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嗓門很大，每句話，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慕涼煙聽到屏風後麵的聲音一靜，塑料袋“裝貨”的動靜停止，心裏不禁替來人捏了把汗。

  偏偏對方是個不識相的。

  “這扮的是什麽？”他在詢問的同時，便一副熟稔地上來動手動腳，摸了摸她白袍的衣袖，“那個叫暮光之城的電影裏的壞吸血鬼？裏麵那個穿紅衣服的女的，又壞又漂亮，是吧？”

  說完，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朗聲一笑。

  “啪嗒！”

  屏風後傳來一聲細響，像是黎宴用打火機點燃了什麽東西，接著，空氣中便飄散出一股異香。

  慕涼煙沒什麽反應，倒是老板娘的眉頭皺了皺。

  “裏麵還有人啊？”這個男人似乎沒聞到什麽香味，但聽到動靜，看到屏風，興趣頓時更大了，“我說妹子，你這整得挺有情調的啊，還擺個隔間出來……”

  說話的同時，他便想往屏風裏麵瞧。

  “別過去。”慕涼煙想也沒想地把人擋住了。

  她的心裏清楚得很：如果這個人在踏進屋後的成活率是百分之五十，那麽他一旦再上前一步，看到屏風裏的東西，成活率必然下降為零。

  “這啥意思？咋還不讓看的？”男人有些不悅。

  “你不是胃疼麽？胃疼不好好休息，有什麽好看的？”還是老板娘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來，“去後院吧！那裏的房間更好！”

  看得出來，老板娘也是想保他一命的，所以她生拉硬拽，把人扯離了好幾步，幾乎是到了大廳邊緣。

  “好好好……別急嘛！”男人嘴上應和著，卻在到達門口時，一把甩開老板娘，“還有啥吃的嗎？這胃一不疼，就開始餓。”

  “沒有了，你快去後院！”老板娘的嗓音幾乎焦急起來。

  “別啊。”男人卻死皮賴臉地跑回來，挑了張離屏風很近的桌子，直接一坐。他朝著老板娘擠眉弄眼，“妹子，下碗麵就行，哥給錢，給雙份。”

  “你……”老板娘欲言又止。

  因為黎宴正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的步伐沉穩緩慢，依舊是他一貫的風格，凡事慢條斯理的模樣。他沒有拿那個黑色垃圾袋，而是拿了一塊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在走出屏風時，他手上的血跡正好擦完，抬手把那塊血跡斑斑的布扔回了屏風後。

  “喲，真還有一個。”男人回頭時，看到的已是幹淨整齊的黎宴。他沒有任何的懷疑，還在嬉笑著挪揄，“你們這大晚上的，穿那麽奇奇怪怪是幹什麽呢？”

  黎宴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服裝，朝對方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的態度溫和，笑容甚至都帶著親和力，但是在他揚唇的瞬間，慕涼煙的心裏卻“咯噔”了一下，感覺那個男人的存活率瞬間降為零。

  他會被清場的……

  他一定會被帶走的……

  慕涼煙頹然地想著，她救不了對方，也趕不走黎宴。她還不如不管了，直接衝出去找傅司城。

  但理智，還是讓她克製了下來。

  “你不是急著回去嗎？”她隻能提醒，看向黎宴的方向，委婉地開口，“你的事情比較重要，還是別耽擱了。”

  “對對對，”老板娘也附和，“有些人忘性大，記不住的。”

  男人左看右看。

  他應該也是察覺到氣氛怪異了，隻是他聽不懂話中的深意，依舊問的茫然：“你們在聊啥？我的麵呢？”

  黎宴回神，衝他安撫一笑，然後抬眼看向老板娘：“聽到沒有，他餓了，給他下碗麵來。”

  “……好。”老板娘欲言又止，終究隻是歎了口氣，頹然地走了。

  客廳裏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

  黎宴站著，神色自若；男人坐著，逐漸局促不安。

  慕涼煙則是擰著眉，神色凝重地等。

  直到——

  “小小，”黎宴率先開口，點了她的名，“你去把門關上。”

  “……他什麽都不知道。”慕涼煙嘟噥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關門。

  也不知道，黎宴聽到她的勸告沒有？

  在她關上門回來的時候，看到黎宴已繞到桌前，在那個男人對麵坐下。

  “我的時間不多，所以隻能和你聊幾句。”他開門見山，突兀的語氣，突兀的開場，連坐下這個動作，也是突兀的。

  “啊……啊？好啊！”男人也是反應了兩秒，才摸不著頭腦地點了點頭。他應該是那種豪爽的性子，說好了聊，還主動找起了話題，“小兄弟也是這條道上運貨的？你運的是啥？我是運玉石的。”

  他爽利地做了自我介紹，腦袋往前湊了湊，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黎宴，嘴巴裏卻是一直沒停過，“你肯定不是運重貨的，瞧你這身板，你也搬不動。你是往哪裏運貨的？誒，我看你這長相，是不是混血啊？”

  “不是。”黎宴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地回了，“這是身體不好的緣故。”

  “身體不好還跑貨運，辛苦啊……”對麵的人立馬感歎了一句。

  黎宴並不接話，也不糾正，隻是微笑著扯了扯唇角，然後下一秒神色一斂，話鋒一轉：“現在輪到我問了。”

  “噢噢噢，你說你說，問啥？”

  “你不感覺到困嗎？”黎宴抬眼，臉上的笑容斂去後，神色開始認真。

  也正是這份認真，讓對方不由一愣。

  “這叫啥問題……”男人不解地撓了撓頭，又拍了拍肚子，“不困，餓著呢！”

  “那這裏有一種香味，你能聞到嗎？”黎宴的神色不變。

  “能啊。”男人笑嘻嘻地點頭，又壓低了聲音，湊上去一點，“兄弟我跟你講，這老板娘又搞屏風，又是把店弄得香嘰嘰的，肯定是有苗頭了，估計是看上哪個男人了，裝風雅！”

  黎宴顯然對這種男人間的八卦並不感興趣。

  “有趣……”他隻是低喃，自言自語地感歎了一句，“你不覺得困，還能聞到這種味道。”

  “咋啦？”男人沒明白。

  慕涼煙卻是一驚，倏地抬起頭來。