方便吧？你隨便弄點吃的，我不挑。”

  她就差直接明說：你隨便離開一段時間，隻要離開就好。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在這裏吃？”下屬訝然。他環顧了一圈周圍：這裏是一塵不染的手術區，有嚴格的清潔要求和無菌要求。

  且不論這裏的規定，就光說這裏冷冰冰的，都是血淋淋的手術畫麵，她能吃得下？

  下屬的雙眸裏，滿滿的都是不理解。

  “怎麽？不可以嗎？”慕涼煙知道他在想什麽，睜大了雙眼，故作無知地問了出來。

  一句話，成功讓下屬眼中的疑惑，轉化成了睥睨。他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成了俯瞰一個完全不懂的外行人。

  “那你等等。”他沒再糾結，直接轉身離開。

  ………

  人一走，走廊上重新安靜下來。

  手術區是被清空的，所以她放心往外走了幾步，也不用擔心有人看見，更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擾。

  她走到電子操作屏那邊。

  屏幕是亮著的，上麵還停留在教授操作過的頁麵上。她看到北區的風險提示被升高了，而且北區的幾個通道都顯示“lock”（封鎖）的字樣。

  要怎麽解開？

  這個係統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摸索了良久，才找到類似於“狀態管理”的選項。但是還沒來得及欣喜，她點進去就發現，這個管理頁麵，是需要掌紋認證的。

  她的掌紋按上去毫無反應，教授給她的隻是出行暢通的權限，並沒有給她管理的權限。

  她看到管理的權限是“S”級，那麽，能解除封閉的，也隻能是“S”級的人。

  正思忖間，走廊盡頭正好傳來腳步聲。

  慕涼煙忙收回手，把電子屏恢複原樣，然後縮回屋子裏。

  “來了！”很快，下屬便氣喘籲籲地趕回來，“給你，趁熱吧。”

  他的手裏拿著個類似雞肉卷的東西，用紅白相間的紙張包裹著，最外麵還纏了一根紅色的皮筋。他把皮筋擼下來，順勢往手腕上一戴，然後把雞肉卷的紙包遞了過來。

  “……你挺快的啊。”慕涼煙的唇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聲感謝。

  說完，她接了東西，反手關上了門。

  ……

  封閉的空間裏，油炸雞肉的味道很快溢出紙包，飄散開來。

  慕涼煙象征性地咬了兩口，實則是毫無食欲。

  她還在努力思考——

  想解除北區的限製，目前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再找一個擁有“S”級權限的人。這樣的人，整個實驗區一共有多少？

  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權限教授有，黎宴肯定也有。

  所以目前擺在她眼前的選擇，有兩條。

  第一，把教授找回來，軟磨硬泡、坑蒙拐騙，讓他把北區給開了。

  這條路顯然行不通，對方又不是傻子，縱使她舌燦蓮花，他也不可能想不到秦盛和她的關係……而且他還親眼見到她和秦盛“一夥”，想不懷疑都不行。

  那麽隻剩下第二條路——

  找黎宴。

  她可以不告訴黎宴實情，話可以半真半假地說，事可以半騙半哄地辦。黎宴知道的信息有限，怎麽都不會懷疑到她。

  況且至上一次分別為止，他們的關係都不錯。

  至於教授說的讓她防著黎宴……

  管他呢！

  把事辦完再說！

  想到這裏，慕涼煙三兩口解決了手上的食物，把垃圾往旁邊的桶裏一丟，顧不上擦手，便又拿出了那根水滴形狀的手鏈。

  為了給黎宴留下個好印象，她還特意把手鏈戴上了手，然後晃動著手腕，讓那些小水滴相互碰撞，發出細小的聲響。

  信號應該發出去了吧？

  黎宴要是也在無人區裏麵，這麽近的距離，應該是能收到的吧？

  但……

  和上次一樣，同樣是毫無反應。

  她站在原地等著，隻看到走廊空蕩蕩的，周圍也靜悄悄的。

  良久。

  “叩叩！”直到下屬在外麵敲了門，催促出聲，“天黑了，要我送你回去嗎？晚上就不要練習了吧。”

  “……”她早就不練了。

  慕涼煙回身，看了眼那個被她割得支離破碎地假人，索性又上去補了兩刀，索性把“人”弄得一團淩亂，堪稱凶案現場。

  反正她一個外行，這樣才是她的正常水平。

  教授要是回頭檢查，也正好符合。

  “走吧。”做完這一切，她才開門出去。

  “哦……好。”原本等不到她的回答，下屬已經蹲在外麵玩皮筋了，現在看到她又突然開門離開，他把皮筋往腕上一套，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下屬的腿似乎蹲得有些麻了，他跟著她的時候，一條腿拖著，走路一瘸一拐。

  慕涼煙垂眸，眼角的餘光將他看得清清楚楚。但越是這樣，她越是加快了腳步，讓對方逐漸跟不上，最後走路都蹦跳了起來。

  “你這也太顯眼了吧？”她在對方蹦起來的時候停腳，回過頭，先發製人，“你這一蹦一跳的，生怕別人注意不到我們？”

  “我……”下屬揉了揉小腿，臉上閃過一抹歉意。

  “行了，你別送了，我自己回去吧。”她打斷對方，擺了擺手，重新拉下了厚重的帽簷，“我認識路，沿著路回去就是了。”

  “那……好吧。”下屬沒再強求，點了點頭，同意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離開。

  慕涼煙能感覺到身後的目光，同樣的，她也很配合，腳步平緩、步伐穩重，沿著走廊一路前行，然後拐彎，然後……猛地竄出去，拐入其他的小道裏。

  她要去找黎宴。

  她不知道黎宴住在哪裏，但是她記得上一次見到他，是在那個放藍砂儀器的圓頂房間裏。

  這路……她隱約還是記得的。

  循著記憶，她七繞八拐的，總算是找到了之前眼熟的路。頭上的毛氈大帽子有些礙事，她找路的時候索性摘了，疊成一個小塊，夾在手上。

  她沒有找到黎宴，但周圍的情景，也讓她有些奇怪。

  太安靜了！

  雖說上次過來，這個地方也很冷清，但偶爾還是能看到一兩個安保，或者研究員的，可現在這裏卻是空無一人。就好像是一下班，人便都散了。

  夜班沒了？還是夜班的人還沒來？

  正思忖間——

  “啊……哈……”走廊的盡頭，發出一聲舒適又慵懶的哈欠聲，而且嗓門還極大。

  慕涼煙連忙往側方躲了躲，隻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望出去。很快，她看到白十六伸著懶腰，搖搖晃晃地從視野中踱過。

  “白……”慕涼煙麵色一喜，把毛氈帽往消防栓裏一塞，連忙走出去。

  但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對方已消失在了眼前。

  她也不敢大聲呼喊，隻能快步跑過去，但白十六通過的那個長廊，卻又空無一人了。

  長廊的兩側都是房間，她為了掩人耳目，隻能一間間地尋找。

  這些房間都像是病房一樣，每個房間裏都躺著一個人，每個人都在輸著某種液體。周圍連接著各種監護，時刻監測著這些人的生命體征。

  她沒有進這些“病房”，隻是站在門口，扒著窗戶，一間間地往裏看。

  她在這裏沒有看到白十六，但卻有了意外的收獲，她在這裏，發現了躺在病床上的薑年。他一動不動，同樣是在輸著液，身上連著各種監護。

  從監護的數據來看，他的身體一切正常，人很健康。

  於是，慕涼煙停腳，剛才腦中“找黎宴，騙權限”的計劃，在這一刻驟然有了變化。她抬手擰開門，直接闖入了他的病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