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她的眼裏，沒有任何慌張。

  “混幫派的。”扯了扯嘴角，慕涼煙說出早就想好的托詞。反正她當黑市醫生的時候，和幫派份子接觸得最多，現在冒充個幫派的人，也是得心應手。

  正好，她的一手刀工，一身身手，也都有了理由。

  至於剛才的救人嘛……

  “這在外麵，是基礎培訓。”她仰頭，坦然且正麵迎向對方，“急救課程，很多人都學過。怎麽，這裏還沒普及嗎？”

  教授笑了笑，像是信了，並沒有多問。

  “我很久沒和外麵的人有接觸了……”他隻是帶著幾分黯然，感歎了這麽一句。然後頓了頓，他重新站直身體，“我剛才做的，你學會了沒有？”

  慕涼煙沉吟了兩秒，她以外行人的心態衡量了一下，然後回答：“不會。我不知道怎麽割。”

  “其實也不難，你隻需要記住重要髒器的位置，記住血管的走向，熒光出現在哪裏你劃哪裏，隻要避開重要髒器，不致死就行。”他頓了頓，“當然，這個手術，是要在黑暗的環境裏完成的。”

  “……”慕涼煙輕嗤。

  她擔心的，倒不是黑暗的環境，以前出診的時候，光線多差的環境都遇到過，她倒也不挑，沒非得要求光明燦爛。

  但……避開重要髒器？

  他說得倒輕鬆，熒光出現的地方本來就是不固定的，要在瞬間下刀，又要精準判斷深淺，大腦和動作都不能有絲毫差錯。

  這是一個外行能幹的活？就是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幹不了。”想了想，慕涼煙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你就是從外麵綁個專家過來，他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事。”

  更何況她表麵上隻是個“外行”？

  “我之前說過，不符合一定的體質，沒辦法完成這個操作。”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來。頓了頓，他又開口，低喃出聲，“頂尖的黑市醫生，是可以完成的。”

  似低歎，又似惋惜，他說這話的時候，本身便像陷在某種回憶裏。

  慕涼煙知道他說的是誰。

  “嗬，可惜她死了，不是嗎？”她帶著明顯的嘲諷，反問了這一句。她的心裏有明顯的憤怒，隻是強行壓製著，隱忍著。

  她本身就是被他們害死的，不是嗎？

  秦霽然就是他的人，不是嗎？

  之前追殺得那麽痛快，現在她死了，知道來惋惜了？這貓哭耗子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中間是哪裏出了問題……”教授低頭，手掌暗暗握拳。這一刻，他的眼底是有明顯愧疚的，“如果我知道的話，我肯定會不顧一切，保住她的。你信不信？”

  “啊？”不知道他出於什麽目的，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倒反是讓慕涼煙一愣，發出了個詫異的單音。

  幸好她還戴著口罩，雖然失神，但也不至於失態。

  “怎麽說呢……”教授那邊已移開了目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是對不起她的，可我沒機會向她道歉了。”

  他的目光徹底看向了別處，慕涼煙卻陷入了短暫的啞然。

  她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歉意的，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真誠。

  就這麽不由自主地……

  她好像接受了。

  “你……”喉嚨口幹澀地動了動，她清了清嗓子之後開口，回歸之前的話題，“你要做的事，即便是頂級的黑市醫生，也是需要練習的。”

  “你也可以練習。”教授立馬把臉將又轉了過來，眼底重新燃起希望，“你不需要懂得很多，隻要熟練度足夠就可以。我這裏有足夠的人供你練習。”

  他的注意力轉回手術台上，繼續侃侃而談，“你看，隻需要切出熒光，沿血流走向下刀，聚集物就會自動流出來。”

  說話的同時，他指了指躺著那人身上的創口。

  創口的血還在往外流，但是速度不快，出血量也不大，並不致命。此刻血液的顏色，已經恢複成了正常的鮮紅色。而最早流出來的血液，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血塊，而且顏色和形狀都有些不正常。

  慕涼煙忍不住上前，伸手碰了碰。

  那些血塊就像是凝結成的沙子一樣，一碰就碎開了，而且表麵還有明顯的顆粒感……

  “這是什麽？”慕涼煙蹙眉，謹慎地一把將手撤了回來。

  “導出的藍砂。”教授隨意地撒了一些止血的藥劑，並沒有縫合的意思，一邊說話，一邊已經在摘手套了，“他體內的藍砂，基本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